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基本上把我让你离开后我说的内容都猜到了。你并不是十二席中最好搞定的一名,从那一次我看到你和泽渡真琴的配合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泽渡少校?」
「是啊,你也应该能明白,那个小妮子,可是货真价实的『战神』,或者说叫『怪物』更合适?而能跟上她的步调的你,配上不俗的战绩,我比其他人更没有理由看错你」
「那,她也来了吗?」
「当然,可惜她不归我指挥,甚至不知道是哪个派系,否则我可安心多了」
「这次作战会让将军您都如此不安吗?」
「我?当然也会,适当的紧张感是必须的,反倒是你,皆城上尉,身为血樱骑士的你,也是我指挥系统下的一手王牌,可状态令人担忧啊」
蕴含着不变的威严却尽量使得语气亲切,即使每个人的方式不同,我也能明白对方令人感激的善意。
「抱歉,将军,我是第一次来这么远的地方作战,不论是气候还是环境都不太适应。而且,身边没有一个我熟悉的战友,这种情况,也是第一次遇到」
水原将军听后便将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像是安慰一样地说道,
「大家都当你是高高在上上的ace,领军者也把战绩上的你当作完整的你,而他们都忽略了你还是一个太过年轻的年轻人,其实差不多就和我儿子一样大」
「还有……我还来不及和家人告别,就被紧急征召了,而这次远征,我总感觉和以前不一样,一直有一种遗憾缭绕在胸口」
「家人啊……我记得皆城上尉你是作为养子生活在御雷的吧」
「是的将军」
「那指的是他们吗?」
「不是,将军知道青耀城吗?」
「嗯,原皓月帝国四皇子墨煜建立的伪国吧,现在的性质算是个皓月残部的根据地,你的家人就生活在那里吗?」
「是……」
越来越适应黑暗的我已经能看出水原少将沉思的表情了,不过很快他就给出了我想要的答案,
「青耀城对我国已经构不成什么威胁了,能够和平共处或者招安四皇子是最好的结果,我不能和你保证太具有分量的东西,但我可以和你保证我到了合适的时候,我会尽力帮你保护青耀城的,可以说政治上,也可以是直接的军事行动上」
没有多少东西能比得上一个少将的承诺更具有分量,我感激地握住了水原将军的手。
同时,也带着一丝歉意。
惆怅的理由,不在状态的理由,除了这些之外,还有着于此无法言说的原因,对对方而言说是一种背叛也不为过。
可是,在经历了赫炎峡谷的那件事后,对方的真意究竟又是否如此呢?
「好了,言归正传,上尉你要彻底领会这次作战的重要性,以及战略部署」
也许是专程为我来再次讲述一遍,受宠若惊的我赶紧制止了这种消耗精力的举动,
「水原将军!其实我已经在召集前就被告知了计划,要不我来和您复述一遍吧,本来就是属下犯了错,还被这样特殊照顾,实在过意不去」
于是我便把那时候星织姐和我讲的,复杂而又精妙的作战计划一五一十地道出。
水原少将最终留下了「一个小时后就可以离开这里」的命令后,便放心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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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纬度越来越高,还是宿舍本身就和那个禁闭室温度相差太多。
即使缩在被窝里,我也依旧觉得身体在瑟瑟发抖。
「我说……骑士大人,能不能,别撸了,整个床都在摇啊」
在这艘机动登陆平台的宿舍分配中,幸运与特权相结合而获得的双人间,睡再我下铺的男人传来了不带感情的抱怨。
「啊,抱歉,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很冷……」
我基本上没怎么和他说过话,但军衔一样,又能分配到一个房间,我多少还是把对方当作同等级的军人去看待,像这样不带命令语气的要求我自然会努力接受。
然而心理上存在的问题却似乎不会轻易放过我,无法抑制地颤抖。
「那个……不是冷,骑士大人该不会也在害怕吧?」
「……不只是冷,像这种情况对我来说也是第一次,或许,确实在害怕吧」
并不是害怕死亡,这我比谁都清楚。
「嘿?血樱骑士这种荣誉头衔,若是没有相当亮眼的战绩是不可能当上的,我看骑士大人你比我还年轻,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这样的大人物也会害怕啊」
「这个说来话长了,还要休息,就以后再说吧」
这样孤独地战斗,视线之内看不到任何一个我值得付出一切去保护的「他们」,又会让多少珍视之物在未能及时发觉时便消逝呢?
