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应该考虑的,是下一步,而不是上一步。
我走进了床边,轻轻推开了琉璃装饰的窗户,瞬间感觉到了室内的温度下降了一截。
我所在的建筑,是货真价实的中世纪城堡,无论是堡前竖起的瞭望塔,还是海拔更矮一些的琉璃瓦,都被白色装点了起来。
再往更远方望去,则是无边无际的湖水和群山。
【这里,好像就在城市中央啊。】
塞拉尼安,名副其实的湖上都市。
我要找的东西,不是包裹住这里的天然屏障,也不是所处的谁人的牢笼,而是隐藏起来的设施。
【安吉利卡应该不会骗我,我的鬼切要是被切实地送到这里来了的话,那会在哪儿呢?】
想入非非的我习惯性地想要尝试更多,基于自身性命,命运的掌握,能多一点是一点。
我一只脚踏上了窗户,像是疯子一样想要尝试利用城堡的复杂构造体来创造一个逃脱途径,或者说是方便避开眼线的侦察途径,毕竟我不仅要找到鬼切,还要找到鬼切独一无二的电门钥匙,这在我昏迷的过程中已经被收走了。
从飞机降落后便一路坐在车里来到城堡门口,甚至连途中的风景也没有看见,即便艾莲看起来好像没有那么认为,我也依旧把自己当成被软禁的状态。
而安吉莉卡很有可能就是不得已被派来监视我的角色。
回想起飞机上的一幕幕,自己便接受了这样的想法——
随后,把脚踏上了积雪的瓦上……
「唔啊……唔唔啊啊」
忍不住惊叫,生活在南国的自己根本没想到这么滑,挣扎了几下还没控制住重心的我凄惨地开始沿着瓦片铺好的斜面向下滚去,完全控制不住体势和方向,眼看就要从十多米高的位置坠落下去。
「咣当」
「唔唔……疼疼疼」
碰撞的声音是从自己脑袋直接传进来的,疼得我抱头几乎想要打滚,但并没有撞坏的脑子正在警告我自己没摔下去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身体被城堡屋顶上的一个柱型装饰给挡住了,再往后半米就是十多米高的「悬崖」,若是以这种方式死去,不仅毫无意义而且狼狈滑稽,不由得让我诞生了极强的求生欲,直接丢脸地全身抱住了那个柱子。
丢人地死死地抱住,在这根本无法站立的立足点。
「……」
「……」
之所以感到丢人,自然是因为有人,连呼救都省了,安吉莉卡双手撑在窗台,眼神如同一根冰锥一样指着我,简直恨不得戳死我一样。
二十分钟后,复杂的救援工作才把我从那个危险的位置救下来,我也只得低头遮掩,巴不得钻进洞里不让任何人认出是我。
「你不是要去洗澡吗?」
把我「护送」回房间的安吉莉卡从头到尾只对我说了这么一句话,于是我隐约在她爆发之前抛下了「现在就去」之后便溜之大吉了。
【总之,从那里溜出去不是办法……想办法用绳子吊下去的话,又担心城堡构造的那些棱角会破坏……有点难以施行,那么……用走的呢?】
想到这里,我一边朝艾莲所说的走廊尽头的浴室走去,一边开始观察环境。
虽然难免被人发现,但从建筑内正儿八经地溜出去会比挑战高空作业容易得多,并且尽管大公爵的府邸就如同宫殿一般,毕竟也不敢真的把自己当国王了,并不像故事中那样到处都是侍女佣人,除了两个过路的女仆外,直到来到浴室我也没见到更多的人了。
【总之,再总之,记住路径,晚上画个地图吧……还有浴室这种比较方便进出的空间,会不会能创造出什么通道呢?】
拥有丰富爬通风管道经验的我有时候会觉得自己确实有一些职业病,并非军人的,而是类似间谍一样潜入活动的尴尬习惯。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进入了一个蒸汽腾腾,温暖如春的世界。
「好大的……浴室啊」
即使在御雷待过的宫殿也没有这么大的空间,毕竟那时候暂时使用的是房间里的独立浴室。
而没有什么诱惑,比在这天寒地冻的地方碰见一个这么温暖的大浴室更加诱人了。
即使还未看清全貌,置身于这朦胧得像仙境一样的地方,折腾了几天的疲劳都像是马上消失了一般。
「真好,还有给我放好了替换的衣服」
在飞机上的时候已经换过了一次在赫塔费基地穿得破破烂烂的衣服,但毕竟身上没有清洁过,还是一身臭味,现在沐浴后换衣服才配得上这里这么好的环境。
于是我兴致勃勃地脱掉衣服,完全忘记了观察环境的初衷,直接进入到了浴场里。
等到想起来应该自己把脏衣服洗了还给这里的人时,我才意识到现在的行为可能会造成一场事故。
