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头……等一下啊」
最近的男人不由分说地限制住了我的行动,与之相对得则是对情况发展感到措手不及的皇。
「我不能丢下我妹妹离开,她还在等我」
怀抱着半分说服对方的期望同时暗暗地做好用暴力挣脱束缚的准备。
「……啧,没看到我在抽烟吗?你们都等我说完行不行」
片雾大姐一脸吃到坏东西的表情,不顾我们众人的诧异,再度把烟头弹到了同一个角落,
「我不是不打算执行这个反映HMA驾驶员的生命高于我们的混球命令,但我也肯定不会放弃这间屋子里负伤的战友,联系不上HQ,我不知道会不会有援军来找我们,也不知道还要多久,不过这儿很不安全是可以确定的……小帅哥你觉得你能成为打破僵局的关键吗?」
「能,只要让我回到HMA里去」
意外的喜人展开自然给我做出斩钉截铁回答的信心。
「荒木大哥,武莱的飞机来了!」
几乎快要让人遗忘的少年新兵冷不防地喊出了紧急情报,没等被他叫到名字的男人给他回应,他就擅自地将沉重的RPG架到了窗台上——
「笨蛋,别伸出去啊!!!」
男人撕心裂肺的呼喊似乎已经昭示了即将发生的悲惨一幕,拥有更大视野的直升机自然不会在大楼林立的超低空过于大意,就在新兵做出错误举动的两三秒后,一发火箭弹便将房间的窗户连同那名少年一并炸得粉碎。
「趴下!」
简洁而力量感十足的吼声压过了周围的一切噪音,连同命令式单语一并给予我的还有来自片雾大姐手掌的推力,转瞬之间我和皇就被她压在了地面上,紧随其后的则是直升机机炮刮起的金属风暴。
在那漫长得如同无数个世纪般的数秒内,周围的一切都在粉碎着,世界只剩下了单调的音色,横飞的血肉和建筑的尘埃飞舞在半空中,我刹那间似乎认定了直升机来到这儿的目的根本就是为了清理建筑内部。
等到收割生命的咆哮声逐渐平息,碰巧趴在墙壁旁边的我们,不仅浑身上下都沾满了建材的碎屑,更是一抬头就能看见触目惊心的无数弹孔。
然而,捡回一条命的我们并没有庆幸的心情,伤员区死气弥漫,被子弹打得面目全非的友军尸体实在惨不忍睹。
「呜呜……」
皇已然扭过身子去低声啜泣了,那一刻我也确信了像她这样的人应该和浩叔他们一样呆在研究所里,而不是这样残酷的战场。
「……呵,现在我们没得选了,武直扫除一番后就轮到步兵来压制了,小帅哥,你赶快把衣服换掉」
片雾大姐惨笑一身后,便将友军尸体上的步兵作战服脱下来递给我。
深知时间宝贵的我也没有什么顾忌,直接将贴身的强化操作服脱下并裸身穿上了足以伪装身份的制服。
「皇,你和荒木一起护送小帅哥回到他的HMA那边,现在行动吧」
「大姐头,你的意思是你不走?」
被片雾点名的男子一脸严肃地问道。
「我掩护你们」
「片雾……大姐,这里待不久的,一起走吧,多一个人我也更有把握回去」
明白光靠感情是无法说服对方的,于是我找出了自认为充满理性的理由。
「小鬼,老娘是军医,角落的那群死家伙我再不去抢救一下就真的要都死光了,而且他们都是我的部下……你要有良心就给我保证把天上飞来飞去的那只苍蝇给我打烂就是了,行啦,别废话赶紧走,别等武莱军围过来」
片雾大姐下达了不容反驳的命令后,又潇洒地点燃了一根烟,我见状也不再多说什么,在地上特意捡起一把友军留下的装填中间威力弹的先进冲锋枪,荒木则是扛着胸前的霰弹枪走到了我的身边。
「啧……小子眼睛还真尖,挑了我最想用的进口货……皇,你动作麻利点,用那把手枪就好了」
