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意如同火焰一般熊熊燃烧,我操控着长船开始给对手设套,当承影展现出想要握住我出拳手臂的意图时,我的左右勾拳便狠狠地砸在对方的手臂关节上,即使钢铁之躯不会感到疼痛,跟人体骨架结构类似的设计导致这一部位在受到攻击后会立刻出现宛如故障般的响应延迟,
尽管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状态的异常,我还是任由破坏的冲动在体内肆意迸发并享受以此带来的至高战斗状态。
「这叫破势!」
击伤了对方右手的关节后,我一气呵成地将机体右臂向外一打,抵住对方攻来的左拳,接着我自己紧随其后的左拳又准确地砸在了承影的左手关节处,眼前仿佛看到了下一秒的场景,连续破坏承影双手攻势的我挥动着右臂,将锐利的手肘猛然下沉,分秒不差地砸在对手意图抬起的机械腿上,双眼映出的残影好像正昭示着【只要我想,我就能保持现在的节奏让对方的攻击全部失效在出现起势之时。】
然而这样拖延的打法无法满足我的战意,于是我果断抓住了对方三路攻势都溃散的这一最佳时机,
「你是想用这招吗?」
我操纵长船双手抱住了对方看似恢复正常的左臂,并将其抬高过肩部,
「四方投」
我疯狂地将左踏板踩到最底,并一口气将右脚的半球形立体控制踏板转动了整整一圈,全出力的回旋机动拖着可怜的承影来了一个180度旋转,HMA并非人类,即使转成反关节状态,钢铁之躯的手臂也不会折断。
于是,在脑海中演绎出了高速运动的机体外画面,我刹那间压下操纵杆,失去控制的承影从被我抓住的左臂开始受力,带动全身翻滚着栽倒在地面,我也顺势把机体重压了上去,彻底限制住了对方的行动。
在最后的关头,疯狂之下依然保有的些许冷静让我选择了这种方式结束战斗,如果是真正的战场,或许我会尝试直接把对方机体的左臂卸下来。但倘若以这样危险的举动破坏掉很可能是要用来执行即将到来的作战任务的承影,势必会给我们带来难以预估的麻烦。
随着广播解说充满激情的发言,承影内的李中尉看起来也爽快地认输了,和我以决斗者的身份客套了几句后,没什么大碍的承影便率先离场。
感受着现场热烈的气氛,自认为漂亮地拿下了胜利,我好战的冲动依然旺盛,只是违背了伊吹那杞人忧天似的嘱咐还是让我心有芥蒂。
【不过,伊吹人呢?】
我扫视着所有角度的监视器,可依旧未能重新找到伊吹的身影,就在我开始为一个认识的观众都没有而感到些许孤独时,被广播引导的下一场对决已然开始了——
只见一台卡车拖着武器架开到了决斗场内,多种HMA用的冷兵器整齐地排列于其上,而从阴影中缓缓显现出身形的对手更让我的注意力重新绷紧。
从未见过HMA径直走向卡车旁边,并抽出了一柄细长的太刀,暗金色与黑色相间的机体涂装仿佛身着甲胄的极东之国武士。
这是我除了辉夜以外第一次见到非量产型的机体,而相遇的场面也如出一辙。
【既然如此,那我也一样好了。】
对近战武器没太多讲究的我同样抽出了一把太刀,摆起架势与对方对峙。
广播并没有报出对手的信息,但从观众的反应来看又似乎对这台机体非常熟悉。
【是竞技场的常客吗?】
「!」
我尚沉浸在对新机体的猜想中时,对手忽然间就已经挥刀斩下,爆发出极限反应力的我只架住了鎬(しのぎ)以下的部分,而刀尖之下的横手处直接切进了我机体的右肩内。
【这是实战武器吗?!】
堪比辉夜的爆发力令我感到无比棘手,我双手向上的出力根本敌不过对方斩击的力道,为了避免刀体继续嵌入机体内,我操纵机体向右手边半蹲希望能出其不意分散它的力量,结果经验老到的暗金机体并没有失去对武器的精准控制,仅仅是将太刀朝它的方向一勾,就把重心降低的长船的上半身往它的膝部前倾了。
然后迎接我的自然是惨烈的膝撞,力道之大把我的整个机体面朝天空击倒在地,只不过正面监视器的破坏让此刻的我已经无法看到什么天空了。
「这铁疙瘩有两手啊」
见到对方并没有乘机给我致命一击,我充满战意地咧了咧嘴,将光学观察镜直接拉到眼前来替代监视器,实际上这种距离的白刃战本身用光学观察就会更轻松。
我重新操起长刀摆好架势,以对待辉夜等级对手时的思考与态度率先攻向对方。
看上去突袭能力很强的对手,防守的质量与反应能力似乎是一个短板,偏离正统剑道十万八千里的我不断变换着节奏攻击,原本Comet System的威力是完全能挡住这种攻势的,可对方露出的破绽却屡屡被我得手。
【这家伙,真的是II型动力系统的机体吗?】
