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紧关上驾驶舱!凭什么断定他不会杀你!他们完全可以把我们俩都杀了。我有别的办法」
「别开玩笑了,你快点!」
犹豫,请示,准备,以及等待时机。
敌我双方的全部心思都难以捉摸,我焦急的表情也一定从打开的驾驶舱之时就映在了面前的敌人眼中,这样下去即使是多过一秒钟,情势都真的会向深羽所说的发展。
「从后面打我的驾驶舱」
「你到底……」
我稍稍压低声音地向深羽通讯,然后做出了孤注一掷的行动,
「做不到的话,我和你以后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我拉起了座位下方的拉杆,整个身体被强大的弹力送往了后方,难得站在我这边的运气确保了紧急脱出装置的正常运作。
从HMA后部坠落的我,目光所追及的,正是那与打开的驾驶舱形成通道的紧急脱出口,还有——犹如一道光线的弹道。
随着爆炸声与火光,天丛云和我的虎彻终于在外力的作用下分开了身形,天丛云正面冒出了滚滚浓烟向后退去,在这电光石火的片刻间,红白相间的机体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来到了我的身边,我也顾不上那份眩晕感,用尽全身力气离开坐垫朝村雨跃去——
躲避着来自另一台天丛云制造的金属风暴,默契地踩上村雨还未完全伸出的机械手,用两轮跳跃的动作从半开的驾驶舱门直接撞进了村雨的驾驶舱中。
「唔啊……」
这样不顾一切地往里跳,自然少不了和各种硬物的碰撞,全身撞在了大约是HMA的控制台上,紧接着又滚到驾驶舱的地面上。
虽说是地面,但狭小的驾驶舱全程都让我身体无法伸展开,就算最后勉强躺了下来,小腿还是被迫抬起架在不知道什么物体上,能感受到裤子都被划破了,很有可能小腿正在溢出鲜血。
当然此时无论是我还是深羽应该都没时间去查看我的伤势,压在她脚上的我用肩膀撑起自己的身子一些,好让她能舒服地踩动踏板。
而仰头看向她,那俏眉微蹙,轻咬下唇的表情同样证明了我的猜想。
【原来深羽驾驶HMA的时候是这样的表情啊,还是……是在经历无数的战斗后才变成这样的。】
脑海里曾经想过的样子一直都和平时相差无几,可战争确实将大家改变了,想起刚才孤注一掷抛出的话语,我顿时觉得收场的时候会十分糟糕,那句话对深羽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我说出的是当时我能想到的对我自己而言最可怕,最痛苦的话。
「轰隆!」
思绪很快被拉回了战场,在感受到村雨被从身后击中的同时,来自正前方的撞击也发生了,监视器映出了极近距离的天丛云的机影。
深羽在让我进入了驾驶舱后,应是马不停蹄地冲向了那台被正面击中的天丛云,钢铁的巨腕径直顶向对方机体的重心部位,用极大出力却又不快的速度,粗鲁而直接地撞翻那脆弱如纸的护栏,将那台天丛云推到了天台之外,即便驾驶员清醒过来了,因为我最开始的偷袭而受损的动力系统也难以在自由落体的短暂时间中有所作为。
「咣当!」
解决掉一台天丛云的瞬间,深羽便打算让村雨启动Aureole System升空回避,可中弹的震动还是使我们闷哼了一声。
「打开舱门,我要出去!」
意识到我占据的空间已经影响了她的反应速度,于是我便提出了要求,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监视器一闪而过的画面,医院大楼前方地面上的画面。
「你就老实点吧,拜托了」
「这样下去我会被撞死的,又没安全带」
「头盔给你!」
看着深羽真的要倔强地将战术头盔摘下,我迫不得已乘着村雨落地的瞬间擅自在操作面板上控制打开了驾驶舱,然后不计后果的再次一跃而出。
到底不过2米左右的高度,护住要害后本应不会受到什么伤害,可身后深羽撕心裂肺的叫声和小腿的剧痛却占据了我全部意识。
【怎么回事……】
我在地上趴着挪动了一段距离,朝着远离村雨的方向,数秒钟后才回头看向自己那受伤的左腿。
「真该死,偏偏这时候」
原本以为只是划伤,没想到半只脚都已经被鲜血染红,这时候我才感觉失血给我造成的虚弱感,没有能撕的布条,于是我便按住远心端血管努力往虎彻那靠近。