听到片雾大姐这么一说,我也顺便端详了一下手中这把冲锋枪上的「文字」,结果确实没有从其上找到有我所知的御雷公国军火制造商的冠名,倒是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名字,
【德斯汀?】
明明想不起有关这个名字的一切,却不能无视那股若影若现的熟悉感。
没能理清这份诡异的认知,我们即将一起行动的三人就被片雾大姐推推搡搡回到了一层。
「我说大姐头,你到底为什么要转去当军医啊,要不这次就像我们以前一样再来场冲锋吧」
不死心的荒木依然在尝试劝说,可片雾大姐看都没看他一眼,自顾自地吐出烟圈随即架起了一把自组瞄准镜的步枪走向建筑的出口。
「大姐头,那群家伙也不会希望你留在这的,你就不适合军医这种细腻的职业,带我们一起杀出去吧」
「荒木你别像个娘们似的婆婆妈妈的,老娘转行去当军医是想早点退居后方然后找个好人家嫁了,我可不想再浪费女人大好的二十代时光帮你们这些臭小子在前线收尸」
「什么?!大姐头你还没到30?」
「……快给我滚!」
应和着军士长的命令,我们看向了对面的建筑——
和我们所在的E5区以及目的地C5区截然不同,夹在中间的D5区不仅没有高楼和各种复式建筑,而且几乎是清一色的平房,最显眼的也不过是几栋二层高的旧楼。
「老娘就剩这两枚烟雾弹了,一会我全丢出去你们就玩命往对面跑,不管谁开枪你们都别管,我会搞定他们,尤其是你们两个学生,听从荒木上士的指挥,好了,准备跑」
「……那个,片雾大姐」
「你们有完没完?!」
「……啊,我是想说,我一定会回来救……帮你的,在那之前一定要撑住啊」
我把话说出口后,其他三人都陷入了沉默。
顺利回到HMA中,击落武莱的武直,然后再折返到随时会被强攻的这里救人。
谈何容易呢,但是心中抱有希望这件事对现在我们所有人来说都是必要的,或许我和片雾大姐都是明白的,这话真正要传达的对象不是片雾大姐,而是放心不下的荒木和适应不了战场氛围的皇。
「嘿……那老娘就老实等你回来了……呼,集中精神,倒数三秒」
不足40米的街道遍布着瓦砾与硝烟,时不时响彻在附近空间的枪声似乎更是在宣告着前方是一片禁止穿行的死地,然而我们别无选择。
伴随着从金属外壳内逸出的浓厚烟雾,南北走向的大道被两片白幕隔绝成一条横穿向平房区的途径,我们迈开步伐朝着目标狂奔而去。
两侧的雾气仅仅只是障眼法,并不是什么坚不可摧的掩体。
视野彼端闪烁的火光和四面八方经久不绝的枪声仿佛在不断地提醒我这点,可皇和荒木两人却紧紧地贴在我的两侧,这似乎像是要替我挡枪一样的举止尤为令我担心。
「不要靠近平房门窗,我们从巷子里穿过去」
听从荒木的命令,我和皇一前一后钻进了仅能容一人通过的狭小空间——被无数古旧的砖瓦房纵横交错而构建的如同迷宫般的小巷,倘若在这里遇见敌人,那么火并的结果毋庸置疑是两败俱伤。
怀抱强烈的不安,我和荒木一前一后将皇夹在中间,一边分别警戒着巷子两端一边缓慢地移动。
「要是在这儿遇到敌人可不妙啊,刚刚穿过来的那段路途应该没给敌人发现才对吧……」
皇犹豫而紧张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就在我思索着是要鼓励她还是让她认清现实之际,荒木就率先张口道,
「我说学霸小妹,你不要乌鸦嘴了,刚才是比我们跑的快还是敌人眼神快,现在比的就是谁运气好并且枪更快,做好最坏打算,后面一出现状况你们就马上蹲下,至少不要被敌人打成串烧才好……」
「荒木大哥……现在不要开那种玩笑」
