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暴雨中的四个小时。
这不禁使杨叶怀疑这雨是不是专门下给自己的……否则它怎会每次都横亘在自己通往聚光灯的那条路上。
当杨叶辛辛苦苦饶了几大圈,终于找到那处杜伦街82号时,她哭笑不得的发现自己竟然平白绕了四个小时的冤枉路……找来找去,目的地其实就在自己家边不远,只是自己平日里行色匆匆,从没有注意过这处不起眼的小礼堂。
若是不上面标注了杜伦街82号几个字,她还以为这栋破败的楼里是一处小工厂黑作坊。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就好像是命运的安排,安排她再一次迟到,再一次被暴雨浇熄热情。
她背靠着大门,有些踌躇,不知自己是否该走进去。
常言道,事不过三,可这已经是自己第五次带着竹笛,只身一人参加考核……她已经失败了四次,丢人了四次。
本以为这第五次将为自己的人生掀开新的篇章,可她已经主动放弃了这唯一的机会。
若不是伊库还缩在她怀里,那她已经真真正正的一无所有。
所以她不明白……她为什么还要来到这里?因为伊库的坚持吗?不是……并非如此。
在这个举目无亲,无依无靠的世界里,她根本不知自己该去往何处,可是她仿佛双脚不受控制了一般,仍然走到了这里,像上次一样,顶着暴雨,强忍着胸口的剧痛……也许还会像上次一样,再被羞辱一番。
“伊库,你说……我该进去吗?”杨叶仍然好似自语般喃喃道。
幼狐没有出声,只是伸出头来,狠狠咬了一口杨叶的脸。
咬得很疼,杨叶明白它的意思。
“是呢……都走到这里了……”杨叶轻轻揉着她的小脑袋,咧嘴一笑,“在这里等着我吧,我确实,还是不甘心就这样谢幕。”
“喵呜~”
幼狐乖巧的跳了出来,蹲在墙角。
“喵呜~喵呜~”它一边叫着,一边向门的方向甩头,催促杨叶赶快进去。
“是~是~我知道啦~”杨叶掀开兜帽,将满头耀眼的银丝从斗篷里掀了出来,然后笑了笑,轻轻推开大门。
谢全很痛苦。
因为台上那个女孩儿已经弹了整整两小时。
也丝毫不顾及旁人感受!把整场考试延长了足足两小时!
旁人的感受?似乎在她脑海里并没有这样一个概念。
可是谁也不敢抗议,谁也不敢离开……弥漫在大厅里的杀气将他们牢牢按在椅子上,尽管这很夸张,很不可思议,简直是玄幻小说里才会发生的情节,可是它切实发生了!
就好像真的有杀气这种东西存在!如同一个武者,一个曾经浴血厮杀过的战士,她历经生死,杀敌无数以后,不知不觉蓄养出的一股气势!
而这种气势借由她指尖的琴键完美释放了出来。
不怕杀手会武术,就怕杀手会弹钢琴……D大调卡农杀人于无形,你怕不怕?
其实正是因为乐曲太美,让人生不起半点打断的心思和勇气,才会从心底产生这种无力反抗,没资格反抗的错觉,而这种错觉,于她而言,用杀气来形容便是最为贴切的。
猩红的杀意好似凝化成了实体,充斥在空气中,充斥了大厅的每一个角落。
他真不知道自己这两小时是怎么捱过来的,自己年事已高,如果继续坐在这里被如此高浓度的杀气侵蚀,恐怕真会发生一些丢人的事。
谢全吸了吸鼻子,身后传来一股骚臭气,……好吧,已经有人捱不住了。
北音院许多老教授都年事已高,括约肌松弛,不是他们不想忍,而是在这种恐惧的折磨下,他们也实在别无他法。
她们所畏惧的不是死亡,而是女孩儿的天赋,女孩儿的实力,女孩儿的气场,女孩儿的前途……看见这个女孩儿,台下的老教授们脑海里都已经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自己这些年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观众席已被录取的考生则内心酸楚不已。。
她太强了……强到让人连与之对抗的勇气都生不起,不仅仅强在那让人难以喘息的气势,还强在那精湛无比的钢琴技艺上——钢琴本是优雅随和的乐器,却能让她弹出铿锵的千军万马,陷阵杀意,这已经突破了乐器本身的桎梏!
同样是一届考生,可差距却是如此恐怖……他们为自己感到悲哀,因为有她在,恐怕任何一个人也不可能在她的光芒掩盖下,拥有绽放自己的机会了吧?
萤火之光,岂能与皓月争辉?
——至少,谁能抵抗这股杀意?谁能在这恐怖的杀意下迈出一步?而不是自惭形秽的跪下膜拜?
唉……和她生在一届,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她到底还要弹多久?
——就算是炫耀自己的技艺也该足够了吧?
——这可是考核啊!你不给考官点面子吗?把人家吊起来打有点过分了吧?
——神啊!快来一个神拯救我们吧!女神也行!不……不管是谁!哪怕是恶魔!赶快去把那架钢琴炸了!
“吱呀——”
开门声掺杂在琴音里是如此的不和谐,但没人想要责怪她。
她来了,就如每一个人所期待的那样——仿若从天而降,救苦救难的女神。
苏嫦冰冷的眸子死死锁定着那个身影,手上的琴音没有半点迟滞,反倒肃杀之意更浓,似是要用音符把来者撕成残尸!
大厅门还开着,冷风混合着碎雨,好像巨浪般,一股脑涌进了大厅,掀起那女孩儿瀑布般倾泻的银丝。
黑与白,最鲜明的对比。
她似乎对身前锋利的杀气浑然未觉,只是在万众瞩目中,微笑着一步一步,缓缓走下阶梯,静静伫立在舞台下,如一轮和煦的冬阳。
无论地上的人儿再怎么折腾,她就永远站在那里,风吹不走,云遮不住。
早晚有一天,会让一切冰雪融解。
杨叶对苏嫦的杀气再熟悉不过了……这点杀气算什么?那脑袋有坑的女人揍你的时候,你才能真正直观的感受到她那股滂湃的杀意。杨叶早就习惯了。
如果说这世界上真有一个人是苏嫦无可奈何的,毫无疑问,是杨叶。
她揍了杨叶三年,没揍服他……杨叶会跑,会逃学躲她,会破口骂她,见到她就像老鼠见到猫,可是她还是没能揍服杨叶,尽管杨叶毫无反抗之力。
当然,她也从没停止过暴揍杨叶。
琴音终于划上句号,使众人的思绪离开战场。
他们张大了嘴巴,这次不是因为呼吸困难,而是因为震惊。
——太可怕了!
——太可怕了!
——那女人似乎并不是因为弹累了才停止释放杀意。
——而是因为那个女人……那个恐怖女人的气场……竟然被反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