「啊,啊啊,抱歉!门没锁我就进来了,我什么都没看到,也不知道有谁在,蒸汽很大,我现在马上出去,我真的什么也没看到!」
……
许久不见有人回答,我终于放下心来掉头走进了「乐园」之中,一边把身子泡得舒舒服服,一边十分不讲究地搓洗原先身上的衣服。
【就原谅我的没有教养吧,实在是太舒服了,根本不想把身体挪出热水里。】
「再说了,这套衣服也刚换上去没多久,又不是被打得破破烂烂的那件」
心里解释还不够,我自己张口自言自语了一番才排解掉内心的罪恶感,随即把洗好的衣服放进木盆里扔到了浴池的角落。
要是哪一天,在塞雷纳利,在青城,我也想给我的家人们装上这么一间浴室。
「妈妈,浩叔,深羽,雨琴,还有梓菱姐……我一定要让你们也能享受到我这一刻的幸福」
这一刻的幸福,原本好像是第一次无关他人的幸福,我却在一瞬之后又想起了那些人。
暂时忘掉血与死亡的战场,这一刻只沉溺于幸福当中,被温暖所包围,不必再为心念的谁人而选择夺去任何生命。
人的身体中有含有百分之70的水,婴儿甚至更多,人诞生之初便是存在于母亲腹部的羊水之中,生命与水一直是交融的。
就像此时的感觉,身体如同融化一般与水合二为一,连灵魂都被吸入了这片温暖当中,沉耽脚步,涣散意志,陷入了久违的安宁。
然后,则是直抵极限的痛苦。
脑袋胀痛得就像裂开一样,原本融入水中的四肢真的就好似消失了一样,绵软无力根本无法动弹,那种虚弱的感觉迫使我发出了呻吟,可是下一秒钟嘴就被柔软的东西给捂住了。
「嘘!别发出声音!」
紧接着响起的是女孩子刻意压低的声音,可我没心思分辨,原本就喘不过气来的身体被这么一捂,简直就是在体会被谋杀的感觉。
「唔唔唔!」
「别发出声音啊!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吗?啊,啊?噢,你难受呢,抱歉……」
终于发现问题出在哪里的少女松开了手,但仍不忘发出「嘘」的声音,而我则是想大声说话也不可能办到,兴许是气若游丝地发出声音,
「艾,艾莲?到底……」
「什么都不记得了?你这人……」
视线渐渐变得清晰,即使还是全身绵软无力,至少眼前的状况开始可以把握。
艾莲那一句无可奈何的埋怨究竟代表着什么,当我看见她那沾满水汽的肌肤,和仅仅裹着一条毛巾的肉体,我便自认为明白了七七八八。
「我!」
「嘘!!!」
「呃……」
为了避免憋死,我赶紧收声,虚弱地望着她。
「总之,我不知道你到底怎么回事!这里,是浴场,现在这座雕像后面,有很多,女性」
「???」
我的面部肌肉不受控制的抽搐了,明明已经全力避开这种情况了,为什么像是从梦中惊醒一样后,又落得这般田地。
「我进来的时候……明明没有人,为什么……」
「你进来的时候是没人,你没做错,但是你为什么不挂牌子在外面呢?」
「雾,雾气太大,我没注意有……而且,在想事情」
比起解释,我更想快点想办法离开这个状况,女孩子们的说话声已经传到了我的耳中,可我仍旧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其实我预想到了」
「诶」
「所以我们今天才比平时更迟入浴,可你竟然呆到了现在,如果不是我第一个进来,你不是被女人们当然罪犯,就是直接溺死在浴场里了!」
「我……晕过去了?」
「不知道你是泡晕了还是睡着了,总之我发现你的时候,你已经快被淹死了,我想多半是因为热量导致血管扩张,脑供血不足加之缺氧导致的」
「缺氧?」
脑海中不由得借助这个关键词浮现出了我们之间的往事,在地下实验室中毒的时候,我对艾莲所做的事,尽管是在艾格的怂恿下。
「那……」
「别胡思乱想」
不知道是浴室的热气还是她和我想起了类似的羞怯,面对那通红的脸庞,我什么话都说不出。
「总之,你现在体温很高,四肢也动不了,你就靠在这个雕像后面休息一下吧,的会还是一会要是还没恢复就得去看医生了。我可是为了你的名誉着想才这么做的,在浴室溺水和偷窥,你不想这些女仆和大小姐们的七嘴八舌传遍这个城市吧」
我用仅能活动的脑袋拼命点头表示同意,然后被艾莲紧密地拖着身子靠近了装饰用的雕像背面,期间她则是为了身上的毛巾不滑落而让我压到了难以启齿的部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