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悠木凌最后得到母亲也失联的消息后,他就已经想通了。
只是为了那个束着高马尾,英气凛然的女孩也好,最后的最后,没有在需要为之着想的人,也就没有需要隐藏自己的本心的必要了。
只是做自己想做的事,再无迷茫与压抑地贯彻自己的意志。
「再见了,天舞」
毕竟这已经是他如今唯一能感到幸福的事了。
冰雹声。
水声。
远远地采集到了,不同于冰块撞击的声音,连续不断的水声,却又剧烈的撞击着什么。
「是瀑布吧」
因为密林光线不足,凌一只眼看着监视屏幕,另一只眼则直接贴在开启夜视模式的光学观察镜上。
如同回到了曾经在奈原军高后山里实机演练的兴奋,又像是和友人在深夜的塞雷纳利郊外逃避敌人追踪时的紧张。
几秒钟之后,那些在好似遥远的过去所养成的习惯发挥了作用,危险的何物出现在了距离地面不足1米的位置。
「绊绳吗?」
喃喃自语的同时,凌的双目已经久违的恢复了曾经的光彩,而跃动的内心,和第一次与友人立下为重要之人而战的誓言时同步了起来。
不知会牵动什么陷阱的绊绳既然存在,就意味着对手思考领域的扩大,其中提前防范敌人的偷袭甚至设置陷阱都具有不小的可能性。
若不是仔细观察,勾住绊绳的虎彻此时至少已经失去了偷袭的优势,而其他未知的攻击性机关作为警告足以令一般的单骑HMA打退堂鼓——
倘若没有相应的诱惑性陷阱的话。
透过树丛,隐约能看见瀑布的断崖边上,
白木,那个岸波京凉的秘书官,无时无刻不在他身边的女人。
她的存在,便意味着岸波京凉就在此处。
而拿愿意为自己付出性命的副官作为诱饵,也同样很符合那个人渣的一贯的风格。
虎彻从这里,认真瞄准的话,距离能够将那个女人一击毙命,而这个结果虽说会让岸波京凉损失珍贵的左膀右臂,但也可能提前惊动岸波京凉,给予他逃跑的时间。
对于悠木凌而言,根本不存在选择。
半年前,在樱之杜由大公和议长亲自参于的军事法庭,「沙盘作战」前后的事件一共被定罪多达180人,而这位名叫白木的女人,罪状却不足以入狱。
一个不值得他杀掉的蠢女人。
而她所代表的陷阱也不足以让这座为戮罪而准备的舞台提前落幕。
没有过多地犹豫,收起辅助轮的虎彻抬起机械双足奔跑起来,在绊绳前稍稍下蹲紧接着一跃而起。
即便无法像三代机那样飞翔,Comet
System加上助跑所获得的速度,足以让虎彻飞跃可能布置在绊绳之后地面之下的陷阱。
这是在奈原军高校内对抗的时候,凌自己接触过的致命陷阱,此时此刻需要活用经验的节骨眼下,对于只要想做就能做好的优等生而言,根本不需要犹豫该怎么做。
他所沉思的,自然是紧随之而来的一切。
当虎彻的双脚重新在短短两秒钟后重新接触地面,尽管并没有发生脚下的爆炸,但在头顶张开绿色天盖的树木中却突然落下了一面巨大的网,那是随着战争经验的积累,逐渐变得常见的,能够让HMA暂时失去赖以生存的机动性的战术武器。
「哼,是早有准备啊,岸波京凉」
凌冷哼一声,视线重回正前方。
随着下落时空气的反作用力而张开的捕捉网,其中央位置下方正是凌所驾驶的虎彻,因为跳跃而失速的虎彻即便全速推进也不可能离开网子的覆盖范围,而Comet System在半空中就已经启动过了,这对于普通的HMA驾驶员而言已经是死局了。
HMA驾驶员的反应力决定了这种武器的上限,而反应力除了在适应性测试所表现出的那种天生的确保底线的能力外,其真正要发挥出来终究还是要依靠实战的积累。
在这一年间经历了无数死战的凌正是在诠释着这点。
只见虎彻仿佛对落下的危机视而不见,按一般惯例地重新加速,然后又在以秒为单位计时后迅速抽出了武器架中的特制武器,如同曾经的辉夜专用的那把太刀一样,细长而锋芒毕露的武器。
凌操纵着虎彻将太刀朝天举起,用刀尖勾住捕捉网后简单地对着空气划了两个圆形便将网子包裹在了太刀刀身上,紧接着一气呵成做出了居合斩的准备动作,准备对付随着发动的陷阱开始左右夹击自己的敌人的两台HMA。
刚刚缠上刀身的捕捉网尚未形成死扣,凌便集中出力于虎彻的双手,精确控制力道让太刀从机体的侧腹后方猛然向前一挥,直接将捕捉网抛投出去——
而目标正是迎面袭来的宗近。
