阴历七月初八,离中元还有一周的时间,入夜以后的南疆整个似乎都透露着殷红色,虽说这个夜晚月明星稀,但燥热的环境和不协调的戾气让我迟迟无法安睡。
在床上来来回回翻了数个身,睡意却越翻越小,最后索性披上外衣,点上一支蜡烛打算去楼下厨房找些吃的垫垫肚子,哪知道推开门的同时,隔壁房间也有一个人推开了门,她身披素衣,端着半截点燃着的蜡烛,执璃,此时正抬起眼眸的看着我:“大病初愈怎么不好在屋里歇息,这么晚了要做什么。”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南疆的气候这么燥热,这客房又闷,谁能睡得着,加上我肚子有点饿了,要去找点吃的,师姐也是饿了吧。”
执璃淡淡的扫了我一眼:“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我只是没困意,想随意走动一下。正好你也貌似睡不着,陪我一会儿吧。”
我伸手指了指楼下厨房方向:“那个,吃点夜宵再······”
执璃淡淡的眼神变得冷意十足,我只好咽下了到嘴边的话,改口道:“不,我是想说能陪师姐是执墨的荣幸来着。”
执璃无语的摇摇头,接着端着蜡烛走过来:“南疆的夜禁还是很严格的,出门免得引起什么麻烦,去客栈后院看看吧。”
其实我很想说这大半夜的,我和执璃师姐就算是修道之人,也算是孤男寡女,有道是男女授受不亲,还相约后院,万一被什么路过的小二,厨子看到实在有些不妥,可回过头想想,执璃其实是从未把自己当个单纯的女子来看,这么思考来的话,我觉得这种迂腐的礼节还是别在她面前卖弄了,被鄙视了也不太好。
跟着执璃摸黑走到后院才发现,这家客栈的后院果然很有讲究,不像一般的三流客栈,后院都是堆满了杂物,有些甚至还有剩菜剩饭。这里却宛若一个小花园,看得出店家是个很注意格调的人,还刻意在后院用竹篱圈起一片苍竹,地面也专门用青石砖头铺成,配合上夜晚的月色此刻我们似乎更像是置身在一个美丽的秘境中。
饶是一贯对周围事物保持冷淡态度的执璃也轻轻的赞叹起来:“没想到这家客栈后院的夜色竟如此美丽,实在难得。”
我看着那些苍竹笑了笑,调侃道:“清月悬空,苍竹对影,佳人相伴,这简直是夫复何求啊。”
执璃听罢嘴角冷冷的抽了抽:“执墨你最近真是越来越无聊了,好的不学,那些纨绔子弟调戏女子的一套倒是会了不少。”
本想逗逗一脸冰霜的执璃结果居然碰了一鼻子灰,只好收起笑容:“执璃师姐你这个人真是什么都好,就是凡事太认真了。”
执璃点点头在旁边的石板上坐下,抬起头看着我道:“习剑之人切忌三心二意,对事认真是必须的,你这种吊儿郎当的态度,什么时候才能进内阁。”
说来说去又回到内阁上来了,但我实在又不好再回应那些消极的话,只能在心里悄悄的叹了口气,默然不语。执璃看到我不再说话,可能也明白我不愿多谈这方面的事情,只好转移话题:“对于今天的事情,你怎么看。”
我不知道她在指什么,便泛泛而谈:“其实也没什么看法吧,只是觉得凝平道和我们的宿敌忘忧教合伙,可能以后会非常棘手,毕竟忘忧教的功法实在太过古怪,而且不知道凝平道还会不会有什么盟友。”
执璃静静的想了想,然后郑重的摇了摇头:“这不是重点,你难道没有发现,虞湫姐的内力比以前蛮横了很多吗?”
