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伊吹互相鼓励似的击了一下掌,已经想好了接下来该怎么对付,一旁的星织姐则适合地微笑问道,
「发现什么了吗?」
「嗯,只要对比一下我们和这人房间的环境差异,就能明白凶手想在哪里做文章了」
我站到了人群中央总结道。
「不破坏监视器又想伪造自杀现场,很简单,只要不走门就可以了,并且连地板都不要沾」
我开门见山地指向头顶的通风口,那是曾几何时我自己也利用过的「安全通道」,在这种无窗的病房必然存在的设备。
「……」
不过却没有人让我继续说下去,警队里这时明显分为了两派人,一派的表情明显代表着同意我的发现或是自己也早有察觉,另一派则是漠不关心,随即我便让更加熟悉细节的伊吹来继续解释之后的部分。
「护士的证词存在问题,当然这和谁有关?某些人自己清楚,但是对于这个拙劣的自杀伪造现场,安眠药到底被他吃了多少根本不重要,因为这必定是暗杀,凶手只需要一根丝线加上微克级的氰化物就能最快在几秒钟内杀死他,仅仅将毒液顺着丝线流到他的嘴里」
伊吹一边说着一边自己将轮椅推到床边,不顾制止地扳开了死者的嘴,
「恶心的杏仁味,没错了,氰化钾一类的物质迅速水解生成的氢氰酸……我建议你还是离这东西远一点」
一个好奇的警员也凑了上去,结果在伊吹的提醒下,把他拉回来的却是他们的领头。
「请问……你是」
「少尉」
虽然这个警察看上去并不想给伊吹面子,不过即便像个孩子,作为精英人才的伊吹在档案上可是白字黑字记录的成年人,军衔更是通过正规手续授衔的。
「……那少尉阁下,我们立刻联系法医进行尸检,这里就交给我们吧」
说罢,这个警官就像是下达逐客令一样朝向门口伸出手臂。
「不是应该顺着通风橱寻找一下杀手的线索吗?还有大门和整个医院外围的监控,这里可是公国最好的医院,别告诉我连这些手段都没有」
「正因为是最好的医院,发生杀人事件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对内对外而言都必须这么声明,阁下不明白吗?」
「……」
「尸检后才能判断是否存在他杀的可能性,接下来是我们的工作了」
戴上白手套的左手握住被子的边沿,这个年纪不大的警长非常精明地将整个尸体用白布盖住后,立刻就有两位手下上前搬动尸体到另一张轻便的轮式病床上。
我见状急忙想去阻拦不过却意外地被星织姐拦住了,
「先是尸检,再说开始考虑他杀的可能……这明显是想拖时间,最后一定会不了了之的」
「雨明,你冷静一点,死人已经不会说话了,大家都心知肚明」
面对我的分析,星织姐的反应倒是非常平和,把我和伊吹从重症监护室里带了出来才回答道。
「心知肚明?」
「彼此都知道是谁干的。虽然让我们失去了一张重要的牌,但对手的心虚已经让所有人都知晓了,不会再存在『相信与否』的问题,剩下的只有立场了」
我和伊吹都陷入了沉默之中,所谓成为政治的牺牲品究竟是多么令人作呕的现象,这一年来可以说已经深深地刻在我的心里。
「不会就这么算了的,你们安心休息一下,尤其是你,小诗乃,晚上我带你们去见一个人」
像靠得住的大姐姐又像慈爱的母亲一样,尽管已经不在奈原军高了,那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星织校长不变的依然是她所给人的安心感。
可明明那时候觉得她是那么的无所不能,就连岁月都难以在她美丽的模样上留下痕迹,如同在全校集会的司令台上,神采飞扬的好似一个十多岁的顽皮少女。
如今一夜白头。
黑色秀发作为皓月人的痕迹,几乎消失殆尽,留下枯槁的苍白。
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爱夕夏的人。
所以,也是世界上被伤得最深的人。
∞┉┉┉┉┉∞
一天后。
我们几人的脚步声回响在潮湿阴暗的楼梯间,狭长的过道充满了铁锈和粪便的气味,一听到声响就是一阵鬼哭狼嚎,一度分不清我们身处的建筑究竟是精神病院还是监狱。
「……好过分」
我轻轻地嘀咕了一句,正巧被领路的宪兵听见了。
「这边关押的都是重犯,死刑的就占了一半以上……一般也不太有人想管,久而久之就是这样了」
虽然这个年纪不大的男人没有认识到我那三个字里的意思,但我还是对他积极的回应表示了感谢。
