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问却在波涛汹涌的情感中,如同一叶扁舟抵达了彼岸。
【疑问。】
既然是这么强烈的感情,从尚未真正懂事的年华就萌生的情感——
【那又为何被遗忘至今?】
简直就像是被人为植入的情感一样,即使记忆切实发生过,现在也如同无根之木一样。
【那个身影……真的是,深羽吗?】
「深羽……停一下」
深羽在我双手的施力下,才将已然一片绯红的脸颊抬起,配合上少见的盘发,充满了成熟女人的魅力。
「哥哥,我只是……」
「咳……」
深羽的话还没说完,一声咳嗽从不远处响起,深羽的表情就像是凝固了一样,并在0.1秒后把贴紧我的身体迅速与我远离,我也以一脸不自然的表情看向又回来的九凤院悠绯,有意识地捏了捏自己红透的耳朵,
「……」
看到来者是自己下了逐客令的人,深羽的表情明显带着一股愠怒,身上又散发出了长官身份的威严。
「长官,我是来告诉您,首都来的记者想要采访您,嗯……是发行量最大的报纸特约……」
「好的,知道了,让他们进救护车里来吧,我要带哥哥去医院检查了,顺路接受他们的采访」
似乎是悠绯的所提到的来客确实需要重视,深羽的情绪转眼间就在脸上看不见了,抛下这句话后就开始整理头发,虽然这样看上去就好像在告诉表情有些不自然的悠绯刚才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一样。
不过战争还真的让深羽改变了很多呢,就算以前就知道深羽其实各方面都很厉害,但像现在这样那么像领袖还真是令半年前的我无法想象。
「哥哥,来」
「诶,我也要吗……」
没有立即回答我,而是帮我整理被她的脑袋压乱的衣领,我身上的衣物则是已经在不久前脑袋一片混沌的时候被半强制地更换了。
「肯定会的,哥哥在这次作战中非常英勇呢,不论是我还是在世人眼中都是如此」
「……深羽,这个时候就不要考虑我了,很难受的话,和我……撒娇也是可以的,因为这不仅是失败的作战,我们还都……都救不了千晴」
「撒娇的话,哥哥愿意我当然会做啊」
避开话题的重点,深羽环绕了我一周并帮我整理头发和衣服,语气恢复了记忆中的俏皮与温柔,说到最后还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地让气息拂过我的耳垂,
「呃……」
想起刚刚的那种状态,似乎感觉得到脸和耳根又有点发烧了。
「你们兄妹感情真好啊」
「嗯?你还没走吗?」
似乎有些害怕深羽,所以悠绯的话是对着我说的,然而还是被深羽用带有攻击性的言语顶回去了。
「没必要这样吧……深羽」
「啊?我只是问九凤院同学留在这里还有什么事吗?」
「可是你的语气……」
「啊,两位,田野先生和中沙小姐来了」
悠绯忽然插到我们之间,打断了莫名其妙即将演变成争吵的对话,伴随着一阵嘈杂声,不管是救护车的司机,还是其它护卫,都从本来空无一人的街角冒出来了,最后则是架着摄影机等设备的记者团队。‘
「那个……机会难得,麻烦也让我跟上学习一下吧」
留着蛋卷金发的大小姐不好意思地做出「拜托」的手势,在我对她的印象中这已经是她这种性格的人的极大让步了,很久之前就听说过她的家庭毫无疑问也是王公贵族一个等级的。
「你们好」
不过深羽没有理会曾经的校友,而是先对来客们打招呼, 我见状也效仿了她。
记者团为首的一男一女都是40来岁的长辈,面孔似乎也是曾经在哪看到过的名人,其中那名女记者热情地抓住深羽的手,看上去仿佛就像一个见到偶像的追星族一样。
「皆城上尉,作战辛苦了,这次又是一次漂亮的胜仗呢」
【胜仗?】
「中沙小姐,好久不见了,一听到这次又是您采访,我就放心了」
就在我的大脑忙着处理扑面而来的信息量时,深羽朝我的方向转了大约四十五度,一只手揽住了我的胳膊,另一只手则是向记者的方向摊开,
「哥哥,这两位是樱之杜记者联合会的中沙小姐和田野先生,也是国家宣传部新闻局的优秀干事,战时情报公开主要都是经由他们。一直都注重新闻的真实性,文章也写得十分客观和精致,不论是伤感的还是振奋人心的,都会从实际出发并以隽美的文字令人印象深刻」
「哈哈,幸好皆城上尉没有选择文职道路,要不我俩的饭碗都不保了」
就像是老朋友一样,被称作田野的中年男人也热情地用双手和千晴握手,随后也把手伸向了我,
「啊,呃,你好……您好」