我不解:“这有什么关系吗,她一直被长老们派遣在外面,修为上肯定有所精进吧。”
执璃沉默了片刻,还是摇头:“不对,虞湫姐的内力不光是浑厚度的提升。”思考了片刻,执璃往石板旁边坐了坐,然后招收示意我坐过去,不知道她葫芦卖的什么药,只能乖乖坐过去,她这才拾起地上一根小木柴,自顾自说道:“如果一个人潜心钻研一种功法,那就势必要修习好这套功法的内功心法,虞湫姐修习的是二长老的陌上无尘,是被称为整个门派里最清澈的内功心法,虞湫姐的内功偏向于净化,可今天她与摩刹内功比拼时,却在不断净化对方内力的同时,还在吸纳其中可用的力量。”
听到这里我还是一头雾水,不得要领:“这有什么不妥吗?”
执璃手中的木柴在土地上画了一个圈:“师父曾经说过,真正的 高手是不会学习不同的内功心法的,那样就好比是一潭清澈的水混入了泥巴,功力不纯比功力不高更可怕。”说罢执璃在地上那个画出来的圈子里丢入了一些木屑,继续道:“我相信虞湫姐不会笨到在修习陌上无尘的同时再分身去融合第二套心法,但先前她却把那种合成型的内功用的如火纯青,仿佛就是与生俱来的。”
虽然我对内力的融合毫无研究,但执璃的解释还是让我感到不可思议:“那有没有可能是虞湫姐恰好找到了可以完美融合的心法修习呢?”
执璃信手弹掉小木棍挥挥手:“不会的,我和虞湫姐不过半年未见,半年怎么可能完成两套内力的融合,我倒感觉,那种内功更像是某种戾气,和之前剑冢的感觉有点类似。”
我被这个猜想惊的瞪大了眼睛,支吾的开口:“你是说,鬼道的魂力?”
我直白的回应让执璃的肩头也剧烈抖动了一下,想了片刻她正打算开口说些什么,可忽然间楼上传来一声尖锐的惨叫,然后本来鸦雀无声的客栈便响起猛烈的震动声,接着便是无数老老少少的惊叫声。
我和执璃面面相觑了一瞬,交换眼神的同时立刻丢掉手中的蜡烛,往客栈的大堂奔去。
跑进大堂的时候,那里已经乱作一团了,大批大批的住客从楼上往下跑,包括我们的人和凝平道的人也都在场,所有人都伫立在那里似乎像在准备什么,甚至包括虞湫姐都没敢轻易乱动。
我和执璃快步走到虞湫姐的身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得压低声音问了一句:“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虞湫姐转过脸看了我们一下,一脸凝重的伸出手指点了点头顶的天花板。我顺着那个方向抬起头看去,瞬间感觉自己浑身的汗毛好像都倒竖了起来,不自禁失声道:“那是什么?”
那一方天花板上有一个男子正如同四租野兽一般趴在那里,甚至还在喉咙里滚出了低低的嘶吼,我定睛看了看,那个人居然是之前和我一起被鬼道攻击的执空师兄。
执璃也和我一样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有些慌神的向其他人问道:“那个是执空吗?”
虞湫姐的声音很冷很凉:“我们都小看了那个鬼道,那不是一般的鬼道,是魂渊。”
说了一半虞湫姐没再继续解释下去,幸好一旁的青禾耐心把一切说清了:“一般而言会鬼道的厉鬼很多,因为他们需要利用这种方式去吸取人类的元力,精气。但是有一种鬼道不一样,这种鬼道不单单吸取人类的元气转换为魂力,还会把自己魂力内的怨念转渡到人类体内,使其堕化成鬼徒。”
我看着已经完全丧失神智的执空,心下惶恐:“那会使用这种鬼道的厉鬼究竟是什么来历。”
青禾无奈的苦笑了几声:“在清阳观数百余载的历史上只有一次遇到过魂渊的厉鬼,那便是初代鬼王,由三世执念凝聚而成的子酉之魂。”
虞湫姐截断了我们的对话:“不管如何,先把执空制伏再说,不能任由他胡来,”说罢,脚尖轻轻一点,身体便腾空而起,直逼向执空师兄而去,剑未出鞘,已生剑气,是陌上无尘的起招,若在平时执空师兄铁定挡不下于虞湫姐的一击,但可能是鬼化的缘故,执空怒吼一声,变掌为爪,居然硬生生的接下了这招。
“这怎么可能,别说执空,就连我们三代弟子要接虞湫师姐的这招都不敢用手掌硬抗。”一旁的三位玄子辈师兄显然也被此番状况所震慑,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看着陷入癫狂的执空。
但太虚道的两个人却皱紧了眉头,青禾低沉道:”完了,这下完了,这位道友恐怕已经彻底魂渊被鬼化,现在他的一招一式都是在消耗体内阴气,已经没有一丝一毫属于的内力范畴了。”
我离他们距离很近,耳朵刮到了这几句话,当即转头问道:“那有什么办法让执空他恢复神智吗?”