一想到这点就无比害怕,好像这片冰寒彻骨的海水上漂浮的一叶,没有任何归宿的它,唯有随波逐流。
就算想做什么,孤独的它也唯有虚无的意义。
「难免的吧,知道明天作战就要开始了,不清楚具体时间,我就一次又一次地惊醒,寻找着时钟,然后看到离白天还有时间才能感到一点点安心,接着睡下,然后继续重复」
「确实,像这样规模的战役,我还是第一次参与,这种状态倒也符合我的心境。
「骑士大人,规模还是次要的,你不觉得我们这群部队的任务很可怕吗?」
「可怕?」
我回想了一下所在的这座堪称壮观的「海中巨兽」所担负的任务后,下铺的男人的声音也适时地继续响起,
「佯攻啊,佯攻,切西贝诺海峡那么长,却从那堪称天险的一段强攻,以此来掩护其他便于登陆的方面。然后,还要为特种作战的顺利进行攻城拔寨……最要命的,任务结束的方式是与那个啥,第四主军成功汇合」
吊儿郎当的语气像是在麻痹自己的感情一样,最后男人还发出了几声自嘲的干笑,
「喂喂,按理来说佯攻行动都是要撤退的,结果说要和友军汇合是个什么意思,在敌人老家和逛菜市场一样吗?」
「那你是觉得……我们是这场战争的牺牲品吗?」
因为对自己的死亡没有什么实感,所以我对在担心着作战内容的他的看法产生了兴趣。
「嗯?不是牺牲品这么惨的东西,只是我们部队的定位就是不太幸运,不,应该说是倒霉透吧。原本看到水原少将在,这么厉害的载具和装备在,甚至有会驾驶HMA的血樱骑士在,以为已经是撞了大运了……」
中途打了个大打哈欠,接着才口齿不清地继续说道,
「结果看到你的地位和状态都不太对,被少将这么一整,再加上看到了任务的全貌,我才明白是我们的任务太艰巨太危险,这些配置还有可能不够,和幸运根本扯不上半点关系」
【也许,大家都是这种心情吧?】
「上尉,你叫什么名字」
我侧过身子,将手撑着侧脸,稍微又来了点精神。
「我?国见恭介,随便骑士大人你怎么称呼吧」
「呐,国见,为什么前阵子都没有和我说话,今天忽然就……」
「……天亮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被拉去战场,明天的太阳……不,月亮都不一定看得到了,每次遇到这种情况你难道就没有和其他人说说话的冲动吗?谁知道会不会成为遗言,另外,你遗书写好了吗?好像没见到啊」
「没有,我没有这种习惯」
「哦哦,不愧是骑士大人,一点都不怕呢」
似乎意思被对方曲解了,语气上带了一点火药味,
「想想也没错,成为血樱骑士就是跨越了普通人成为贵族的沟壑,想必家人也都安顿好了吧,只要想着如何活下来就好,毕竟身份地位都不同了」
「你误会了……」
「像我这种,说不定要建功后英勇牺牲才能连升两级,家里的老人孩子才能在没有我的情况下过好余生吧,活下来也不知道一贫如洗的家里会变成什么样,好日子永远都在死后或战后」
「那就努力撑到战后啊」
「这么想的话自然就会害怕不是吗?」
「嗯……」
「所以骑士大人果然是无后顾之忧才表现得那么豁达咯?」
「不……你觉得我的家人会在哪里?」
「当然是……等等,难道你的家人还在皓月?明明已经当上了血樱骑士,难不成……太年轻的缘故?」
「嘛,各种理由在内吧,这个骑士当上得稀里糊涂,我也没获得多少可见的利益……」
「嗯?」
随着对方发出疑问的声音,我也明白口中所述的情况其实和我与彼方的关系变化有关。
随着我主动疏远了与彼方的关系,与其他同样建立了上层关系网甚至可以叫做建立势力的血樱骑士比起来,我的人脉和地位实际上和他们根本不是一个等级,换而言之,若不是因为彼方的关系,这个席位也许根本轮不到我去竞争下来。
「大部分家人都已经不在世界上了,亲生母亲还有个干妹妹在皓月的青耀城,养父基本上是被软禁在武器研发中心,其他的友人和家人,现在很可能也在这片海域的某处待命着。你觉得我,是该怕死还是不怕呢?」
「……这样啊,比起自己,你更担心同样生死难测的他们吧」
也只能找出这样的理由了。
兴许是本来陌生的彼此都吐露了一些心事,既是深夜,又是只有我们两人的房间在有了一丝温度后,又在短暂的沉默中回归了清冷。
「睡吧,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起床号」
「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