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大哥哥没听过我们的祭典吗?我们的祭典才不需要宣传!」
似乎是对自己所在的城市抱有相当的自豪感,所以对我这种看起来来路不明白,实际上也的确来路不明的人的看法表示怀疑,至少这么说来公爵的话确实得到了印证。
「啊啊,抱歉抱歉,所以这个是,哦,类似于指南一类的东西」
这看山去是一个想当隆重的活动。
「那么大哥哥你是迷路了吗?只要看到像我这样,肩膀上戴着湖之精灵的印花的,都是能得到帮助的志愿者哦」
「湖之精灵?」
我听罢仔细端详了那个印花,水色而又有一只人鱼型的图案于其上,看上去稍微有些简陋,但却似乎把相关所有信息的特征都表现了出来,若是考虑到量产限制的话,应该称得上是顶级的设计了。
「很漂亮吧」
「是啊」
「大哥哥要是想要这个吗?」
「难道可以……」
「前面50米左转有纪念品店!现在限时特价哦!」
「……好的,谢谢你」
尴尬地告别小男孩,然后尴尬地在纪念品店前面摸了摸空瘪的口袋,且不说钱包这东西早就不知道放在哪里了,即使带在身上里面,里面也不可能会有武莱流通的货币。
【说起来为什么也没人给我一点啊……】
不由得发出了抱怨,毕竟明明庆典就是要吃吃喝喝玩玩,没有钱岂不是啥都不能干。
等到自己从节日的范围中脱出,才意识到正事是啥。
从张灯结彩的街道一如穿梭,即使身为异乡人甚至是敌对势力之人的我,都有一种溶于其中的感觉。
开放的模式,包容力的城市和亲切的文化,然后是和平氛围的催化。
究竟什么人才会希望破坏这一切呢,而希望破坏这一切的人又经历了什么?
感慨万千地漫步漫步在美丽的湖上都市,直到那流光溢彩的街道尽头,由湖面延伸出去的人工小岛,一座与众不同的建筑耸立于彼。
庞大的半球型屋顶竖起一根朝天而去的立柱,其下林立着的巨大支撑柱围起了一座奇妙的圣坛,而整体的漆色正是第一时间给予人神圣而肃穆之感的关键。
明明繁华喧闹的街道就在身后,声音的传播也不会在这点距离就消散,可如同耳障一样,取而代之的是圣歌以及遗世孤立的安详。
「止步,先生」
若是不出声就像是雕像一样,而且声音也是惜字如金,他们那沉重的斧枪自上而下挡在了我的面前。
「啊抱歉,这里不能进去参观吗?」
由于对方并没有杀意,甚至在可能工作繁杂的情况下还能冷静地开口提醒他人,应该可谓敬业了,毕竟像我这样的「游客」兴许在这段时间会不少。
「这里暂时不对游客开放」
「嗯……那位圣女……阁下是不是在里面准备啊?」
即使刚刚自己的身份几乎已经真的成了游客,最初的目的我可是还没忘。
「……」
沉默亦或是默认,我似乎早在问出口前就已经有了答案。
「我是她的朋友」
毫无说服力的言辞,甚至连自信也没有拿出,
「退后!」
如同湖上的圣殿的肃穆,守卫都散发着一种神圣不可侵的威严,一种未曾萌发的信仰心却忽然呈现出了巨大的存在感。
「那麻烦帮我转达一下,我叫皆城雨明……」
「……!」
回答我的不是语言而是带有攻击性的动作,斧枪用一般人勉强能避开的速度横起,挥舞过了我方才所站的位置,而正如对方所认为的那样,此时的我已经后退出了卫兵的「安全范围」之外。
如果仅仅是我的纠缠不清而引起了守卫的愤怒也许还有挽回的余地,但更为糟糕的是我的闪躲动作造成的后果,惯性带帽子和假发一同偏离的原本的位置,异于武莱人最显眼的证明便显露了出来。
直至此时,卫兵的扑克脸终于发生了改变,而空气中弥漫的气氛,也不再仅仅是欢愉边缘的一抹冷清了。
不知不觉,数分钟前还是祭典活动之外的清净之地,随着我们的「争执」而引来了围观的民众。
祭典的欢愉之外,越来越接近的战争所释放的阴影,毫无疑问也蔓延至此。
间谍,杀手,奴隶,小偷……
或许如果我不是在伪装武莱人的话,此状况是否就会有所改变呢?
儿时在逃亡的孤独,初到御雷时的孤独,再到如今,即使作为武莱的客人也一直挥之不去的孤独。
我所做的一切是不是在为回到青城而准备,回到青城我就能躲开那份孤独吗?