老实说我对宪兵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奈原军高的欢迎酒会上,当时被教官整了一番,「被动」喝酒闹事然后被宪兵队好好教育了一次,军校尚且如此,如果是在军队里惹上了他们,估计我会毕生难忘。
当然,我也知道这人是看在星织姐的面子上才会对我们这些「小子」有这种态度。
「走这条路只是因为近,放心」
走在最后的星织姐安慰似的拍了拍我和伊吹的肩膀,像是让我们不要为被关押在此的见面对象而担心。
如同星织姐预测的那样,普通的监狱在不久之后就迎来了过道的尽头,随之出现的是三道金属门,在宪兵的层层通关审查都完成后,我们才得以进入这座隐蔽而又先进的军事监狱。
脚步刚一踏入,门后的空间一瞬间变得明亮宽阔,整洁大方地与方才的过道呈现出了两个世界,同时侧面说明了两个监狱实际上所具有的职能并不太相同。
「虽然看起来很大,但房间这么分散,能装的人不多吧」
恢复能力惊人的伊吹已经能正常的行走了,一点也不拿自己当外人地左顾右盼着,实际上因为年龄太小,出现在这种地方的伊吹接受的视线反而更多。
「首都的军事监狱,关押的都是军官和政治犯,特殊的不只是身份还有国籍,他们关系到的事件和罪名都是造成或将会造成政府机关政党动荡以及国家利益的严重损失,这样等级的罪犯,本身就是凤毛麟角」
领路的宪兵依旧有问必答,不过这一回,星织姐倒是不再用只有我和伊吹能听到的声音说话了,
「队长大人说的对,不过也不只是这样,这些『罪犯』如果利用得当,也能把他们未造成或者已造成的损失转变为利益,而且可能是庞大的利益,正因如此,这里也是绝佳的庇护所」
「星……少校的意思是,间谍或者俘虏也都……」
一下子豁然开朗,我不由得脱口而出。
「少校阁下……您说的太多了」
宪兵队长停下脚步,半转过身来看着星织姐,不过眼神里并没有敌意,甚至连责备之意都不见,反倒是微妙的无奈之情。
「好啦好啦,我错了,要不是小木绪网开一面,你们两个想进来那是根本不可能的,所以别问那么多啦」
「少校阁下,真是的,我是在说你啊……喂,住手啊,星织!」
星织姐笑眯眯地走上前摸了摸宪兵队长的脑袋,这一幕不禁把我和伊吹吓了一跳,结果才从两人的对话里听出其实是关系不错的旧识。
「这次就多给我们一点时间吧怎么样?毕竟是最后一次了」
「再多就没有规定可以解释了,你是想换我住进这些小房间里吗?」
「我们这边损失了一张王牌,被人用了暗杀这种最下三滥的手段,你不多帮一点作为受害者一方的我们赢得正当权利……小木绪你心里过意得去吗?」
「……唉,好啦好啦,我知道,这次你想多久就多久吧,万一要是我家那老头子抗着重机枪进来要抓你,可别怪我挡不住啊」
「老娘年轻的时候不知道被宪兵队抓过多少次了,也就你,跟着我混还跑去当它们的狗腿子……算了,好歹能派上用场,这回真的谢谢你了,欠你一个人情」
随着身边的警卫越来越少,这两人也放得越来越开,星织姐拍了拍他的后背,郑重其事地做出感谢。
「不用了……就当为夕夏做一点事吧,我这个做大哥的……现在应该叫叔了,也没照顾过她,唉」
星织姐沉默地颔首,宪兵长便也不再多说,很快带我们来到了一个坚固的金属门前,仅容一人通过的面积中除了一个活动的小窗外,光滑的「牢门」甚至连把手都没有,
「隔音效果不是很完美,不过我会守在外面的,你们放心谈吧,记得千万不要……」
「放心!」
星织姐直接一把夺过宪兵队长手中的钥匙打开了厚重的金属门,随后把钥匙返回了原先主人的怀里,率先走了进去。
「你们两个,也不要做……」
「是,大叔!」
又不等这个男人说完,伊吹也快速闪进了房间内,她似乎对这种婆婆妈妈的男人非常不感冒,只剩我不好意思地和一脸无奈的宪兵队长道了个歉才进去。
「呜哇,这味道」
一股酒臭味一进门就扑鼻而来,和小气的金属门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房间里面宽阔的空间,独立的厕所,双人尺寸的大床,以及所有犯人都梦寐以求的床垫,更引人注目的是一地的啤酒瓶,反而说明了这间牢房主人的权限。
「啊,总感觉好久不见了呢,皆城小弟弟……噢,现在看起来多了不少男人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