即便深羽现在对我可谓悲愤交加,她还是明白哪样才是当前状况下保护我的最佳方法,机体再次与那台实力不俗的天丛云缠斗在了一起。
【快,点,不快点的话……】
已然趴下的虎彻仍旧保持着背后部分逃生口打开的状态,伤痕累累的外观看上去和报废的装备相差无几,已经没有之前形容废铁所带有的那种夸张修辞了,
【货真价实的废铁?也许不然呢。】
越是在危机关头,大脑转得就越快,一直以来都是如此,特别这次还关系到深羽,于是我压住伤口努力从半开舱盖的缝隙钻进了驾驶舱中,随后第一件事就是关上舱盖。
「呼啊……呼啊,没坏啊,还好……还好」
把光学观察镜拉到眼前,一边观察着天从云和村雨的战斗,一边死死盯着地面上那个被我撞开的那个大洞。
「还没来吗……要是真能不来……也好啊」
原本清晰的逻辑与意识随着失血变得混乱与模糊,以致于我不得不自言自语来提起精神。
或许也明白时间的紧迫,深羽几乎是放弃了防守全力猛攻着对手,曾经那令我记忆深刻的招式,被天舞称作「三途川之舞」的HMA近战动作,深羽这回又在三代机上以难以置信的方式展现了出来——
像是特别定制的两把匕首配合着III型动力系统的立体机动展现出了数倍于曾经的威力,以攻代收地破坏着天丛云的各个部位。
然而,不知道对我而言该形容是好还是坏,我所等待的第三台天丛云终于在不到一分钟后从那个「人造通道」来到了天台。
只要从天台的边缘,就能看见被它击毁的一台台虎彻,所以即便我没有听见深羽的通讯,我也能猜想到既然残骸里没有它,必然是往这儿来了。
「哈……看来它伤得不轻啊」
虽然不像上一台天丛云那样被我致命地破坏了动力系统,但厚实的装甲却已千疮百孔,尤其是正面装甲,非常危险地出现了缺口,而那之后,可就是驾驶员的所在。
「付出了……很大的牺牲……才做到的吧,三浦,片雾姐,悠绯……你们要没事啊。」
深羽的村雨已经做出了穷追猛打的攻势,想要在第三台天丛云出现之前解决原先的对手,可同等性能的三代机,加之绝对精英等级的驾驶员,即使那台天丛云已经全身冒出火星了,依旧还是撑到了队友的到来。
【深羽是绝对的天才,可这并不能为她以一敌二还能够全身而退的理由。】
我悄悄地将虎彻的手臂撑到了身下,直到准备和队友夹击村雨的那台天丛云因为进攻而露出破绽之际,我的虎彻倾尽所有力量,启动了。
只有一次机会,角度,力度,速度,全面劣势的情况下,我所拥有的机会只有一次。
虎彻扑向了那台刚在天台站稳的天丛云,与野兽的野性与疯狂相差无几,两台钢铁的巨像撞击在了一起,随即一起失去平衡倒下。
从力量上比对,捕食的野兽自然并非是我,我更像是垂死挣扎的猎物,只不过更是有同类要保护的猎物。
我们撞向的并非是能支撑住的地面,而是能制造悬空感的大裂口,整个人的身体都与机体一样失去控制,只有牢牢地钳住对方这一想法在占据了我的全部意识。
「……是皆城雨明阁下吗?!」
「?!」
当我们撞向下一层的地面时,天丛云的扬声器传来了模糊的男声,
「请住手!我们的任务是保护你!」
「!」
犹豫的片刻间,原本一上一下的机体位置被稍微扭动了一点,紧接着下一层的撞击便波及到了我。
原本就受伤的我在这大势能的撞击下意识仿佛又远去了几分,眼前充满了闪烁的黑点,仅能感觉到下降的速度明显变得缓慢,天丛云似乎已经抓住机会启动了Aureole System。
「是保公派的谁让你来杀深羽的?!」
我的咆哮并没有得到任何人声回应,取而代之的是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两秒钟后,那频率陡然加快的噪音才让我理解了对方使用了类似锯子的武器,
【啊啊,这该死的,手上居然装备了锯刃武器。】
我努力睁开惺忪的双眼,看见了驾驶舱外的机械双臂正飞溅着火星——
显然只要十秒左右,我就会彻底失去双臂对这台天丛云的限制,然后天丛云便能够和队友去夹击深羽,我则是会继续坠落,直到宣告生命终结的碰撞到来。
【那样就解脱了吧?我饱尝痛苦活下去的终点。】
我因为失败而感到轻松,因为一切解脱了而感到了久违的放松,
【还是因为能够在这绝境之下无需选择地做那唯一之事而感到兴奋呢?】
「那就一起死吧!哈哈哈哈」
是的,我一直以来所做的唯一之事,唯一完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