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亦生刚吃完早饭就被灾厄赶回了房间里学习,书桌上堆满着装订精美的书籍。不过这些书并不是从人类拿抢来亦或是从康珀镇买来的,而是灾厄亲自编写并装订起来的。也正因为如此,亦生虽然很讨厌学习,但却也不好意思辜负灾厄的一番苦心,像是现在,尽管亦生的心已经飞到屋外了,但还是只能老老实实地坐在书桌前把昨天读到一半的书翻开。
现在亦生正在看的这本书上面写的都是跟人类圈唯一的宗教六穹教会有关的事情。昨天亦生就阅读完六穹教会的教条以及组成。六穹教会中至高的教条就是“唯一苍穹”,教会认为天空是唯一的,而人类起源便来自于天空,天空给予了人类生活所需要的一切,因此教徒们应时时刻刻对天空抱有感恩之心,遵从天的指示。
也是因为六穹教会对天空的无限敬仰,教会将一个工作休息周期定为了6天:昼、风、雨、云、雪、夜。其中夜日为休息日,其他为工作日。关于这个所谓的工作休息周期,亦生倒是没有什么实感。因为亦生过去的14年都没有按照5日工作1日休息来安排生活作息,所以老实说亦生觉得关于教会的这些事情根本就没有什么必要知道。
不过是一个小时的看书时间,亦生就已经不耐烦地开始抖腿,眼前的文字只是在他的眼前刷的过去,并没有在亦生的脑海中转化成意思。
这样读下去只是浪费时间。
意识到这点后,亦生决定给自己一个休息的时间,毕竟按照六穹教会的规定,今天可是夜日,是休息日。以此为借口,亦生开始“光明正大”地在自己的秘密笔记本上奋笔疾书。这个笔记本的存在就连灾厄也不知道,亦生每次都会把它小心翼翼地藏起来,而且每天藏的位置都不同。
在这秘密笔记本上写的,都是亦生自己的“冒险妄想”,就像冒险绘本一样,亦生将自己想象中的冒险故事用文字写下来。笔记本中那些天马行空的幻想若是灾厄读了的话想必会为亦生所编写的这个精彩绝伦的世界而大吃一惊。
亦生也是前不久才开始写这个秘密笔记的,起因只是因为闲的没事做心里痒痒的灾厄又不准自己出去为了消遣才开始写的,但写着写着亦生发现根本就停不下来了,平时无法发泄的对未知世界的憧憬都可以凭借笔和纸宣泄出来。
“啊……又写完了。”
将已经填满的笔记本放进木盒里,亦生开始思量着今天要不要去一趟康珀镇买东西,不光是笔记本,一些日用品也消耗的差不多了。不过要买东西的话当然就需要钱,亦生顺眼看向木箩筐里剩下的木雕数量,在心中开始打起小算盘。
这些木雕都是亦生闲着无聊的时候刻的,本来只是当成兴趣,直到又一次去康珀镇的时候无聊雕木雕的场面被城里的一个商人撞见,那个商人惊叹于亦生的手艺并提出希望用钱来购买亦生的木雕。
商人的名字叫巴里,是康珀镇跳蚤市场摆地摊的一个小商。亦生自那之后每次去城里都会带一些木雕过去卖给巴里,接着巴里又会以稍微高一点的价钱摆放在自己的摊位中卖出。久而久之,巴里就成为亦生的金钱来源了。
“好,就这几个吧。”
亦生从木雕中挑了几个做工比较好的戴在身上,虽然木雕的数量不多,但按照平时巴里出的价格,这几个木雕就足够买下亦生所需要的东西了。
而事实上,在亦生不知道的地方他那木雕意外的有人气,卖出的钱也远和一开始不能相提并论了。
在出发之前,亦生本来是打算和灾厄打一声招呼的,但看到灾厄又在对着手中的一串做工精美的项链黯然神伤时,亦生选择了回避。
因为如果要往前前进一步,就会踏入灾厄的过去,触碰到一直埋藏在他心里的东西。亦生知道那大概是与灾厄的妻子有关的事情。
胸口又感到一阵刺痛了……每次看到老爹那悲伤的样子我就算不想去想,也会被赤裸裸的事实逼的去直视那个现实啊。
就算我和老爹再怎么像一对父子,但终究只是“像”,老爹他并不是我真正的父亲,而我……则是个被亲生父母所抛弃的人。
