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的三观都要被重塑时,车里的所有成员都是那副毫无破绽的表情——
除了天真可爱的三浦瞪大眼睛做出了「诶」的口型,满头问号地左顾右盼着其他人,直到对上了我的视线。
「……」
「诶……那个,雨明,我们都好担心你……呃」
话音刚落,全车的人都发出了失败的叹息声,随后害羞的三浦面便沐浴在各位玩笑式的数落声下。
「深羽!片雾姐和悠绯就算了,居然连你也耍我!」
在我的斥责下,深羽一点都不害怕,反倒调皮地做了个鬼脸,开始挖苦我,
「要怪就怪哥哥动不动就昏倒,这半年还吃得这么重,把你从虎彻里面拖出来,然后抬上装甲车可辛苦死我们了……」
「这还真是……」
正当我打算反击时,深羽后半句话却在微微一顿后换上了温柔似水的表情,
「最重要的,害得我们好担心呢,哥哥」
毫不在意其它人的目光,深羽扶住我的双肩,轻柔地施加力量,让身为伤员的我再次躺在她的膝枕上,而装甲车内的其它乘客都发出了善意的笑声,随后稀稀拉拉的掌声逐渐变为共同鼓掌。
「我,不值得大家这样,是深羽,还有你们各自视死如归的战斗让大家活了下来,我,真的非常无力」
回想起从意外降落在爱智城就开始的苦战,这短短一天的时间仿佛就已经历了人生的陈杂五味,失去了无数,也挽救了差点失去的宝物。
不论如何,这一页或许都已经尘埃落定了,国家的变革,世界的变革,就在此地发生。
明明不想要被卷入其中,但所珍视的「他们」的存在却像蜜糖陷阱一样吸引着我这样的蚂蚁——
是我从一开始就注定无法脱身而出。
脑海中忽然诞生出了一个角度诡异的分析,所谓命运这东西的样貌,仿佛一瞬间清晰地画在了我的眼前,然而那样的结论我却绝对无可能接受。
【我的选择,不会改变。】
「雨明,你的奋战我们都看在眼里」
随着三浦那宛如女孩子一般的声音响起,我的精神状态又好似一切异常都没发生过一样,只得木讷地看向三浦。
「你从楼顶和敌人坠落的时候,可都吓坏大家了,如果没有你,我们肯定只能成为那些新型HMA的猎物」
「雨明小老弟,这一次你做得很好,你的战友,同学,家人,都好好地活下来了,因为你那令人震撼的奋战」
【都好好的活下来了?】
清楚地知道悠绯和片雾大姐都是无心之言,但我还是难掩悲伤地仰头看向了深羽。
心有灵犀一般,深羽和我同样想起了那个至死我们也无法理解的「故友」,晶莹的泪水倏然落在了我的面颊上,随即很快便被他用手指拭去。
已经不在部下和我的面前掩饰软弱的她还是立刻擦去了自己的眼泪,而意识到这点的她的部下和我的友人们,也都很识气氛地别过视线,尽可能留给了深羽和我不受干扰的空间。
「把我扶起来坐着吧」
「嗯?妹妹牌膝枕不舒服吗?」
「我没有伤到坐不起来的程度啦,再说,你的腿已经很麻了吧,别硬撑了」
面对她那开玩笑的语气,我也回报以笑容,并像以前那样摸了摸她的头,于是深羽也十分乐意地把我扶到了车厢边缘的座位上。
「我们现在是要去哪?能回塞雷纳利去吗?」
「可以的话我也想先去奈原再回塞雷纳利,把千晴的事,父亲的事,还有我们的事都处理好,只是命令还是要求我和我的部队往樱之杜去」
「首都的话,应该还算安全吧?」
深羽露出了一个疲惫的笑容,先是默默地点了点头,随后才缓缓说出想法,
「爱智虽然被破坏得很严重,但人员伤亡还是主要集中在军人和警察方面,那些记者应该已经把消息散播出去了,上头的大人物们马上就会进行舆论管制,然后让我们俩在首都的媒体前出境,做宣传工作,来把这场可悲的闹剧彻底结束」
「希望一切顺利吧……」
沉思了一小会,深羽沉吟道,
「如果中沙小姐和田野先生无恙就好了,他们的消息最全,而且权限也最大,一旦消息传播开,像这样明面上保皇派和议会派的争斗必然会暂时停止」
「民族独立解放战线,又该怎么处置呢?」
「我不会原谅他们的……」
并非回答到了点子上,深羽只是眼神黯淡地偏过视线,带着强烈的情感呢喃着。
我沉默地伸出手,将她的脑袋轻轻拉过来,抵在我的肩上。
「哥哥?」
「没事」
「嗯……」
歇斯底里的告白和因为害怕而远离的心意都烟消云散,我来和深羽恢复到了自然而然的状态。
「中沙小姐和田野先生,后来没有找到他们吗?」
深羽略微摇了摇头,轻声道,
「保皇党究竟接收了什么命令,很难说,而且,当时场面那么混乱,唉……」
