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要把刚才的失态给彻底抛下,深羽这回首当其冲地走进了房间,我也连忙跟上,很快,她自己也得到了答案。
并不是一个,而是三个瘦骨嶙峋的人,在看了我们一眼后纷纷又像是将我们当做了空气一样,发着呆或是以极其缓慢的动作做自己的事。
房间糟糕的不仅除了照明,食物的残渣和人体的排泄物简直像是野生动物一样堆积着,见到这一幕的深羽,她的表情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十分严肃。
「怎么办,要尝试和他们对话吗?」
「哥哥,你听说过,群星计划吗?」
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出乎意料地道出了另一个名词,不过很快我就明白一直在调查赫炎峡谷事件的她,一定也对那场为岸波京凉定罪的审判有所了解了。
「你的意思是,这里……其实是实验场?」
「这倒不至于,虽然也有可能……」
深羽说到这里回身稍微把门虚掩上,不让光线泄露到阴暗的走廊。
「但我只是想,要完成那种精神实验的素材该从哪里来?」
听罢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因为立刻也理解到这种可能性的存在几率。
「人体实验的素材场?」
「所以,我才听说这里的康复出院率接近百分之0,但是怕哥哥伤心,所以一直没说」
「唉……」
【为什么,为什么伊吹总是会遇到这种事,即使不是出生在皓月,却仍旧背负着贯穿到现今人生的悲惨命运。在短暂的救赎都被剥夺以后,原本以为自己是和她一样痛苦的,原本以为能够因为感同身受而能让她从孤独中解放——
结果无论是前提还是结论却都是错误的。】
【伊吹的经历与身心受到的伤害,远超乎我的想象,要比我……】
【比我?更加?】
「我们自己去找诗乃吧,他们也不像能对话的样子,万一这些病人忽然失控,可能对我们的处境适得其反,哥哥?」
「啊?哦,好的」
从虚幻缥缈的自我怀疑中清醒过来,我赶紧答应了深羽,
「真是的,这种时候,可不要发呆了」
这一句话后,深羽便和我离开了臭气熏天的房间,继续沿着走廊前进。
「我们这样大海捞针不是办法吧」
轻轻地,步伐不发出任何声音地走着,仿佛与环境融合为了一体,而这么做的必要性,却并不是完全清楚。
「说的对,哥哥跟我来」
在前线的指挥经验已经将深羽身上的性格赋予了一定的领导特质,看着她雷厉风行地带头行动起来,有着以前强势影子的同时,自然也随着成长多少有了一点陌生感,稍微有些惆怅。
并不是因为变化。
而是因为不能像曾经那样一点一滴地见证她的成长和变化。
【原本,我们是一直在一起的吧。】
带着这些胡思乱想,避开了看起来无害的护理人员,我跟着深羽从消防通道下到了第一层,与平常的医院相似的接待大堂里,由于紧锁着大门所以内部一片寂寥,仅有一个坐在大理石柜台后的人。
「哼,布置倒还挺大气的,这魔窟」
深羽鄙视了一番后,便用简单的手势与我交流,对她而言,现在这样的行动根本连一丁点挑战都算不上。
然而事实也的确如此,深羽十秒钟之后就让那人在不知觉中晕了过去,随即开始翻阅名册之类的东西,我则是负责望风,准备将来者也都一一放倒。
结果,并不需要这么多准备,深羽两分钟就搞定了,把晕倒的人摆成趴在桌子上的姿势,随即拉着我先离开了。
「我找到诗乃所登记的病房信息了,不过更重要的是还发现了别的事」
「别的事?不会是实验之类的吧」
不只是伊吹的事,还有我在月陨之漠邂逅的那两姐妹,她们的经历更让我对这些实验深恶痛绝。
「恐怕……总之,这间疗养院最开始好像是比较正规的,那本厚厚的记录册上一开始只有登陆病人的信息」
深羽带着我并没有走向没探索过的地方,而是向我们刚刚走过的通道返回。
「开头几年病人不算特别多,但最近的几年忽然开始爆炸性增长,那个记录本已经因此而接近用完了,如果按最开始的速度……我想想,应该还可以多用3年」
「战争又开始的缘故吧」
我随口答道,有些不明白深羽关注到这些点是为什么。
「这不是重点啦,我继续说……从人数增长开始,上面做出的标注也多了起来,其中有一部分名义上归为了进行『情景浸入式封闭治疗』」
