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在干嘛，时间总是这样毫无意义地流过。”
“如果能再来一次的话，我想我一定能做的更好。”
“不，或者说，我就不该踏上这条路。”
五年前，光阴市雨夜。傍晚街上的行人依旧很多，他们来来往往的撑着伞走向不同的街道消失在灯火中又时不时从朦胧的雨幕里隐现。
是过客，同时也是城市活着的证明。
年轻的男人背靠着墙根，他的双目犹如两颗蒙尘了的宝石，在黑夜里有一种让人难以言说的黯淡。
他的视线穿透雨幕落在了不远处一个售卖小龙虾的摊位上，老板正在收摊可一旁一个红发的少女仍旧执拗地央求着老板能给再卖一份。
这雨有些大了，行人虽多可食客稀少。早些打样也确实是明智之举但也许是那女孩确实长的甜美可人老板再犹豫了一阵后还是为她重新炒了一份。
这似乎是只有美少女才能拥有的特权，欣赏着眼前女孩的一颦一笑年轻的男人陷入了沉思。
直到一声呼唤把他从思虑和追忆中唤醒，男人才发觉女孩已经凑近到了身旁。
“队长，要吃小龙虾吗？”
无言沉默的男人身侧，红发少女变魔术般从身后端出了一盒小龙虾。
香辣诱人的气息就算在未解开的塑料袋中也仍旧散发着让人欲罢不能的诱惑。
“啊~”
红发的少女用竹签扎了一只小龙虾直接就往轻年男人的嘴里喂。男人没有张嘴，只是下意识地别过头去。
显然他不爱吃辣的。
投喂失败的少女悻悻然地只得耸了耸自己吃掉了眼前令人充满食欲的小龙虾。
“你吃吧，我不饿。”男人不忘回绝。
“哼，喂一个不吃难不成我还要继续热脸贴冷屁股？”
“好了，第二阶段的作战准备的怎么样了。”男人平静问道。
“能怎么样，我的队长大人。幻灵已经逃出包围圈了，代行者下了血本派出了两位信徒亲自前来接应，总部就是让我去送死我也得等到增援队来再说啊。”
红发少女不满地说道，可虽然抱怨着任务目光却一直关注着一旁低落的男人。
“也是。”
“我们尽力了。”男人轻叹道，似乎放下了什么心结。
“我知道，队长你在为他们伤心可是死了的人就是死了。”
“我们可以替他们伤心，但是我们自己还是要保持斗志的啊。”
女孩如此安慰道，接着她又坚定道：“而且队长你说过，我们是卫道者。”
“从我们接受黑岛培训那一天起，再到正式加入组织，我们的命就已经不再是我们自己的命了。”
“守护这一切是我们的义务。”
“队长不是自己也说过吗，凡人想要对抗神灵不付出代价是绝不可能的。”
“要非如此的话，神明就不会被凡人称之为神明了。”
听着一旁女孩认真地诉说，原本面色颓败的轻年的男子嘴角却勾勒出了一个惨淡的弧度。
接着他就像是经历了一场长途跋涉的旅途后用着十分疲惫的语气却充满欣慰的说道：“你永远是这样，就和你的能力一样就像是黑夜里点燃的萤火，永远充满希望永远不会疲倦。”
“可我真的累了。”
“我真的累了啊。”
他的语气舒缓，而眼眸里的东西却愈发凝实到了最后仿佛一把利剑能刺破这黑夜。
少女在一旁默默地低头看着被雨水不断冲刷的路面，思绪也在随着男人的叹息飘向了雨珠里映射出的另一片时空。
男人说着说着，语气却愈发低沉。
“一次又一次，小队里的人越来越少。”
“现在我们是活下来了，可你要明白卡瓦希尔，卫道者与神明之间的战争打了两千年。”
“人类从来就没有真正获胜过哪怕一次。”
见到原本一直坚毅沉稳的队长如今这幅宛如溃兵一般失态的样子，红发少女卡瓦希尔一时间也有些愣住了。
她从来没见过男人这幅姿态。
如此的颓丧，如此的破罐子破摔。
两个人都安静了一阵，直到沉默的气氛让他们彼此都觉得不适女孩才开口道：“队长，这种事情我们尽力就好了，又何必去想太多呢。”
“至少我们这一次不就依旧还算成功吗。”
“眼前这座城市不也在我们的努力下维持着和平与安定吗。”
“你何必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
“我们已经做的够好了。”
“而且我也一直都相信着队长。”
女孩的脸上洋溢着笑容，虽然她的眼眸深处还有着掩饰不了的伤痛，可她努力地笑着似乎想证明男人的担心是多余的。
然而看到了她的笑，那被称作队长的年轻男子却是更加无奈地摇了摇头而后继续说道：“饮鸩止渴。”
“只不过是饮鸩止渴罢了。”
“我们的力量本就来源于神。”
“所以两千年来最好的状况也只是可以封印神而非杀死神。”
“不使用异能人类会被恶神所掌控。”
“使用异能人类也不过是在借助魔鬼的力量抱薪救火。”
“而且，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异能这个词，在以前我们称之这份力量为神性。”
“只不过，上面的人为了掩饰现在改用异能替代了。”