只不过,下一个问题很快就出现了,没有任何情报支持的战斗中,对对方机体认识严重不足的情况对我而言经历得并不多,看上去比普通HMA身材大上一圈的暗金机体表面就像覆盖着一层鳞甲一般,我的刀刃砍上去不仅没有效果,反而会被震回去,使得攻守之势由于这片刻的间隙再度逆转。
可与之相对的,对方反击的速度几乎和长船的普遍性能无异,仿佛最开始的突袭是另一台机体完成的一样。我见状又再多试了几次,结果每次都是被诡异装甲反震回来。
【难道是我武器的问题?】
完全想不出该怎么打的我重复着简单的攻守,对方正是抓住了我大意的瞬间,重心猛然下沉,并以刀尖对准了我的驾驶舱,眼看就要刺出致命一击,
【是要杀了我吗?】
忽然间提高的速度加之杀意浓郁刺击动作,仿若告死警报响起的同时,双眼似乎也看到了对方的刀尖「即将」刺出的轨迹,
【是这样啊。】
在如同静止的空间中,我的兴奋彻底占据了大脑,等到时间再度流逝之际,钢铁之棺外已是刀尖与我的驾驶舱擦肩而过的景象了。
我操控长船抓住时机立即利用手臂和机身夹住了与驾驶舱交错而过的刀刃,
「既然砍不穿你,我就废了你的武器」
机身出力旋转,企图把太刀弯折,并牙还牙用刀尖刺向对方。
这对双方而言都是决定命运的瞬间里,处于逆境的一方往往会爆发出惊人的反应——暗金色的机体来了一记高度及腰的鞭腿,在一击并没有把我撂倒的情况下,似乎豁出去的对手机体全身上下持续地往同一个方向出力,无可避免地让我与它一起失去平衡侧翻在地,它也借此机会抽回了被我夹住的那柄太刀。
我舔了舔嘴唇,知识的流入已经结束了,在这种异常愈发频繁出现的状态下,一对一的战斗我是不可能会输的。
长船迅速起身后,不进反退,我一下子拉开了与对手的距离,毫不掩饰用意地重新靠近武器载具,又从其上抽出了一把太刀。
看见我的举动后,现场观众纷纷爆发出了惊呼声。
就算真的是实战武器,以长船的单手出力要让这种冷兵器发挥威力还是有些勉强的,何况二刀流就算是人类大师,也不过是剑道里一个自以为是的异类罢了。
暗金色的武士显然也是这么想的,见到我的举动后还刻意扎了一个弓步将手臂关节弯曲成90度,最后,在把刀身也垂直向上举起之前还做出了一个挑衅的动作。
对所有嘲讽都不以为意的我伸手向驾驶舱顶部的位置,打开保护罩关掉了电源开关,仍在工作的荧屏刹那全部关闭,驾驶舱中也陷入了一片漆黑,
「嘿,刚好一直在用观察镜」
若有旁人发现则无法理解甚至不可理喻的举动对我而言正是取胜的要素之一,我心情愉快地踩下踏板朝对手攻去。
挥舞在空气中的刀刃提前上演于我的眼前,我毫无顾忌地接收了这份大礼,一刀架开对方的攻击,另一刀借助惯性狠狠地砍在对方的装甲上——
只不过这一回,没有再出现前几次的那种「反震」现象,而是强大的外力让那一部分附加装甲直接碎裂开来。
「你是怎么发现的?」
暗金色的武士有些慌乱地拉开与我的距离,似乎在哪儿听过的声音透过扬声器在角斗场上响起。
「不好意思啊,我的扬声器已经没电了!」
我狂笑着像捕杀猎物一样再度扑向对手,看得清对手的招式又不惧原本无法攻破的装甲,所以每一刀的攻势都借用了机体回旋机动产生的动能,我沉醉在不断旋转着斩向对手全身的长船中,此刻从外部看去定然宛如宣告死亡的舞蹈者一样把暗金色武士的铠甲剥得七零八落。
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开发商会刻意把HMA造成武士的造型,对方的机体看上去有大一圈如同甲胄一样的装甲,其本质就是像甲壳般包裹在外部大多数位置的「压电装甲」。
通过外力的作用让材料形变使内外产生相反的电荷,然后利用某种方法把产生的电流导入施力的一方,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弹性装甲,结果实际上是更低端的东西。
因为那根本不是「反震」,而是「麻痹」。
一直使用光学观察镜的我之前没有注意到,在每次砍向压电装甲的时候,屏幕实际都有出现过瞬间的闪烁现象,虽然是较小的电流,但在极短时间内影响HMA的电力系统从而导致辅助动作失效还是可以做到的。
换言之,只要使用纯燃油驱动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了,本身脆弱的压电装甲根本敌不了一般外力的冲击。
「结束吧!」
无上的兴奋中融入了来由不明的愤怒,对手的HMA就像蜕皮的爬行动物一般,不断被我削下外皮,这个场面或许在观众看来甚至还有些反胃吧。
