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枢那小伙子一定是你在奈原军高时的同窗吧,难怪驾驶HMA的手腕也那么高明,我啊,其实顺利的话马上也要升官了,到时候我是想提拔枢来接我现在的班的」
「那他现在在哪?」
「我把阵地交给他指挥了,虽然还是少尉,但我信得过他的能力啦,这不,我们上船之前就是渔船起火的时候,他现在可能还在那边」
「噢,谢了上尉」
不给他任何挽留以及说无聊话的机会,我从破旧的小桌板上拿起不知道是谁的雨衣和手电筒就往漆黑的雨夜中奔去,而方向的确定则是通过不断地去询问放哨的士兵。
打着手电筒也只能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下确保那狭窄光路之内的安全,无法想象在没有夜视仪的条件下双方该如何战斗。
【不知道如何战斗,这对弱小的一方来说,不是绝佳的机会吗?】
带着胡乱的思绪驻足在了岸边,眼前的黑船除了数道不断晃动的手电筒光路外,就只有点点火星能够辨认。
紧接着面对几束照在脸上的强光,担心被当成敌人的我赶忙表达来意,
「天见枢少尉在这里吗?」
最后好不容易得到了应该就在附近的情报,不过在被再三打量后,因为没被见过,自己倒先成为了这些士兵们的警戒对象,
「枢,天见枢,天见枢少尉,你的老爹……你的长官有事找你!」
无奈之下我便扯着嗓子大喊,结果差点就按照以前的习惯喊出了糟糕的东西,幸好在最后及时改口了。
见到我这么直接,周围的士兵也不敢逾越身份说什么,似乎都和我一起静静地等待着枢的回应。
一秒,两秒,三秒。
雨声滴滴答答。
实际上在我焦急地希望得到结果的同时,也在害怕着这次重逢——
短短半年多的时间,不知道是世界变得怎么样了,至少在我身边的世界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我究竟改变了没有?原本在我身边的人无论是状态还是性格都已经和从前完全不同了,我所想坚守的事物就是在我眼前消逝掉的,无论是被迫还是自己放手的。】
【枢,又何尝不会改变呢?不再是当初那个跟在我和凌后面的傻小子了——】
「雨明!」
「呜嘎!」
从身后传来的猛烈撞击直接让我跪倒在沙地里,随即我奋力将背上的鬼东西甩到一边去才得以减轻痛苦,
「你TM是想杀了我?」
我扭动着可能会错位的尾椎骨说道,而以这种熟悉的智障方式出场的枢还是一如既往的脱线,
「因为好久不见了啊!!!我还以为你已经……呜,雨明,你到底怎么样了,还有大家呢?」
「哈……总之我们换个地方说?」
虽然可以说都是部下,但被一群人围住去叙旧的话总觉得隐私问题有些难以接受,枢环顾了一周后才明白过来这点,随即把人群驱散,和一同起身步行在雨中。
「让我看看你」
我把手电筒的光芒对着枢,他在强光之中「哇」了一声后还是乖乖地「束手就擒」了。
「除了多了几道疤外没什么变化,嗯,千晴还不至于认不出你」
「什么?!哪里有疤,快指给我看看」
「蠢,当然是骗你的,自己受没受过伤不知道吗?」
「真是的,那我也要看看你……咦」
他手上的光束也对向了我,在我稍微用手挡住直射向眼睛的光芒时,他发出了显得疑惑的声音,
「雨明你的变化好像不小啊,虽然说不清楚究竟哪里变了……但感觉,成熟了许多?」
如果说长大的定义是习惯了悲伤的话,那我一定比他们剩下五人,更早一步成为大人了吧。
但就像伊吹和夕夏那样,不知道的过去又给了她们怎样人生道路,这短短半年也一样成为了过去。
「深羽她们……怎么样了?」
「我们在和你们兵分两路后,很快结束了沙盘作战,再然后就分别被派遣去支援不同的部队了,我被他们使唤得到处跑啊,感觉好像这半年都是在车上飞机上度过的,不过大多数支援都只是形成兵力优势,实际打起来的战斗只有一两次,想想也挺无聊的。千晴好像一直呆在国内,凌和深羽好像都去了北边,记得还挺辛苦的,噢,对啦,深羽一个多月前还给我来了一封信……」
「什么!那个信在哪?」
我激动地抓住枢的肩膀,无法掩盖内心喷涌而出的感情。
「那个……对不起啊雨明,现在不在身上……诶诶,但我发誓绝对没弄丢,因为是比较重要的东西,所以我放在水汶城的临时驻扎地里了」
「好吧……大概内容是什么?」
有好多话想和深羽说,无论是战场上的事,同伴间的事,还是家里的事,皇宫里的事,无法避开的死亡,数不胜数的悲伤,只能够寄希望于未来重逢的喜悦能将它们淡化,和家人一起分担这份我无法支撑下去的痛苦。
可是此时,也只能为那遥遥无期的盼望继续等待。
「不是我应该看的吧……她只在里面写了若是有你的消息就转交给你而已,毕竟朋友和家人还是有区别的啦,虽然很好奇,但是兄弟的隐私我还是会保护的」
