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的双瞳带着有温度的视线，银白色的短发修饰着完美的脸型，这时候我才发现鸣其实也是个面容姣好的女性，只不过习惯了低调再加上有彼方的存在，使得她自身的魅力稍显黯淡。
「嗯」
依靠她敏锐的洞察力，终于用一番话让我「原谅」了自己。
「那就走吧」
我点了点头，立刻朝鸣的腰部和大腿伸出手——
「啪！」
结果鸣那还能活动的左手犀利地击开了我伸出去的……爪子，
「你干什么？」
「把你抱上鬼切啊……」
「不要公主抱！」
我不由得一愣，认识到自己可能是习惯了，不过更重要的事是还知道了鸣居然也有「娇羞」这种感情。
「我的胫骨和腓骨可能都有问题，不能让你那么抱……扶着我走就是了」
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鸣不紧不慢地解释道，眼神又恢复了往常的冷淡。
我苦笑着从她未受伤的左侧搀扶起了她，一步一步地挪向倒在地上的鬼切，脑子里把她和曾经同样给人难以接近感觉的夕夏做了个比较，不过果然这两人给其他人的距离感是不一样的。
比起鸣对她人的拒绝与没兴趣，夕夏则是只看着那一个目标，一往无前，某种意义上是完美的存在，其他无法与那个目标构成某种关系的人，会自觉地感受到她的遥远。
对了，还有一个人——
「羽佐间千晴」
「羽佐间？」
「诶？我说出来了吗？」
一度以为是读心术，这个姓会从鸣的口中说出来实在是太奇怪了，不过很快我就意识到了应该是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
「……你说呢？」
仿佛认为我是在故意卖蠢，鸣尖锐地回应我。
「不好意思……不过这个名字怎么了吗？」
「和我们现在要去的地方有点渊源」
「现在要去的地方……啊，是你刚才说的那个竹野内吧」
我们两人边说边走到了侧躺在地面的鬼切旁边，虽然这对一个作战兵器而言是很失败的姿势，但这时候恰好是最适合伤员进入HMA的方式。
「……」
由于机体状况而不得不同样横躺在我手臂上的鸣一脸狐疑地望着我，仿佛我的言行有很大的异常。
不管怎么样，两个人挤在HMA中最终都会变成既别扭又亲密的姿势，连鬼切这种三代机也不例外，不过枕在非亲非故的男人手臂上这种事，年轻的女性总会想避免的吧。
「……我知道了，别急，我这就启动……」
如我最初检查的结果一样，除了被雷光战机击毁的监视器外，「壮实」的鬼切几乎没受到什么影响本身行动的损伤，从手臂稍微一撑的动作开始，四肢协调得如同人类一样立刻就站立起来了。
「……或许你是在哪里看到过吧」
「啊？」
鸣的神态并没有如我所想那样因为机体姿势的变化而改变，而是打量了我一番后才收起那副古怪的表情。
「羽佐间，竹野内，还有一个咲良田」
「虽然我知道我忽然冒出来那个名字很奇怪，但即使你这话说一半，我也还是不明白啊」
于是鸣像是放弃了一样，叹了口气继续解释，
「御雷大陆南方最古一族笼目分支族系，可以算是这个民族的『御三家』」
【原来还有这种来历吗？】
想起了自己和他人对于千晴的一系列印象，很奇妙的，一切都能和这个看似已经过于古老的「头衔」对上号了。
「我们向西南方向走……然后，你刚刚说的那个名字怎么了吗？」
原本以为可以进入下一个话题了，没想到鸣却反常的有兴趣。
「呃，没什么？因为你的态度而忽然想到一个故友」
「哦」
觉得有点诡异的我最终选择了简单一句话带过去关于千晴的信息，鸣也因此彻底变成了没兴趣的样子。
「一直想问了，既然只有你在这里就代表飞机没事了吧」
「嗯，这点必须感谢你」
【这高高在上的语气……我都快忘了她的身份实际上是一个女仆了。】
「嗯……这是我应该做的，我记得机翼还是受损了，你离开真的没问题吗……我是说，谢谢你来救我，我觉得这种高空跳伞的感觉比我开着HMA掉下来好不到哪去，没想到你会为了我……」
「我不跳下来的话殿下就下来了，明白吗？」
【好吧，我实在不该对这个人抱有的冷漠产生怀疑。】
「货机进入御雷的领空后距离信乐也只有半个小时的路程了」
「他们不敢动手了？」
「除非明目张胆地造反」
听到鸣的回答后我瞬间放心了不少，我们掌握的证据和他们知晓我们所掌握的证据，这两者之间的情报差别决定了对方绝不会早早地打算拼个鱼死网破，毕竟是要在境内击毁友军的飞机——这曝光度之下，别说乘客是公主，就算是别的什么人，多多少少也会查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在这个回答后，话题也宣告了终结，HMA与密林植物接触的摩擦声不知何时开始变得清晰可闻，我们的沉默虽不尴尬却在狭小的空间里格外「明显」，直到重新注视起鬼切前进的画面。