“现在有很多认为神性这个词出现于异能之后，可并非如此。”
“副校长曾经跟我说过，这是上层为了掩盖真相才特意用异能这两字来混淆的。”
“所以从一开始，我们拥有的这份力量就完全属于神，并非是盗取的，而是神赐予的。”
“这怎么可能？！”
望着眼前一脸颓丧的队长，卡瓦希尔则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她反驳道：“异能不是由人类血脉传承下来的，寄存在人类基因当中内含子表达出的特殊性状吗？”
“这不是属于人类自己的力量吗？”
“是，但你知道这种力量是怎么来的吗？”年轻男人叹了口气，没有等女孩问他就继续说道：“它是源自于你消耗的欲望交换来的。”
“你应该清楚，所有的异能都多多少少会影响能力者本身的欲望。”
“有的是增强，有的是削弱。但总之使用者的欲望会随着异能的开发逐渐变的不可控制。”
“实际上，这都是神导致的。”
“神性基因转录表达后，并非直接就能赋予我们异能。它是通过构建特殊的蛋白质而在我们人类的大脑中创造特殊的神经细胞。”
“你的欲望就由这些神经细胞传递给神明产生的共鸣进而获得异能。”
“简单来说就是你献祭欲望，神明反馈给你能力。”
“这就是所谓的异能。”
“这就是所谓的神性。”
“所以从一开始，人类就没有战胜神明的可能，我们最多只能做到封印神而无法抹杀。”
看着哑口无言神情愕然的红发少女，年轻男人最终无奈地叹息道：
“我早就知道这一切，但对你们这些下属而言，这是我不该透露的秘密。”
“但无所谓了，卡瓦希尔你知道第二阶段的任务真正目标除了幻灵之外还有谁吗？
卡瓦希尔颤抖着捧着手中的小龙虾，突然好像回想起了什么非常不好的事情。
然而尽管如此她还是没有回应任何的话语。只是放在膝盖上的小龙虾被她一不小心碰洒了。
红色的汤汁溅了湿滑的台阶一地。
年轻的男人看着沉默的卡瓦希尔突然毫无预兆地大发雷霆双手按住了女孩的双肩。
咆哮着一字一句道：“就是你啊！傻子！”
“我已经达到临界值了吗... ...队长。”
“我感觉我自己还很好... ...是不是总部判断错了。”
“你自己看吧。”年轻的男人没解释什么，直接掏出了一瓶装在密封试管里的血液。
那血液不似人类正常的血液此时正散发着淡淡的蓝色荧光妖异仿佛被封存的鬼火。
“你最近一次血液化验结果已经出来了，神性抗体超标。”
“你已经接近神仆化了。”
“所以卡瓦希尔，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现在从我眼前消失。”
“第二个，让我从你眼前消失。”
男人的声音逐渐变的冰冷，不再带有一点情绪。他居高临下望着眼前神色黯然的少女目光凶恶的仿佛一头猛虎。
“你来吧，队长这种事我们不是早该有所准备吗。”
女孩却笑着拔出了自己佩刀递到了男人的面前。她站起身红发在黑夜中飘散。
嘴角虽然洋溢着苦笑，可空灵透彻的眼眸却不敢让人忍心直视。
“你不要逼我，卡瓦希尔。”
“队长，你也不要逼我。”
“好吧，我们都冷静一下，卡瓦希尔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们从事的一直是一个混蛋的，毫无希望的，根本就不可能成功的事业！”
“所以你现在可以走了，我不会有任何去怪罪你的可能！”
“你明白吗？！”
“我明白队长，但我喜欢这份职业。”
“因为我们是所有人当中最清醒的那些了，哪怕我们可能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
“混账！”
清脆的声音伴随着女孩嘴角溢出的一抹鲜血让男人后悔不以。
他竟然冲动到打了一个女人。
“别让我再看见你卡瓦希尔，别让我再看见你卡瓦希尔！”
说着男人疯了一般奔向了雨幕的尽头彻底消失在了无边的黑暗中。
屋檐下大雨中只剩下女孩依稀展露的笑颜，她就那么孤零零的注视着男人先前所眺望的天空。
良久直到她的耳麦重新响起：“卡瓦希尔准阶执行长，第二阶段行动正式开始。”
“由于您的上司从左执行长以叛逃，所以您现在是小队新的负责人了。”
“考虑到您身体的状况非常不稳定，希望您先到后期部的交接地点领取‘锁头’激活后再继续执行任务。”
“没问题，卡瓦希尔收到。”
“由于您的神性波动不稳定，为了防止您对神网可能造成的威胁我们将继续以电子通讯的方式和您联络，也无法再给您提供任何形式的任务支持，很抱歉。”
“没关系，我能理解。”
女孩笑着走出了雨幕任凭雨水打湿长发，身影却好似夜空中腾闪的雨燕。
潇洒而又倔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