我赶紧打断了身后越说越激动的战友,生怕他的注意力因为说废话而涣散。
没想到就在这个节骨眼,前进的方向倏然传来了人声与脚步声,我紧张得立即停下脚步,这还导致皇直接撞上了我的后背,
「怎么……」
她的疑问还没能彻底问出口,小巷尽头出现的人影立马就让她安静了。
「!」
我难以置信地望着枪口对面的身影,那是一个似乎只有十岁左右的男孩子,正以非常不正确的姿势端着一把手枪,或许是因为那把枪对他尚未发育的瘦弱身体而言实在太重了,在看见我们的一瞬间,他看起来甚至没能遵循自己的想法把枪迅速举起来。
「别动!你看清楚,我也是皓月人,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比起害怕这孩子会对我们做出什么事,我更担心的是身后队友会不会突然开枪打死这个「敌人」。
男孩瞪大双眼仔细打量了我,随后才木讷地点点头,把抬起一半的手枪缓缓放下。
「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我们要穿过这回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小朋友你附近还有其他人吗?」
见局面被控制住后,我便试图从男孩子口中问更多的情报,然而,回答我这个问题的又是一道人影。
窄小的巷口所发生的一切都太过突然,没有任何征兆,当一名成年的皓月男子出现在男孩身后时,与他惊恐表情相照应的是其手中朝我们瞄准的步枪。
「呯」
刺耳的枪声从身后发出,在刹那间视线涣散的我重新聚焦后,看到的只有倒下的男人与头发粘满鲜血的男孩。
男孩稚嫩的面庞露出惊恐的表情,随即面部肌肉以令人震惊的方式扭曲成了一副狰狞的模样,预料到他要做什么的我早已先其一步抽出了9mm防身手枪,只不过我瞄准的目标是他手中的枪。
做完开枪的举动,我不顾可能会被身后队友击中的风险,迅速贴近男孩并朝他的后颈动脉用手一劈,让他迅速地晕厥过去。
望着倒在地上的两个面容相似的同胞,一股毁灭了一个家庭的悲凉感油然而生。
我没有看向荒木,荒木也没有向我说些什么,但我们之间或许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断裂了,我们跨过了地上的两人继续我们的路途,即使只是过去十多秒的短暂光阴,即使当时有更好的解决方式,现在再不切实际地跨越时间的沟壑去寻求所谓的「如果」已经毫无意义了。
「外面好像乱起来了,我们赶紧朝那栋二层建筑突进」
诚如荒木所言,比刚才在小巷中要吵杂数十倍的枪炮声彼此起伏,当我们穿出小巷的时候,四面八方交战的惨烈画面更是应证了一切猜想。
拥有武装suv和占据了优势掩体的武莱军正对着一小股御雷军的阵地发动猛攻,其中依然有极个别不知道意图为何的皓月人活动在战场边缘,这点倒是拖延了武莱攻下御雷阵地的速度。
「我们得去支援他们吧?」
皇一脸焦急地望着死伤惨重的御雷阵地,发出不忍的请求。
「不,我们要趁机穿越这条火线去到作为掩体最合适的二层建筑里,再之后就只剩一条街道就能回到C5区了」
「虽然很遗憾,但只有我回到HMA中才有能力救他们,我们三个人能做的事情很有限」
几乎想都没想我就接着荒木的话语回复了皇,但迎来皇异样眼神的只有我而已。
仿佛自己并非身在此处一样,从最开始天舞的迟钝,三浦的疏忽,再到当下皇的不成熟,见证了这一切的我在此刻忽然觉得自己少了什么东西,原本应是自己作为成长过程而经历的事情,像是影片一样以别人作为主角而在我眼前放映……