「说的……也是呢」
「你那边呢?听说赫炎峡谷那边出了大动静,深羽在那件事后也来信问我有没有你的消息,说实话,我听到了HMA部队阵亡的谣传,还以为你……出事了,不过深羽一次也没有这么认为过,现在看到活生生的你我也放心啦,天舞是不是也和你一起来这里了,还有辉夜公主和小伊吹呢?」
「……」
雨水打在塑料雨衣的帽子之上直接将振动传导至鼓膜,即便如此觉得最刺耳的还是枢那本应怀念的声音,仿佛自己的体力已经被这连绵不绝的雨水所耗尽,我按住自己的前额努力压制那股烙印在灵魂的痛楚。
「她们,已经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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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死亡并不是「致命」的,那是湮灭,那是消失,那是不被存在任何人记忆中的退场,无所谓无,无所谓有,不留痕迹。
对消逝的生命所做的一切本身并无意义,死者唯一的作用就是对生者的感情产生影响,因为死亡永远刻在生者心里所以它才是致命的。
「呜……呜」
和我并排坐在一颗树荫下,枢难掩悲伤地啜泣着,也许他和夕夏没有太多的交流,但是对于那个总是骑着单车,英姿飒爽地摇晃着高马尾的少女——我们共同的青梅竹马莲见天舞,当初我在毁灭的山体之间听她诉说遗愿时的悲痛欲绝,他现在一定也感同身受。
不一样的是这对现在的我而言已然成为了一道疤痕,无法挽回的生命与遗憾,总是让我不得不死死地盯着某个目标,在无尽的战斗中麻痹自己,这才能拥有继续前进的勇气。
就像扳倒岸波京凉一样,现在我又来到了这里,认为目的是要将同伴带回家。
方法与可行性,完全没有考虑过。
而心中的裂缝和疤痕,也永远无法被填平了。
明白只是这样是不够的,也许就像伊吹一样,我的精神也在悄悄地发生着变质,某种奇怪的预感似乎在告诉我无法接受的事终究会被终结掉,可它却是那么的遥远与悲伤。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
「天见少尉!天见少尉!」
焦急而又洪亮的叫喊声在附近响起,我见身旁的枢还沉浸在悲伤中没有反应,我只好自己打开手电指引对方我们的所在。
「天见少尉……呼,总算找到你了……天见少尉?」
「有什么话你快说吧」
什么事都不想去管。
此时对于我们俩来说就是这样,面对过来的士兵,我不耐烦地把手电筒照到自己的肩章上,结果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根本没有那东西。
「总之……我也是少尉,有什么事快说吧,枢,天见少尉他正忙着呢」
「噢,噢,好的长官……我军返回水汶城的部队在流云隘口遇袭了,渡边上尉正要求你去支援他们」
一听到这个消息,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了泽渡少校说过的一些原本听上去挺奇怪的话,随即不安也开始膨胀。
「枢,我知道你很难受,但现在是战场,我不该和你说这些的」
支走了通信兵后,我努力摇动着枢的双肩,可他仍旧像个孩子一样啜泣着,一想到自己当时几乎痛苦得要放弃生命,枢这种状态也能够理解。
「我们还有好多事要去做,也许千晴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正需要着你的帮助呢,这样子
的悲伤是毫无意义的」
说着可笑的漂亮话,也没人懂得我的心情,但这种话在此时此刻却是十分有用的。
「千晴……」
见到枢终于对我的话有所反应,我立马把他拉了起来。
「……这场战斗结束后,带我去看望一下小伊吹,还有天舞和辉夜公主她们的墓……」
「好的,我知道了」
也许这个傻小子的感情比我还丰富得多,连遗体都找不到的墓碑,我实在不忍心把这个残酷的事实再告诉包括他在内的任何人,只得搂住他的肩膀将注意力转移到当下的事件上。
「枢,总之,我要我们剩下的人都要好好的,知道吗?首先从你开始,我就是为此才到这里来的」
我把他的脑袋贴近过来,认真严肃地作出说明,再确认他的情绪多少缓和了一些后,我便继续搂着他的肩膀朝渔船靠近,
「……不是要去救援?」
「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第一,为什么你们要接应这些渔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