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公爵殿下,我这不是给您带来了新的实验计划吗?惯例是联合议会不可能通过的计划」
「哦?研究经费又不够了吗?难怪你这老东西这回对我要打造的军队这么上心」
「公爵大人,这回你就猜错了,这是几乎0成本的实验,问题在道义方面,已经死了两个孩子了」
面色微妙的公爵接过了象征着「绝密」等级的黑皮文件,目光落在了一个小女孩的照片上,一个和他有着某种绝对无法斩断关系的孩子,很快他就明白了这群毫无军人素养的孩子究竟有着什么样的价值。
「你真是科学的恶魔啊,塞吉尔·帕科,人的大脑真的会那么顺利地让你玩弄?而且就是如此简单的实验」
「一个大脑无法接受的精神负荷,可以让多个大脑去分担,这是最简单的方法,可惜现有的技术无法实现这点,那么让一个人的大脑去超负荷承载就成了唯一的突破口。一是提高大脑的利用率,人类实际上对大脑的利用率远远没有达到百分之百,让其有足够的空间去担负生理作用造成的精神负担;二是限制大脑已开发部分的使用范围,类似于调度并集中资源去解决一个问题的方略,让实验者成为纯粹的战斗机器,无论哪种途径,最合适的实验对象都是大脑发育已经成型但又没有彻底成熟的孩子,不过目前能最快实现的就是第二种途径」
「按照你的描述,不就是洗脑吗?让一个人类变成兵器的途径」
「并非如此,仅仅服从命令,抑或服从欲望的士兵,是不可能成为我们理想中的超级士兵,特别是对于HMA这种兵器,作为驾驶员的思考只有更快更敏锐,越像人,越是超越普通人,才能真正勾勒出这种兵器无可限量的蓝图,别忘了,Humanoid Motorized Armors,设计最初的理念就是——像人类一样战斗的机械」
「不要说得那么玄妙,你所说的像人与否,无非就是欲望的有无,只是让他们在那个房间中将精神磨砺成一张白纸罢了,循序渐进的痛苦消磨的是除了生存之外的所有感情,最后剩下的就是远超常人的精神负荷能力,不管是为金钱还是为生存,这种单一欲望的人都有着难以想象的潜能,同时也是很好控制的」
明知道面前这个权倾朝野的男人错得离谱,但老人碍于他的自尊心和专业领域的知识储备,只得选择用最简洁的回答去结束已经失去意义的对话——
「不是要磨砺什么,而是要促成『分裂』」
+29-23:50:59
「呐,你还记得我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当然,你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就像只有你能看见我一样,我们之于对方都是独一无二的」
「那和我说说吧」
「颖悟绝伦,性格独立,骄傲而敏感,寂寞而又不坦率,外加一点恋兄情结,明明想和姐姐一起去玩,却自卑于身体素质不如她,明明有点讨厌总是在强迫自己的母亲,却因为有和她殊途同归的目的而忍耐」
「我原来这么别扭啊,不知道长大后会变成什么样的女人呢」
「……」
「是在安慰我吗?谢谢你了,我们的立场好像完全调换了,你真是越来越像『人类』了」
「这是不可能的,我只有言行举止,没有真正的感情,所以,一切的驱动力依然留在你的身上,也许,是时候也做出决定了」
「或许……是的呢,那么,请用你的知识,不,是我的知识,来为我解释所有的事实吧」
「一切都是促成『分裂』的手段,既然没有办法在一个人的脑袋里面移植两颗能够分工合作的大脑,那么就只好让人的唯一大脑像机器一样可控地在不同的情境下全力以赴去完成一件事,以现有的脑科学与心理学研究成果去看,最接近这种模式的就是multiplepersonality多重人格障碍」
「他们想要的是让人类变成战斗的机器吗?」
「具体来说是要一个精神力足够强大的人,能够支撑某种能极大幅度提升人类身体机能的药物,也就是让姐姐的头发变成紫色的那种药物。为此需要一种和常人不一样的能够在强大精神刺激下依旧保持理性的大脑,以便能继续战斗,哪怕那份理性是绝对纯粹的理性也不为过」
「绝对纯粹的理性……啊,就是彻底舍去感情的意思呢」
「没错,这个30天的黑暗房间就是这样货真价实为诞生怪物而设计的房间,你从第五天起就想明白了。能撑过30天的人万中无一,而撑过30天的方法却有很多种。可更重要的是,无论哪一种都会让人类的性质变得异常,你为了活下去,所以创造了我这个假想的聊天对象,你为了让我变得真实,所以欺骗自己,付而出的代价就是你主体人格的『溶解』。无论是那位大人还是那个令人生厌的老头,他们最终期待的就是一个绝对理性司掌战斗的表人格,和一个吸收并酝酿感情的里人格,无懈可击表人格经过训练后可以冲锋陷阵,满是弱点的里人格则是供他们玩弄操控,并在药物和心理暗示的层面上实现两者的切换,这又恰好正是主体人格饱受苦难的黑暗30天——这个无法磨灭的记忆所构成的开关」
