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就是这样的吧,我也帮忙报道过从前线下来的战士的心理健康问题。其实人会因为经历而改变是很正常的现象,尤其像参加战争这样会对人造成极大刺激的经历,但从专业的心理医疗分析来看,就算是必然的改变也存在安全范围。通俗易懂地说,刺激或者说心理压力在一定的安全阀值范围内波动,只要环境恢复到较为平稳舒适的话,过一段时间人又会恢复如初,而且安全阀值的范围也会进一步拓宽,所以最麻烦的情况一般是出现在新兵上,一旦超过了本身上下限就低的安全阀值后,就很难再恢复了,这种情况就能算上PTSD了」
「那悠绯同学觉得深羽有这方面的症状吗?我不太清楚跟我分开后深羽经历了什么……」
「我想想啊……因为报导嘛肯定都是光鲜亮丽的比较多,深羽同学是天才,不仅是ace级别的驾驶员,还在数战之后就展现出了将帅之才,既然深羽同学现在是将领了,脾气和心性有所改变也是正常的,你再跟她多聊聊她一定会像你吐露心声吧,毕竟你说她对你的时候还是和以前一样吧」
「说的……也是呢」
被对方那像冬日暖阳一样和煦的微笑感染,心情也愈发地明快了。
「不过,有件事情……呃,应该不是……」
可是还没等我体会这份难得可贵的心情,悠绯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嘟囔了一下随即却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在意的地方吗?深羽遇到的……」
「嗯……没什么了吧,有一些谣言不听也罢」
感到内心焦躁不安,我又一次按住了悠绯的肩膀,
「请你,一定要告诉我,什么都可以」
这一回我的强硬则是把她吓住了,有些苍白的面庞正扭向一边想要逃避我的目光。
「你在担心什么吗?悠绯同学」
我的声音有些颤抖,悠绯越是这样的表现我的直觉就越发的不妙。
「没什么好说啊,都是些谣言」
「我想要知道」
「深羽同学不会想让你知道的,你去追寻这些虚假的情报只能对她造成伤害而已,说不定还有你自己」
「这,应该由我来判断」
双手不知不觉间加大了力度,悠绯因为不适而轻哼了一声,紧接着露出了胆怯的表情。我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脸蛋,让忽然间膨胀的杀意消失。
所谓经历使人改变,就是这么回事,我一样不可能轻易幸免。
「我知道了,但皆城同学你心里一定要清楚,这只是谣言」
「嗯……我也只是想知道这戏谣言会对她造成什么样的影响,才能让我更好地去帮助她」
「据说,从比较小众的新闻渠道听来的,也是一小撮军队里口口相传的是——皆城深羽她,刚进入北部战线某强袭登陆机步旅时,遭到了……同僚的⋯⋯」
最后的两个字应该确实钻进了我的耳朵,可我像是失聪了一样,甚至是大脑当机了,无法去有意义地接收词语本身所具有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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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放开我吧,学长,我已经被弄脏了……不对呢,或许早就脏了吧,只不过现在更脏了,毕竟伊吹……已经不是孩子了,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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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会变得像伊吹一样吗?
不可以,我不能在重蹈覆辙,也许已经难以拯救伊吹了,但至少深羽,我一定要保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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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存的目的,是不是又一次被找到了呢?我可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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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强 奸犯是谁呢?已经死了吧……如果没死的话我来收拾。不对,就算化成灰了也要告诉我,什么位高权重的人吗?无所谓,我来解决」
「冷静……你冷静一点,这十有八九不是真的,一定是因为深羽同学年轻漂亮,而晋升速度又快,才会引来流言蜚语……真是的,早知道我打死也不说了」
「你知道前线是什么样的地方嘛?」
「什么?」
没有看向发出充满焦虑声音的悠绯,我的思绪穿透了时间回溯到了我们还是学员的时候所体会过的「对待」,