能看穿对手全部举动,加之无效化对方的固有防御力,即使我没有夕夏破开反应装甲的那种剑术,即使我对二刀流一窍不通,最纯粹的暴力依旧彻底倾泻到了对手的HMA上。
II型动力系统下一刀能击破的区域换成长船则需要动能加成的数刀,既令我沉浸在这流畅攻击的快感中,也延长了战斗过程,不过狂欢终有限度,完美的收尾才是戏台上演员最大的幸福。
机体的左手朝后方抬起,最后一击即将劈下毫无防备的驾驶舱——
【完成这些既定事项,有意义吗?】
然而就在这时,眼前引导着我的残影消失了。
就像渴求着什么改变一般,场面以异样的方式最终遂我之愿了。
我没有改变斩击的动作,这不合时宜的最后一击打乱了之前行云流水的进攻节奏,原本呈颓劣之势的对手宛如一名真正的剑客一样,不会放过任何对手露出破绽的机会,优异的机体性能让从下方升起的太刀以难以捕捉的速度和力道挑飞了我用来限制对手的右手刀,紧接着我左手劈下的刀身镐筋被其以刀尖抵住,一如我往常最擅长施与对手的撤力方式,透过刀身镐筋部位接触后横向给予的力量把我朝驾驶舱的致命一击挡到了非致命的肩膀处,并任由我的太刀嵌进装甲内,最后抢在我极力回防的右手之前,将刀尖对准了我的驾驶舱。
这就是对方驾驶技术和机体性能的真正展现,如果不是刚才进入了那种状态,战斗会结束得更快,当那诡异残影消失后,我或许真的拿这样的对手一点办法也没有。
只是我此时一点都不觉得沮丧,我知道自己是能赢下这场对决的,倘若最后拿举刀斩下的起手式作为幌子,然后以突刺作为致命杀招,那么对方毫无疑问会预判失败,会失去最后逆转的机会——这无比清晰的画面反复地在眼前播发,仿佛这个节奏的打法才是符合原本那一连串攻势的最后收尾,这种真实过头的「脑内推演」能力让我有些害怕,反倒是以自己「看」不见的方式输掉这场对决更令我安心。
「……到底还是血樱骑士更胜一筹……让我们以掌声……」
广播的声音被淹没在了观众发出的噪音中,在那祝贺的掌声和兴奋的呼喊声里,对手响亮的名号恰好在脑中被辨识出来,似乎是为了照应主持人的话语,暗金色机体缓缓打开了驾驶舱的舱盖,坐在其中的岸波京凉少校带着笑容在我的观察镜中显露身影,大感惊讶地我也不敢怠慢,立即同样打开驾驶舱盖朝对方敬礼,
「抱歉少校,我不知道是您」
把公国地位极高的「血樱骑士」的座驾搞得一团糟,若再失控一些甚至会伤到少校,刚才的体验让我不禁后怕,
【难不成这场对决也是他们的诡计吗?】
想法刚刚诞生就立刻被我打消了,不管怎么说,以这样牵扯到自身安危的决斗作为阴谋实现的主场实在太过愚蠢,
「不要在意,我们出来聊吧,机体交给管理人去收拾」
依旧笑眯眯的岸波少校撂下这句话后便带头脱离了驾驶舱,落到黄沙布满的地面。
然后没等我脚跟踩稳地面,少校就十分亲密地勾住了我的肩膀,然后握住我的手腕和他一同向观众举起一只胳膊,这是我所忽略的角斗场里对待观众们的礼仪。
见到我们俩的样子和举动,观众们霎时又爆发出欢呼声,其中还不乏晃眼的闪光灯。我借着朝观众挥手致谢的空隙来寻找有没有熟悉的面孔,结果耳边传来了少校的声音,
「皆城少尉,你确实很厉害,那战斗方式真让人着迷,你愿……不过可惜……」
前半句还洋溢着胜利者高高在上的心境,后半句未说完的话语气却显得有些反常,当我扭头想看看少校此刻的表情时,对方倒是眉毛一挑放开了我的肩膀。
「我是说可惜最后那下还是太毛躁了,你用那么奇怪的眼神盯着我干什么?」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随后英俊的脸上挂着笑容朝向出口走去,
「对了,叫上李中尉我们一起吃个饭吧,我请客」
并非疑问句的邀请听上去就像命令一样,看到李中尉已经在机库前朝我们招手,我更是觉得失去了拒绝的希望。
十分钟后,基地第一把手的专车将我们三人载到了基地角落的一栋华丽房子前,不同于指挥中心的办公区,这片同属少校私人空间的区域显得更富有生活气息。
双层高的和式建筑被低矮的围栏划出了属于自己的院子,在贫瘠的黄土地上愣是栽培出了一片花园,位于其中的添水(そうず)反复发出竹筒敲击石头的清脆响声,环绕主屋的长廊一直延伸到我们面前的大门处,
我望着这片与荒芜大地格格不入的颇有意境的房屋久久别不开视线,直到一名穿着女仆装的短发女性喊了我一声「少尉大人」并朝我做出了有请的手势,
「我的秘书官大人,应该是叫『主人』才对吧」
原本已经先我几步走进长廊的少校在听到女仆对我的称呼后忽然回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