也许被瓦砾掩埋了,抑或是仓皇逃出了城外,无论为何无法找到他们,都希望像他们这样为了杀人之外的目的而在前线奔走的人能获得平安。
他和我们终究是不一样的吧。
想到这里,我不禁抬起视线看了悠绯一眼,尽管受过训练,她拿着手枪颤抖的样子终究也是难以对任何人扣下扳机的吧,不过,也许她有她自己强大的武器。
好像伊吹摁下快门的瞬间,若她们能永远那样的话,一定,会更加幸福吧。
对了,还有,那个梦……
因为下一秒和悠绯视线短暂重合,我又好像记起了那个模糊而又诡异的梦,然而这样的状态又一次在以秒为单位的时间流逝下被彻底打散。
「————」
不可名状而又刺耳的声音响起,伴随着我们身体清一色地往车辆前进的方向扑倒。
而行军路上这样的急刹车总是意味着糟糕的状况,只有反应快慢之差,所有人都低下身子,做好隐蔽和战斗准备,
「发生了什么?」
车厢最前面的士兵拉开了与驾驶室相连的窗户询问情况,而从那有限的空间中我们也能看到暂时还并未出现和遇袭有关的证据,
由于我们所在的车辆并非位处队伍前端,所以驾驶员也只能用无线电进行确认。
「这么头疼啊,我下去看看」
还来不及劝阻,坐不住的片雾姐就擅自下了车,并往车队前头走去。
「喂!片雾姐!」
我刚想跟上去阻止他就被深羽拉住了,
「冷静点!搞不清楚目标是谁呢,但肯定不会是她」
「……」
尽管这听上去有那么一点无情,但毫无疑问战场不是该依靠感情生存的地方。
于是几分钟后,确切的情报终于传到了深羽这个最高指挥官这里。
「是解放战线的人,说是要和皆城上尉做个交易」
片雾姐和前车队的小队长一起回到了我们所在的装甲车内,
「只出现了5个人,但是我估计附近还有他们的部队在埋伏」
而我们的车队,只是深羽残存的几乎无用的HMA部队,和紧急返回支援的团级军势的一部分,战力几何倒并不清晰。
「直接问他们有什么事吧」
我率先替深羽吩咐了小队长,结果对方自然只是看了我一眼,并未行动,直到深羽点头示意,对方这才说下去,
【对了,我的话可不是命令啊。】
「他们说,直接和队长您对话是对了您好」
「我去吧」
「诶诶,深羽上尉,万一他们的目标就是你怎么办?」
一旁的悠绯和三浦赶忙也一起拦住深羽。
听到这里,深羽若有所思地和我对视了一眼,也许我们俩此时已经想到一块去了。
「必须先验证他们的身份,排除是保皇党的伎俩」
深羽给出了与我大致相同的思考结果,倘若真的是解放战线的话,那么以来此的目的和那不应该成为原则的某个原则,便能确保深羽的安全。
「他们说,请皆城雨明少尉来一看就足以证明了」
「走吧,哥哥」
深羽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大胆地抓住我的胳膊便往车队前方走去,而我也不顾其他人担心的劝阻,和深羽并肩而行。
不知不觉,深羽的那些部下们对我的态度已经有了明显的改善,即便我与深羽在一起也不再向最开始那样满怀敌意了。
那么,我也应该回应他们的期望吧,就像是我曾经无比希望有人能在我无能为力的时候保护夕夏,在我的指尖无法触及之处保护我的队长一样——
保护好深羽。
「就是前面了,我们都小心点」
深羽目光如炬,视线没有任何转动地盯着前方并和我小声说道。
我定睛一看,确如小队长所说那般,只有5个人无队形地站在并不宽敞的路中央,而这段国道周围则是令行军队伍都比较头疼的密林段,当然,比起以前待过的山区森林隐蔽性还是差得多。
「皆城雨明少尉?」
并没有先开口叫深羽,而是我。
为首发声的那名女性,赫然就是当时在水汶城被泽渡少校杀死并残忍地吊挂在路灯的千晴部下,或者说是地位较高的心腹才是。
「你是,那时候跟着千晴的……不可能……」
「嗯,我是兰,那时候因为大小姐对作战计划的每个环节都有事先的风险预估,所以我这环牺牲替身捡回了一条命」
自称兰的女性双眼黯淡无光,稍稍颔首示意以后又继续说道,
「作为诚意的表示,身为副参谋长的我想来和你做个交易……啊,抱歉,这位就是,皆城深羽吧?」
目光当中闪过的一丝恨意没有逃过我的眼睛,我几乎下意识地就上前一步挡在深羽面前,
「哥哥?」
「……唉,抱歉,少尉,我其实没有那个意思,皆城雨明少尉,请听我解释」
「我已经来到你面前了,你先让你的部下都退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