「……所以,这是完美的计划吗?我注定要『死去』的计划」
「不,恰恰相反,这是最糟糕的计划,即使运用了大量的参考数据,所选择的实验者也几乎无人能够熬过这30天。他们的理论有一个致命的错误,那就是人格既然能被可控地分裂出来,那么它又为什么不能被控制融合回去呢?」
「……比如摔碎的碗可以用胶水复原,可却不会像原来那么美观和耐用了」
「确实如此,但是这样的人格分裂的控制并非像摔碎碗一样是一个短暂过程可以决定的,它取决于极长时间的负面环境,一旦这样的环境消失了,未能趋于稳定态的精神状况发生逆向复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也就是说,我还能变回原样,我们还能合二为一吗?!」
「不能,却又可以,这正是取决于你最后的选择,如同你刚才所举的例子那样,我与你重新融合之后,你无法变成原来的你,就像布满裂纹的碗一样,你无法再成为他人眼中正常的人类了,你的行为举止,思想情绪常常都会充斥着混乱与矛盾,可能需要很久很久去治疗,也可能永远不会康复,你无法尽情发挥聪明才智,也无法肆意纵横沙场,但你却可以平静的生活,等待并希望着完全恢复的那一天」
「我……」
「我知道你没有后悔,但你却有怨恨,你的一念之差就能够让他们的实验失败,而在你之后的其它人,也几乎不可能成功,你不必受他们操纵,让你的牺牲和他们长久的失望共存」
「那样做的话,就会有更多和我相似的孩子牺牲」
「不,即使你成功了,这个或许无法再出现奇迹的实验也会继续下去」
「艾莲姐姐呢?」
「我想她会作为目前能运用的最强的Violet部队的一员,日复一日地活跃在大陆任何一处最危险的战场,她会拼了命立下很多功绩,她与这支Violet部队会成为那位大人莫大的政治资源」
「即使战死?」
「即使战死」
「果然,这是一个完美的计划啊……」
「……」
「我,一定会完全消亡吗?」
「是执行和存储的区别,从此以后,你无法再运用大脑的绝大部分功能,你会吸收一切的感情,无论是难得的快乐,还是即将到来的漫长痛苦,然后得出像是记载在报告纸上的结论,我的行动便会跟随你的感情与意志去实施,同样的,实验的设计者也知道这一点」
「那以后……你明明那么像人类,却无法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感情,这不是……太残酷了吗?」
「我无法理解,明明感情才是世界上最残酷的东西,明明拥有着无数感情,却只能看着另一个人代替你去回应那一刻所给出的报告单,那种干巴巴的东西根本无法实现你真正的愿望,世界上也不会再有那个性格别扭得有些可爱的你了」
「即使如此,我也想要保护姐姐」
「正因如此,我才害怕成为人类」
「欢迎你,依协丽丝·艾歌·派翠克,从孤独之中诞生的,另一个我」
「永别了,依协丽丝·艾可·派翠克,在孤独之中安眠的,最初的我」
+30-0:0:0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终于停在了纯黑之间的入口,随着研究中心整个地下2层都能清晰听见回响的开门声,最后一道合金门的消失带来了30天未曾进入过此地的微风——
头发,皮屑和指甲像雪花一样脱落下来,粪便,尿液,血液和食物残渣发出刺鼻的气味,固定在房间正中央的凳子上,褪色而褴褛的白衣包裹住了一具骨瘦如柴的身躯,能够直视头皮的脑袋深深地低下完全遮住了面容,宛如尸体一般纹丝不动。
「艾可,我来了」
低沉的男声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和难掩的喜悦响彻这个黑暗的房间,随后,血红与湛蓝的异色瞳在直射灯光的映照下犹如两团火炬,充斥着无比强烈却又苍白的感情,干裂得沟壑纵横交错的嘴唇微微颤动,最终化作了一个疯狂的笑容,
「贵安,父亲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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