不留给敌人任何反应时间和闪躲距离的一击,原本开始开火的突击步枪被网子限制住了射击角度,连续几轮连射都将子弹交给了空气,反观虎彻则是马不停蹄地使出了一个方向近乎540度改变的回旋机动,朝另一方向逼近的HMA高高跃起,而比虎彻的跳跃更高的则是凛然竖起的太刀,用丁子油精心保养的刀身上的寒芒映出的正是敌人的装甲。
利用惯性并且全出力的一击,若是砍在坚硬的装甲上,结局很可能是作为武器的太刀卷刃甚至折断。
在战场上无论何种武器都是消耗品,即使再怎么精心打造和保养也无一例外,然而曾经的辉夜公主却能将一把太刀用至完成超过20骑HMA击毁的战历——
因为在归咎消耗品之前,每一种武器都有各自的特性,于人,于HMA,皆是如此。
「啊啊啊啊!」
正是因为清楚这点,凌的怒吼与虎彻的动作都没有显示出丝毫的迟缓,
凌厉的刀光在电光火石的瞬间自上而下,残影穿过长船的机身,干净利落地划过一个半圆的轨迹。
巨大的力量与极速的跳劈斩击,让数吨之重的长船直接往被打中的左侧翻倒过去,然后像是摔坏的玩具一样手臂与机身分离开来,通过机械关节部分,装甲拼接抑或焊接后产生的缝隙或是薄弱部分,平滑的切口足以令以其为对手的人触目惊心。
燃油从缺口喷涌而出,没有丝毫抑制的方法,然后被破坏的动力系统产生了电火花,仅仅闪烁了片刻的时间,熊熊烈火便如同冲破牢笼的困兽一般围住了失去手臂的长船,眼看爆炸就要发生。
只不过在那之前,仍旧处于动态的虎彻早已将目标变换。
恰恰是因为动态之中,与需要瞄准射击的武器不同,这样看似已经不适用于工业时代战争的冷兵器才能发挥它那堪称恐怖的作用。
迎着宗近慌乱的射击,对那正面飞来的子弹视若无睹,虎彻以同归于尽的气势继续冲锋,把生命赌在对方的准星和运气上,然后将太刀的刀尖硬生生地穿刺进因为被网住而无法顺畅运动的宗近身上,继续出力直到穿透了整个驾驶舱。
明明手中正使用象征着人类文明飞跃的杀戮兵器,钢铁的巨人和他的驾驶员却一并被这古时代就流传下来的致命一击给结束了生涯,而与此同时,身后燃起烈火的长船这才发生爆炸。
「岸波京凉,滚出来吧!」
余光瞥见了在冒出火光的树林中迅速移动的残影,凌操纵虎彻抬起脚便往失去反应的宗近身上全力蹬去,借由反作用力将刀身拔出。
「真是惊人啊,不愧是和那疯子出身一样的家伙」
即使是极度负面意义上的说法,这个声音也确实是凌朝思暮想的声音,连人类双耳效应的分析都不需要,几乎是发自生物的本能,虎彻在那个声音响起的同时便已经朝声源所在的方向冲去了。
「抓到你了!」
以迅雷之势继续冲锋的虎彻再度将太刀架到侧身后,一边把控着距离,一年逐渐地压低机体重心,并在目光能够接触到那台一如既往的暗金色HMA时,将双足模式切换为辅助轮,模仿着当年从友人那学会的技巧,即将给予任何面前的敌人致命一击。
他心中并未放松警惕,也未被极度高昂的战意给冲昏头脑,这个狡猾的敌人不仅逃脱了定罪,还在他上一次的刺杀中活了下来,所以他其实从未放松警惕或是下调对这个恶魔的忌讳。
可遗憾的事,凌无法把自己变成比那个恶魔更加无情的怪物,即使已经失去了绝大部分值得动情的事物的他,依然还留有软肋。
「是吗?我这里也抓到了好东西啊」
暗金色的HMA从树阴中现出身姿,随后,没有任何挣扎的,粗壮的机械手臂向前一挥,一道黑影便往虎彻正面飞来。
绵软无力,在空中移动了极限的一道距离后,便成清晰的抛物线轨迹落于地面,恰好落在虎彻冲刺的路线上,而早在落地之前,凌就已经看清了那是「何物」。
如同唯恐避之不及的爆炸物一般,虎彻甚至不得不直接放弃重心,让机体在高速中把自己抛向侧面。
这临时改变方向的操作让那无往不利的拔刀攻势彻底失去了作用,在勉勉强强躲开那个自己熟悉的人体后,太刀也被迫放弃了才依靠双手协作勉强让机体停止了翻滚,然而暗金色的机体也一路追瞄着虎彻直到他停下来的那一瞬间。
「噼啪!」
巨响从虎彻的驾驶舱外侧传来,因为距离关系未能彻底击穿装甲的霰弹枪将监视荧屏破坏了一小部分,尽管杀伤力看似有限,结结实实的正面一击所带来的冲击力让虎彻像是背负着重壳一般又翻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