「到处散发着雄性荷尔蒙,满嘴污言秽语,动不动就发生肢体冲突,时间过得越久,就越是唯有依靠作为命令的纪律维持着人类的底线。那尽是丑陋与欲望的地方,每个人都在将冲动化为暴力以及——性 欲」
「可也不能就这么一杆子……」
「如果真的是晋升,那么谣言又为何是强 奸呢?」
「都说是谣言了还问为什么,你这样相信它,深羽岂不是很可怜吗?被自己部队培养的后辈给侵犯了什么的?不是那些人最喜欢听的八……卦……」
有用的信息随着悠绯稍显激动的语气传达了出来,可说到句尾的时候,却莫名地卡住了。
抬眼望去,发现悠绯她正一脸恐惧地盯着房间的入口,检查等待室的玻璃门外站着的并不是那个护士,而是我们话题的中心——
「深羽同学……」
已经不剩一点儿我所熟悉的样子了,宛如恶鬼一般的表情毫无遮掩地挂在深羽脸上。
【不妙。】
「在跟我哥哥说什么呢?不要脸的臭 婊 子」
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下一秒钟深羽的身影就冲向了悠绯,后者则是撞到墙壁上直至整个身体瘫倒在地,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深羽同学……对,对不起!」
「呵呵,果然和那群人渣一样,连最基本的操守都没有,不愧是最下作的情报科」
「深羽!住手啊!」
悠绯在地上蜷缩着身子,看得出满是恐惧地护着自己的脑袋,反观深羽,尽管并没有失控到出手打人的程度,但那抓住对方肩膀大力摇动的方式已经让缺乏锻炼的悠绯痛苦不堪了。
「我们在前线浴血奋战,你们这群人渣就在背后捅刀子,要是早知道你这婊 子会说这种话,我刚才就让你落到那群人的手上,让你体会一下你口中说的强
奸到底是不是那回事」
「深羽!冷静一点,不关悠绯同学的事,是我硬要她说的」
「啊……呃啊」
伸手钳住了深羽的胳膊,她也停止了粗暴的动作,原本以为她可以就此平静下来,结果好像适得其反,她的身体止不住地抖动,故作冷漠和镇定的语调也带上了一丝哭腔
「为什么……还偏偏是对哥哥说……都怪你,是你的错啊!」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这样……没想这样,对不起」
「够了!」
我跪在地上从身后环抱住了深羽,为了让她连挣扎都做不到而用尽全身的力气。
然而我很快就发现她连反抗的意思都没有,松开悠绯的双手无力地垂下,整个人也跪坐在了地上——
「给我滚出去……」
深羽的声音变得沙哑,断断续续地从喉咙挤出了这句话。毫无疑问,对象自然是悠绯。
精心打理的金发已经在争斗中毁了造型,而悠绯根本没心思去在意自己蓬乱的头发,红着眼睛一边不停地道歉,一边小心翼翼地往这个空间不大的病房外逃走。
「深羽……」
「我们好好谈谈」
没想到却是由她先说出来这句话。
我们当然要谈谈,我一定要保护她,拯救她,绝不要让她像伊吹一样。
如果真的变成那样,大概我也会疯掉吧,深羽可是我真正无可替代的存在——
她拯救了那个永远蹲坐在房间角落独自哭泣的男孩,无论是实际存在的还是躲藏在我内心深处的,要是失去这样的深羽,我的人生恐怕也就结束了。
【比谁都要坚强的一直都是你啊,即使我是哥哥,却也是在你的羽翼的庇护下才能成长至今的,为什么这次你不能跨越过去呢?】
从我怀抱中离开,深羽走到了病房门口,将那道玻璃门关上并从内反锁住,透明的玻璃障碍后与映出的是三浦和片雾姐担忧的面容,尽管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找到这来的,但确认了两人平安无事,我的心中好歹也算是又放下了一块石头。
【等会再问问他们怎么样了,因为现在必须是我和深羽的时间。】
对三浦和片雾姐的出现没有表露任何反应,深羽在关好门后紧接着将旁边的窗帘合上,把玻璃门外的世界与我们俩所在的空间彻底隔绝开来。
「深羽,你听我说,我一定会帮你杀了那群家伙的,但你没事,什么事都没有,就是被畜生,被狗咬了一口,只是这样而已,过一段时间后连疤都不会留下,请你一定要这么想。你知道吗,伊吹她也被……」
「呜……呜……」
我对着她的背影焦急地用尽自己所有的词汇储备,只希望能开解她,让她走出那个阴影,然而深羽回过头来看向我的时候哭得是那样的伤心,从前至今都没有见过的脆弱,甚至连彩子阿姨死去的时候,深羽的身上都未散发出这样深邃的悲伤。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要让你知道……为什么你,要相信……」
成熟而又精神的盘发也在刚才的冲突中散乱开来,哭得稀里哗啦的深羽就像我记忆中皓月的难民一样凄惨,可我又清楚地知道,她就是我的妹妹,被浩叔和彩子阿姨视为珍宝的女儿,群青学园的优等生,奈原军高的白银公主,而现在,她还是最优秀的指挥官,御雷公国下一任血樱骑士的候补,这样的她却悲伤得难以自已,我的心也像是被绞住一样痛疼难忍。
「没事了,没事了,我在你身边,再也不要回去那种地方了,国家,民族,荣誉,信仰,什么都无所谓了,我陪你回家,回塞雷纳利,一定可以忘掉那些事的,好吗」
我轻轻地把深羽揽入怀中,如泉涌般的泪水转瞬之间就打湿了我的胸膛,深羽的情绪愈发的激动,就连话语都变得断断续续了。
「……你……根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