已是初春之际，在这不知属于热带还是亚热带的地区，阴湿的森林地貌让人本能地感到抗拒。
蚊虫，毒蛇猛兽，致死的疫病……没有人想要呆在这种地方。
可倘若置身于战场之中，只要有必要，无论哪里都得呆下去。
即便如此，有了HMA这种兵器之后，驾驶者都能无视这里绝大部分的自然危险，如同在花园闲庭信步地游览一样穿梭自如。
步兵甚至其它非装甲载具的成员会在部队里敌视HMA驾驶员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某种角度上看它确实能给人极大的安全感，只不过真正坐在里面的时候，人才会明白驾驶它所需要消耗的精力。
我的眼皮渐渐沉重起来，由于要在凌晨离开，和家人的告别以及重重的心事令我没能得到最充足的休息，暂时的安全状况故此唤起了我的疲劳感。
一般的菜鸟第一次坐上HMA实战，一旦被集火，那么他的愿望一定是恢复能肆意行动的血肉之躯，而不是困在这个棺材里面成为敌人的靶子。
【再说了，深陷地狱之中，死亡未必比活下去残酷，正因为我是HMA驾驶员，所以我必须要战斗到最后，顺带见证所有的绚烂和灭亡。】
「从空中坠落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声音伴随着双手附近的力量传来，只见鸣正把手放下操纵杆上为鬼切修正着前进方向，可想而知我短暂地失去了意识。
「啊抱歉……我一不小心睡着了」
「换我来开吧」
说罢鸣就自作主张地把我往座位边缘挤，虽说状况不会变成我坐在她腿上这种情况，然而舒适度倒是大打折扣，要想再睡过去是不可能了。
「你还真是全能，当时在地下看到你开HMA的时候还吓了一跳」
「技术不如你，这么复杂的操作面板，你也能这么快熟练掌握？」
或许是因为不自信，鸣的操作看上去有些僵硬，除了操纵杆和前进踏板，她没有敢碰其他任何东西，同时鬼切运动所带来的颠婆也随着驾驶员的更换明显增强了。
「呃，还可以吧」
「我想知道，从空中坠落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隐约有些耳熟的问题从鸣口中道出，我便擅自认为是她对HMA驾驶这方面的自尊心受到了影响，
「那种近万米高空，整个机体都像快散架一样，如果不是事先做好计划确实不可能打中雷光战机。说起来可能比较无趣，我做的只是稳住机身然后扣动扳机而已……」
「我是问你的心态，想法」
鸣的眼神没有任何变化，继续看着鬼切前进方向的画面，不带感情地说道。
「……没什么吧，不完成任务大家都难保平安，也就是一种豁出去的心情」
「换个问法，你为何而战，不怕死吗？」
不舒服的姿势加上那熟悉的，不舒服的问题令我有些焦虑，
「为了保护我的家人和朋友，甚至自己以及和自己有关的一切，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鸣那暗红色的瞳孔往我脸上挪动了一下，
「我离开了青耀城的那小段时间除了求援之外，还有一件事就是调查你」
理直气壮地说出口，鸣似乎也懒得对她的不礼貌行为做出任何解释。
【果然又是这样，不过她也认为这是为了彼方吧。】
「你的战绩实在是……」
「你也是认为我战斗的目的太过普通，毫无特别之处吧？嗯，利己主义者就是这样的，国家和大义什么的和我无关！」
我越来越不想别人触碰深处的我，不想要去追寻真正的自己，我忽然发现站在真实的门扉面前时，除了茫然无措之外，深入骨髓的悲伤正令我望而却步，而更重要的事却不容我有放慢前进的脚步任何余韵。
明显的拒绝。
鸣随即也识趣地闭上了嘴，我无法习惯她的上司身份，她也不是如她军衔那般能熟练在战场指挥士兵的长官，我们终究只是因为那一个人所以才有了关联。
于是，鸣继续一边确认方向一边驾驶着鬼切，我则是忍受着糟糕的坐姿直到几十分钟后她停下来。
「前面应该就是了」
女仆长操纵着鬼切钻进了低矮的树丛当中，改变成半蹲姿并关闭了它的动力系统，周围立即恢复了一片寂静。
「啊，终于……我们就把鬼切藏在这里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