说到底……就是寄人篱下的孤儿。可是,重要的是,我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的。只要老爹还有一天把我当成他的儿子,那他就是我的老爹,永远都不会变的老爹。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变强。让自己的精神变得更加坚强,让自己变得更加成熟,直到老爹认可我,到那时,他也一定会把过去的事情告诉我的。
离开小木屋,亦生将自己绘制的地图拿了出来,照着上面画的通往康珀镇的路线前进。这样做并不是因为亦生他去了那么多次康珀镇还不知道路,他纯粹只是想让自己好不容易画出来的地图能够派上一点用场。
虽说一直以来亦生只去过人类圈的康珀镇,但他始终觉得魔域中的景象要比人类圈的美得多。像是现在他走的小路,四周不光是茂密的树林和杂草,许多在人类圈见不到的植物在这里盛开,前方不远处的小溪也好,再往前走一点的草原也好,在魔域中场景永远不会是单一的,走过一块区域下个区域的风景将截然不同,人类圈的环境则单调无比,树林就是树林,高山就是高山,不会给亦生一种新鲜和好奇感。
走出魔域后,前面就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这片草原的草长的十分茂盛,而且也比一般草原的草要长的高不少,单论高度的话已经能与小麦相提并论了。
而在这大草原中,有不少像是蛛网一样扩散开来的道路,这些路大多通往康珀镇附近的镇、村或者城,因此亦生要走到康珀镇的话还需要闯入那高高的杂草堆中把自己弄得一身草味后才能找到那些能够正常行走的道路。
“呸呸呸……”
把嘴巴里的草吐出,从草丛中钻出来的亦生嘴角微扬,康珀镇的轮廓已经出现在他的视野中了。
走进康珀镇就能看到周围一圈的几个田亩,亦生随手就摘取了田亩里种植的西红柿,在不远处也有几个路人和亦生一样摘取了几个西红柿。小时候第一次来康珀镇的时候亦生以为这些果实都不能随便吃的,但后来就发现,只有道路两旁的这些果实路人是可以随便采摘的,种植在这里的作物就是为了方便旅客才种下的。
亦生还记得第一次摘果实下来吃的时候满心的负罪感,看到守在田亩旁的农民怕的立刻把果实藏在了身后,见到他这副样子的农民笑出了声。亦生现在想起来都有种想要一头撞死在墙上的冲动。
康珀镇,隶属于人类联盟<六芒星>中名为<二线>的国家的一个小镇。有着质朴民风的<二线>其建筑风格古朴充满了年代气息,一眼望去整个小镇里没有一个特别突出的房屋,大多都维持在一个高度。作为标志性的钟楼位于整个小镇的中央,其屋檐角上不时地会站着几只休憩中的白鸽。
亦生要进入康珀镇需要通过小镇唯一的出入口,这个出入口现在被一扇厚重的石门挡着,进入小镇的旅客需要在旁边的哨兵站登记获得许可后才能进入。
“你好……我想要入城。”
将挂在自己脖子上的草帽戴上,亦生压低了帽檐走到柜台前用十分低沉的声音说着。负责登记的卫兵扫了一眼亦生,内心虽然觉得亦生有些可疑,但看到亦生那一身穷人家的孩子的装扮想必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于是很随意地将登记册推到亦生身前。
亦生踮着脚将放在柜台内侧的笔勉强拿出,接着有些辛苦地将自己的名字写在了登记册上。
亦生离开的时候还听到了那名卫兵低声的嗤笑,那名卫兵不把笔递给亦生明显就是为了刁难亦生,亦生也看出来了。其实亦生想的是能这么简单地就放自己进去真是太好了,压根就没介意卫兵的刁难,反正都不是一次两次了。
挡在亦生面前的石门缓缓洞开,和他一样打算进入康珀镇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穿过石门。进城后亦生打算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镇里的跳蚤市场去找巴里把木雕卖出去。
跳蚤市场在钟楼右边数过去第二条街上,跳蚤市场再往前走就是教会。
“巴里先生。”
看到拿着个小椅子坐在摊位内的巴里,我出声叫住了他。他也很快地就看到了我,笑着向我招手。
“这不是亦生嘛,怎么,今天又来找我卖木雕了?”