听到这个不算熟悉的名词我似乎立刻就明白了一切,
「我明白了,这就是这间疗养院能不被发现问题继续运营的关键所在,不论具体怎么设计,表面上就像刚刚那间大堂一样干净整洁舒适,而被选中进行封闭治疗的人则变成了我们最初看到的那样,真是意外的常规手段,探望的人还无法做出什么逾越的事,但,真的和实验扯上关系了吗?」
「不愧是哥哥,还是很机灵……说到实验,唉,哥哥你知道当年『群星计划』的子计划『星辰计划』的最高负责人是谁吗?」
也许深羽是照顾到我的自尊或者是身为哥哥的威严之类的所以才尝试询问我,不过我并不在意这些,此刻便摇头否定。
「那个子计划,当时就是在奈原军高进行的,时任校长的那个名叫伊藤博彦的少校,进行这惨无人道的计划的恶魔,据说,那些危险的精神类强化药物,也是经由他手,研究开发的」
我们一边说话,一边走回了那个狭长的二层走廊,在黑暗中深羽带我走向了另一个方向,若不是如此不可思议地记住了地图,是不可能知道在阴暗中往建筑深处的方向走还会有其他通道存在。
「直到后来星织姐姐上任,这才粉碎了那个恶魔的计划,包括诗乃在内的几十名实验者都得到了拯救……虽然希望是这样的,但有些实验与药物赋予的危害,是不可逆的」
深羽的语气和我的心情都变得沉重了起来,
「她们有的就被送到了这所疗养院来……但关键的是,那个罪魁祸首,伊藤少校,他也在这里」
「怎么可能?!」
无法接受这个说法的我,立刻扬起了声音,而后才马上发现自己的失态,这里可不是能这么张狂的地方,
「抱歉,我的意思是,他这样的身份,犯罪身份,为什么能被调任到这种地方,这不是助纣为虐吗?」
「他……并不算调任,而是作为病人进入这里」
「什么……」
「恐怕是,在审判周期里,由于精神失常,而被迫采取的措施吧,当然,这里变成这样怎么想都是他的原因,很可能他在审判当时的一切行为都是伪装的,后台的推力肯定也少不了」
我不禁想到了岸波京凉,有一名伯爵父亲的他又是否能逃过属于他的惩罚呢?
【不,不会,毕竟他犯下的可是重罪,绝不会被放过,更不会被原谅。】
「嘘,前面就是有人的区域了,哥哥」
几名像是医护人员又像是安保人员的白衣人行走在走廊当中,而他们所正在做的,则是「押送」着比他们数量要更多的,鼻青脸肿抑或状态怪异的——
「那些是病人」
「嗯……那我们走反方向」
「就这样直接冲过去?」
「放心吧哥哥,我们抓紧时间」
我跟着深羽,趁他们走开后迅速窜入反方向的过道,没走多远,属于外部阳光的光线便将一路都伴随着的漆黑给驱散了,我们站在二层高的过道上,眺望着消失的墙壁后的光景。
露天的室外活动场,作为疗养院康复治疗的重要设施,此时已经化作了异样的「训练场」。
「反应训练……这也太乱来了吧」
话语脱口而出,一个个可怜的病人发出惨叫,似乎是被威力不俗的橡胶弹无差别射击,而这除了勉强归于到某个家伙想依靠这样歪门邪道的「反应力」测试,来寻找精神异常者中的「特别存在」。
【就像伊吹那样。】
「如果光是这样,也许还能放心一点」
听到了深羽的喃言,我也理解到如果还进行药物之类的实验的话,那才是最坏的情况。
「那个人,是不是伊藤……」
我指向活动场一角,坐在椅子上的人,然而还没等到深羽回答,问出问题的下一秒,伊吹那特别的枯草色头发便在那人的身边出现了。
无法按捺激动的心情,我拉住深羽一边解释伊吹染发的事情一边朝那儿靠近。
但在有惊无险地下到一层之后,深羽却说了这样的话,
「哥哥,那个,应该不是伊吹」
「什么?!」
我不由得停下来脚步,同时,那个男人也带着枯草色头发的女孩正在离开这里,
「体型,不对」
这时过于急躁的我才注意到,即使小伊吹一直是萝莉身材,但也不至于娇小到这种程度,那几乎只能算是幼儿体型。
「哥哥,再等几分钟,我们跟上去」
一直保持着冷静的深羽扫视了周围,看上去已经把握住了当前的状况,绝对信任着她的我便继续跟上了疑似伊藤博彦的男人。
「这么小的孩子,为什么也会在这……」
「恐怕是失去了父母双亲吧,看她的发色,也许不是御雷人,或者是被排挤的外族,有时候看见这样的事情,忽然就能理解笼目一族的做法了,但我非常讨厌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