即使察觉到对方是个大人物,但连大公都见过的我此时却像是个孩子一样木讷得很,稍微有些尴尬地完成了和两位记者的招呼。
「皆城上尉,你刚刚说这位是你的?」
「这位是我的哥哥,皆城雨明少尉,我也不用多介绍了吧。两位大记者一定也都知道」
「还没完全收回去的右手再次被中年男子捧住,对方用比刚才更大的劲摇动了我的手,
「哦哦,你就是皆城博士的养子啊,终于见到你了,御雷的大英雄,保护了公主殿下的年轻骑士!哎呀,当时阅兵仪式那会,才知道你也来了,那会忙着做血樱骑士的特辑,想准备一下再去和你聊聊,没想到你一过夜就又奔赴前线了,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对啊,究竟是什么伟大的感情让流着皓月之血的你心甘情愿为公国的和平奉献那么多呢,请务必和我们好好聊聊,让民众们瞻仰学习一下你这位同学的心路历程」
手仍旧被机械性上下摇动,我忽然感到喘不过气来。
「英雄」之类的称呼实在太过刺耳,然而这并不是让我难受的原因。
「两位你们太夸张啦,哥哥又不会跑掉,当然会和你们说的,但是他身上还有伤,医院那边已经确认安全了,现在重新恢复机能中,所以,我们边走边聊呗」
深羽英姿飒爽地撩了一下额前的发丝,随即指向我们刚才所坐的那辆救护车,两位记者想不都不想便答应了,连同摄影师率先入座。
就在深羽招呼医生和司机的时候,悠绯也和我使了一个眼色,然后轻快地溜上了救护车并坐在我的左手边。
结果深羽看到后也只是愣了一下,很快面色又恢复自然,面对两位记者坐在了我的右手边。
看着深羽又挂上那种我一点都不熟悉的笑脸,我终于明白我感到痛苦的原因——
即使面对我的时候还是那副样子,战争还是把深羽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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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我直到今天才发现,唯一没有被战争改变的,是学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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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就算被千晴说中了,也不能说明改变就一定是坏事。】
「哥哥」
就在我咬紧牙关想要熬过内心的痛苦,深羽的呼唤让我不得不停止了思绪的整理。
「哪里疼吗?」
「啊,没事,你们开始吧,不用管我」
我想做出了一个笑容,可是面部肌肉却动得很勉强,原本以为深羽不会吃我这套,结果却意外地只是留下了一个关切的眼神后便向两位记者点头致意开始了所谓的「采访」。
「这次还有录像吗?」
深羽露出成熟而又内敛的微笑,望着在车厢内架起的黑色设备,此时救护车早已开动,看上去却丝毫没有影响摄影机的稳定性的样子。
「毕竟这次是国内的大情况了,民众们想要看更加详细的报道,不会不习惯吧」
「当然没事」
毫不犹豫地给出了答复。
我呆望着中沙小姐做出了简明扼要的基本情况介绍,随后镜头从中沙小姐的方向转向了深羽,连作为看客的我都觉得紧张,可深羽的反应却完美地无可挑剔。
「首先,有请这次临时对策部队的指挥官皆城深羽上尉定性一下这次在爱智城发生的战斗,是不是真的如同民族独立解放战线对外公开的录像里所说的——这是为了挽回这个国家失去的公平与正义而开始的圣战」
「他们的主张纯属无稽之谈,试问,做出绑架无辜的人民——如此恶劣犯罪行径的人,又有什么颜面来自称正义呢?」
深羽看似苦恼地摇了摇头,给人的感觉相当亲和,在不需要军人威严的时候就能将其完全消抹,现在看上去就像一个义愤填膺的女学生,很能使普通民众产生一种「共情」。
「拿着久远的历史作为幌子粉饰正义,少部分别有用心者以此煽动认知不正确的少民发动内战,并作出为人所不齿的伎俩。即使不愿意现在坐上谈判桌和平地去谈论主张,也绝不应该在国家战争期间做出这种会造成严重伤亡的内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