「喂,小哥,你注意集中点!没看到我的手势吗?」
荒木的低吼让我回过神来,两人已经跑开了几步结果才发现我并没有动。
「啊,抱歉,我们走」
深羽不能再等了,重新清空大脑中累赘的想法后,我赶忙跟上两人往目标建筑突进。
我和荒木一左一右边跑边对发现我们的敌军进行牵制射击,我们所在的位置恰好在御雷阵地的对面,忙于进攻阵地的武莱军几乎没有几个来得及朝我们攻击,眼看就要达到二层建筑之时,耳畔传来了罕有的手枪枪响,随即一名武莱军人的身影便从二楼窗台坠落到我们前方的地面。
「打得漂亮,皇」
听到了荒木的话语我才明白这一枪是皇开的,看着她颤抖的双手或许是第一次杀人也说不定。
「二楼有敌人,我们还要进去吗?」
「不然我们还能去哪?」
作出决定的荒木也不犹豫,直接冲进了建筑内,赶在二楼的敌人下来之前将楼梯口套入了他霰弹枪的准星中,我扫视了一番周围的环境后也用威力强大的冲锋枪瞄准了敌人可能出现的位置。
由于大意而被我们的埋伏连续放倒两人后,楼上的武莱军便停止了下楼,正当我们打算就此离开时,对方居然非常果断地扔下了一颗手雷,
「卧倒!」
卵形的投掷物撞上楼梯的拐角,似乎经历了数次反弹后才出现在我们面前,可即便如此距离也太近了,荒木一瞬间发出的警告甚至都有些变调了。
顾不上其他人,我直接鱼跃向最近的承重柱,并死死地抱头趴下,剧烈的爆炸和四处飞散的破片随即发生,没有任何战术武器能还击的我们就这样吃了大亏。
爆炸造成的耳鸣让我产生了轻微的眩晕感,但我还是清晰的意识到在我跳向柱子的刹那身上有什么东西掉落了,
【糟了,电门钥匙!】
用来启动虎彻的钥匙从上衣口袋里掉落了,这最重要的东西倘若在这儿失去,那么一切都将功亏一篑。
我趴在地上四处寻找我所丢失的钥匙,布满碎石与尘埃的地面之上,漆黑而形状独特的电门钥匙并不是太难发现的东西,就在我喜出望外地匍匐去捡到它的时候,数声枪响倏然响起,子弹打入人体特有的声音更是令我瞳孔猛然收缩。
然而毫无痛感的身体却说明了中枪的并非是我,
「臭小子,你找死吗,还不快起来还击!」
站在我面前的荒木拖着血流如注的左脚,正半跪着朝前方不断开枪,从他所处的位置和所做的事来看,分明刚才就是他保护了我。
「皇!快来帮荒木止血!」
懊悔不已的我接替了他进行火力压制,压抑着情感呼喊皇过来帮忙。
血肉模糊的左脚在皇的应急处理下能看出的仅有伤势十分严重,荒木不得已只得靠止疼片来硬撑下去。
「小哥……不管是楼里面的,还是外面那群家伙……你,要是坐上HMA,能很轻松地解决掉吧?」
「当然」
在确认了楼上的家伙暂时没有再朝我们攻击的迹象后,我们移动到了较为安全的位置,让荒木靠在墙壁旁休息。
「啧……呵,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你们的命确实比我的要值钱,算了,能杀更多的武莱混蛋就好」
他颤颤巍巍地用手摸出了一支烟,只不过却没有火。
「荒木大哥,你不要说这样的话了」
幸是止痛片终于发挥了作用,荒木的脸色也没有方才那么糟糕了,于是他在我的搀扶下支起身子,似乎打算继续前进,
「不要勉强,呆在这我一定会回来救你的」
这句话毫不犹豫地从我口中吐出,然后我在下一秒钟也意识到了,自己从踏上战场开始给予了他人多少承诺,而时至此刻,自己究竟又信守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