嘛……他根本不用猜了,我找他从来都是卖木雕,卖了就走。至于实际上我的木雕在他的店铺卖出的价钱升高不少的事情我也不想多说什么,毕竟巴里是商人,想要多赚点钱是当然的。老爹也告诉我尽量少与人发生冲突,反正木雕只是有兴趣的时候做赚点零花钱,能够把需要的东西买来就够了。
“恩,今天我带了这几个,你看看怎么样吧。”
我将带来的几个木雕交给了巴里,他看到那些木雕眼中明显地放光了,作为一个商人竟然连14岁的我都能看穿他的心思而且到了这个年纪还在摆什么跳蚤市场,巴里我觉得你还是转行会比较好。
其他路人看我的视线还是一如既往地让人不悦啊,那像是看什么新奇动物的目光……啊啊啊,我果然比起人类更喜欢魔兽。
“恩……20银币吧,这次的质量比平时稍微低了点,我觉得这个价格是最合适的了。”
说着他就把20枚银币塞到了我的手上,而且还很自然地将木雕存放了起来。质量比平时低?没想到你还有鉴赏木雕的眼光啊,还装的一副很懂的样子呢,不想出那么多钱直说就好了。恶心。
20银币对于我要买的东西是绰绰有余了,不过看巴里现在这个态度,看来有必要考虑一下换一个卖家。钱也拿到了,正打算离开的时候眼角又无可奈何地瞟到了那家令我不舒服的店……该死。赶紧离开这里吧。
“……”
走了一会后,耳边传来的声音让我驻足,我不自觉地又往那扇窗户看去了。
“上节课老师给大家讲了关于人类联盟<六芒星>的组成,有没有哪位同学能给老师简述一遍呢?”
听到穿着修女服的老婆婆的发问,讲台下大多数人都缩了缩脑袋。他们之中有的跟我同龄,有的比我大有的比我小,他们都是镇里的孩子,整间教室大概容纳了一百人吧,也正因为如此,每次从这里经过都能听到他们叽叽喳喳的说话声。这要换成了老爹来教,你们全都要吃手刀了,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不知道。
我走到那扇窗户旁边,接着蹲着挪动身子缩在窗台下。嘛……这差不多成为我每次来康珀镇必做的事情了。
“没人举手的话那老师我就点名了……祀同学,你来回答吧。”
听到那个名字我心头一颤,埋在手臂间的脑袋埋的更深了。
“六芒星由一点、二线、三角、四边、五星、六芒这六个国家组成——”
啊……是她的声音。为了能够看到她的样子,我稍微把头从窗户探出去——她的身姿就在我的眼前。
她真的很漂亮。我在内心确认般地对自己说。骨肉匀称,就算将她称为神的艺术品也不为过吧。
大概,高岭之花说的就是像她这样的人吧。和我生活在完全不同的世界中,她父亲我记得是教廷骑士团的圣殿骑士,两人住在镇里最大的民宅中,想必是不愁吃穿的。我和她唯一相似的点大概也就在于只有父亲而没有母亲这一点了吧。我对她的了解也仅限于此了,从我7岁第一次进康珀镇在教会的这间课室见到她已经过了7年了,这期间我和她也有过几次接触。
在她的脸上很难看到表情,像是一座冰山一样,有种将人拒之门外的感觉。不过她似乎还是有几个好朋友的,这点又和我不一样了。
从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我想我对她应该就有好感了吧,大概是喜欢这类的情感?总之还没上升到爱的程度。我想冒险绘本里面那个冒险家对公主一见钟情指的就是这么一回事吧,不过这充其量只是我的想法罢了,只是我单方面的暗恋,而实际上我再明白不过了,她是我这种人所高攀不起的高岭之花。就像冒险家最终也认为配得上公主的是王子一样,能够站在她身边的也绝不可能是我。
而我总喜欢透过这扇窗偷窥这间教室的原因,大概也来自于我的这份自卑吧。
我是被双亲抛弃的孤儿,所以我是在羡慕吧,羡慕能够像这样坐在一间教室里和其他人一起上课,拉着双亲的手回家——
我明明很讨厌人类的,可是这份感情……真是无可奈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