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人死亡时能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正步向死亡。那么,那个人死去的时候,是以怎样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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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案件第一发现者,我知道自己逃不开被警察问话的命运。被带走问话,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只是,我却发自内心地强烈地排斥它,想拒绝,想逃避,想要避开这一切。
正欲乘上警车的那一刻,过去的一幕在脑海中闪现。顿时,大脑一阵抽痛,我也闭起了眼。
“怎么了?”
身体被强有力的双手给扶住,尽管知道对方是好意,但我却还是忍不住挥开他退到一边。
“没事。”
进入警局后,我便被关在在黑暗的小屋里被昏黄的台灯照了一下午。接待我的警察态度不算友好,几番套话和沉默对峙后,他因为没从我这得到他想要的回答而气得摔门离开。之后,又换了个警察继续对我进行询问。
期间,他们似乎调查到了我的过去。一时间,我成了被众人围观的小丑,被投以异样的目光打量许久。
面对那一道道无形的目光,我的脑袋沉重地差点抬不起来。先前摔门离去的那个警察,也若有所思地盯着我瞧许久,但最后并没有说什么。
最终,我被作为无关者释放。
出来时,天色已深,蝉鸣依旧。我仿佛是没有灵魂的生物,拖着疲惫的身躯在街上游走。汗水从额头滑落,流进眼睛里模糊了双眼。
没有目的的,也不知该往何处,只能依照习惯地走向自己小小的出租屋。尽管对其没有特别强烈的归家感,因为那不是我的家。
回到出租屋时,房东那离了婚的女儿正守在门口,穿着性感却一脸烦躁地抽着香烟。
“啊,你终于回来了,那老太婆要我告诉你,立刻把这几个月的房租交上来,最迟拖到明天,不管你交不交都得卷铺盖走人!”
“麻烦让让。”
“喂,你是聋了还是哑了?没听见我说话吗!”
她脸上精致的妆容因为扭曲的表情而变得可怕。她夹着香烟的手伸到嘴边,轻啜口烟后又呼到我的脸上,随后便不情愿地移开身子让我开门。
当用钥匙开启门锁时,我就知道我的屋子有人进去过,因为我离开时根本恰好忘了锁门。
“你小子,屋子倒收拾的挺干净。”那女人跟在我身后,不打招呼就径直走进来。
她很自然地坐在屋里仅有的一把椅子上,交叉着一双笔直的长腿,猛地一口气抽完烟后,将烟头丢进桌上的水杯里。
“你屋子里没藏什么违禁物品吧?其他租户我都检查过了,现在就剩你一个。”
她虽然这样说着,可双眼却如同盯上猎物般,始终紧盯着站在屋子中央的我,并没有要查看屋子的意思。
“在便利店的打工也不容易吧,这个月工资发了吗?”她起身朝我走来,一副打量的模样绕着我走动。
“还没。”我扯动渴到干裂的双唇低声回应她。
“嗯?”她低吟着又朝我靠近些,宽松的衣领露出丰满的美好,我别开脸将视线落在他处。那股温热在即将触碰到我时,却又缓缓退开。仍能感觉到她炙热的目光正盯着自己,直到她停下脚步,站在我身后没了动静。
“是嘛,本来按照那老太婆的要求,是要你立刻搬走。那现在,你交不出房租,你说该怎么办?”
“能……能不能宽容一段时间?”
“宽容?我为什么要宽容?”
她带着香烟味的呼吸突然从后颈传来,纤细的双臂像毒蛇般缓缓的缠上我的腰,柔软的双手向上摸索着直至胸膛。从她身上传来的浓郁香水味充斥的我鼻腔,被虏获了的嗅觉已分辨不出其他味道。
她低吟着又朝着我的耳窝吹气,“或者说你有可以令我宽容的东西。”
身体内传来的不适感,迫使我不得不快点远离她。
“我明白了,明天就会拜托店长预支我薪水的。”
毫不客气地将贴在我胸膛上的那双玉手移开,我大步朝前迈出几步,拉开与她的距离。我低头看着地板,待思绪冷静下来后,便不由地轻叹出声。
“房东小姐,房租我明天就会给你,东西我也会搬走。但现在能不能麻烦你离开?我累了,想早点休息。”
我敞开房门,站在一旁等着她离开。再看她时,她已换了一副面孔。
“哼,不识相的家伙。”
她气愤地踩着高跟鞋离开,鞋跟落地的声音在黑夜中显得格外刺耳。
“快滚吧,臭小子!”
听着她的声音渐渐远去,关上房门的那一刻,我才觉得放松下来。一天里所挤压的各种情绪和疲惫也在都这时,犹豫开闸的洪水般倾泻而出。
视线落在桌上的水杯,染着口红的烟头正浮在水杯里。一股嫌恶感涌上心头,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快步走到桌前,毫不犹豫地把烟头连带杯子一起丢进垃圾桶。
重物落地的同时,楼下也传来相互推搡的声响。随后是男人的呵责声,伴随着东西落地的碎裂声和幼儿的啼哭声,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也越来越大。不是偶然而是日常,那对夫妻从来就没安分过。
我将洗碗池的水龙头开到最大,水花碰撞池子的声音稍稍掩盖了那烦人的吵架声。微微颤抖的双手捧起那带着微热的自来水,白色的泡沫在手掌中停留了一会儿又瞬间消失,从指缝中流走的水滴落在地上形成水渍。喝水后,干裂的双唇总算有所缓和。但,这样还远远不够。
我任性地把脑袋伸到水龙头下,让凶猛的水势不断冲刷着后脑,冷水所带来的凉意驱走了燥热,可它却冲刷不去我那回忆起过去的烦琐思绪。
夜,已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