这一问,青禾和石坚都怔住了,他俩互相交换了个眼神,最后无奈的看着我摇了摇头,没说什么。我大概知道了他们的意思,心头立刻凉了下去,平时虽然执空看不起我,但无论如何大家是同门,现在看到他落到这个地步,着实难以接受。
虞湫姐还在和鬼化的执空纠缠,能看得出来她几乎都是在防守,想在尽可能在不伤害到执空的同时,寻找到契机制伏他。可我们能等,有人却不会愿意等。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两人的缠斗所吸引时,我们都没注意到不远处凝平道的动向,只是忽然感觉到一股蛮横无比的内力,在周围涌现了出来,紧接着几十张符咒绷直的像是刀片一般,朝着虞湫姐刺了过去,速度之快所有人几乎都来不及反应,只听得有人失声喊了一句:“小心!”须臾之间,那些符咒已经离虞湫姐的后背不到一尺距离,这时候虞湫姐动了,横空出剑,无招有意。乃陌上无尘的心法二式,虞湫姐拔剑的瞬间在空中如舞蹈般转了一圈,符咒被尽数震开。
化险为夷,就在我们以为可以松一口气的时候,癫狂的执空却找准时机向虞湫姐扑去,腹背受敌,虞湫姐不愿意伤害自己的师弟,只得避其锋芒,驱动内力后滑了数步,和执空拉开了一段距离。但没想到,凝平道抓的也是这一瞬的空档,所有忘忧教的红衣人都同时朝着执空飞去。
“不好,他们的目标是执空。”玄归师兄率先发现了异常,立刻拔剑纵身一跃追了上去,于此同时我们所有归鹤弟子也发现不妙,包括我在内都随着玄归拔剑起身。
然而我们似乎再一次判断错了,原本在最前面冲向执空的摩刹忽然一个急转身,挡在了我们几个前面,接着立刻运满内力,在一声怒喝中迅速挥出三拳,尽管他只是在凭空挥拳,但我们几个还是被内力的波动震得无法前进,也是到了此时,大家才不得不承认这个护法确实有着强悍的实力。
但虞湫姐已经即刻拔剑迎了上来,摩刹却还是以一人之躯站在我们面前,发出一声断喝:“你们还不快动手?”被他挡在身后的忘忧教徒们齐声应和,开始从长袖中摸出一张张黄色符咒,像洒纸钱一般对着执空疯狂洒去。
一而再再而三的干扰让虞湫姐动了怒气,她轻喝一声:“虽然不知道你们想干嘛,但是,给我让开!”长剑再次出鞘,却和先前不同,这是虞湫姐仅偶尔口述过的陌上三式:剑破神机,龙隐深渊。师姐的步伐由单一变得诡秘起来,在我们这里看来她已变成了数个模糊的影子,那个摩刹估计也没想到对方速度居然这么快,只好故技重施运起强悍内力打算保护自己,但他显然不知道其实虞湫姐的力量也很蛮横,剑破神机本就代表着力量,所以师姐只用了一剑,摩刹就从空中被打落下去。
可就在我们以为阻止了敌人的企图时,摩刹却在跌落过程中发出了一句宣告:“归鹤山庄的下任剑歌果然厉害,可惜还是慢了一步。”
——————
这种题材和文体都是第一次接触,果然感觉写的好辣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