我也清楚,即使青城,也不是大家都在的。
「别动」
「你需要接受调查,先生」
语气甚至比方才更加客气了,如果无视掉高度提升起来的警戒心的话。
即使这么被抓住也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可就算是刹那融入祭典中的心情,也会为此时回到现实的落差而感伤。
「……我是……」
嘴唇不自觉地动了动,甚至自己又开始失魂落魄地连是否真的发出了声音也不知道,每当觉得自己只剩下一个人的时候,心里头就像开了一个大洞一样,
任何意志都不足以填补。
当我感觉到我的双手如同被钳子紧紧扣住之时,脑海中又诞生了一种诡异的疑问。
我真正的道路,是否便是为了填补这个空洞而延伸的?
「是的,这位先生是我的客人」
直到一个年轻的男声响起,刹那被剥离的现实又重新粉刷上我的四周。
「派翠克大人!这个皓月人……」
「是我的客人,还有,那个称呼,改掉」
似比身处的环境还要寒冷,一字一句都释放出了冷酷的态度,但却并未含有危险的杀意。
即使不必等他向卫兵发话,替我解围的男性一眼看上去,身份地位也能猜测一二,火红的中长发上戴着平民男性无法担负起的昂贵首饰,而充满了祭祀味道的华丽长袍则昭显着与视线彼方的神殿的关联,若是单论气场的话,这个年纪轻轻的男人甚至比派翠克公爵还要给人威慑力,这身打扮还涌现了一种不合常理的神圣感。
「是……是,这,这位大人,十分抱歉,刚才没有相信您的话」
「十分抱歉,还请,原谅我们,我们也只是为了保证祭典的安全……」
这一回两名人高马大多卫兵脱下了头盔,把腰几乎快弯成了90度,如果再多加威胁,这两个大男人向我下跪都不是不可能。
当然,这样恶趣味的想法也仅仅是顺便一闪而过,我此时已经反应过来,卫兵口中喊出的「派翠克」这个名字。
「皆城上尉,我们又见面了」
冰冷的脸上露出了笑容,配合俊美的容颜也许可以迷倒诸多女性,可这笑容既不是化开的坚冰,也不像冬季的暖阳,仅仅只是从概念上判断的表情而已。
「啊……」
但是面对对方主动示好地握手,我也没有犹豫地伸出手去。
「虽然知道你要来,但具体时间不定,所以才发生了这样的事」
「我才是……打扰你们的准备工作了吧……还有,阁下是……」
简单的客气之后,我便问出堆积如山的问题,比如那个「又见面」,
「赫塔费基地的顶层,我和父亲近距离观察了你的战斗,你是很厉害的HMA驾驶员」
「你……难道是,艾莲的……哥哥?」
看着面前的美男子优雅地做出「有请」的手势,我的大脑却在迅速唤醒着艾莲曾经叙述中关于这个人的信息。
「你来这里是想到湖中的圣殿吧,不一起来吗?」
尽管是支离破碎的,但对于我而言,初步接触的材料已经足够。
「嗯,既然不打扰你们的话,我也想去见见……艾可,边走边聊可以吗,派翠克……」
「好的,我也对你很感兴趣,皆城上尉」
我们两人几乎并排走向了连接湖中圣殿的桥,桥体如同树木的主干一样向合适四面分叉,拓展出了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平台。
只不过此时的我没有更多的心思去关注祭典中心可能会展现光景,身边的人与我所关心的人的一切联系,才是此刻最重要的事情。
「派翠克殿下,我想知道……」
「叫我艾略克就好,你是父亲邀请来的客人,理应是我对你表达尊敬」
视线并没有看向我,而是径直望着圣殿的方向,奇怪的是从他淡漠的表现中我却也感觉不到应有的虚伪做作和敷衍之意。
「那,艾略克,我就不和你绕弯子了,你的母亲和艾可艾莲的母亲,不是一个人吧」
「同父异母」
「所以,对你而言,她们算什么?垫脚石,绊脚石?」
步伐稍微放慢随即完全停下,我也顺势回过身,面对着这个气场很强的美男子。
我自己心中也不清楚是还没做好见艾可的准备,还是希望把事情和各种关系都掌握之后,才权衡最佳的对应方法。
说到底,我此时希望的是,获得面对这件事情的勇气。
「为此,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答案呢?」
犹如看穿了我的内心一般,艾略克声音淡淡地响起,使我又稍楞了半拍才回答,
「我,只想得到真实,你的真实想法」
听到我这么说后,艾略克瞳孔带有的深邃之蓝如同有着一股莫名的吸引力一样与我相连,最后反倒是他先得出了什么答案似的,将身子轻轻靠在身后的石柱上,双手抱胸继续开口道,
「皆城上尉还真是把别人优先自己考虑啊,连我妹妹们的家庭情况也这么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