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脖子转回正方向，不再朝着艾莲，觉得自己已经比犯案的嫌疑犯还要可疑了。
「倒也不奇怪」
「诶？」
并没有想到艾莲的回应会是这句话，我不像样地又一次回头去看向那名少女，而对方则是已经把目光转投向了月色，
「我是说安吉莉卡会这样也不奇怪，她有着异样偏执，认定的事情就会一根筋地维持下去。对她来说或者认为我现在这样更好也说不定，嘿，算是她特有的关心我的方式吧，不和她当面对峙一番可没办法解决」
「那……你觉得她的看法……」
意识到不妙，我立刻中止了这个百害而无一利的问题。
「她的看法？」
对你幸福的看法。
我不可能说的出口。
「呃，我的意思是，她认定的事情就会变成一根筋，像憧憬你就为了你着想，追随你……虽然是以她的方式，但她对我这么抗拒，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这个……要问你自己了，做了什么让她失望或者讨厌的事吗？」
「也是……也许我想得到」
应该就是在赫塔费基地，我的决定和表现都让她失望了吧，我所做的一切，最终只换来了凄惨的结局。
「不过，雨明，从第一次见面你帮助了我和艾可以来，其实我，就已经毫无保留地信任你了，我也有着，不输给安吉莉卡的固执哦」
话语落下之时，艾莲俏皮低歪着脑袋朝我咧嘴一笑，我的内心悸动而又愧疚，只能忍住泪水，挤出笑容朝她点头示意。
「嘻嘻，你还真容易害羞啊雨明，好了，我该回房间了，今天你就好好休息吧」
抛下这句话后，艾莲又踩在了阳台的围栏上，准备直接攀上去。
「艾莲，艾莲，别这样了，太辛苦了」
「辛苦？不过是舒活一下筋骨而已」
艾莲低下头看了我一眼，满脸疑惑但并不打算停止动作。
「会弄脏衣服的，你现在又不是在战场上……漂漂亮亮地挺好的」
「这样呀……」
这样的劝说倒是让艾莲乖乖下来了，令我稍感意外。
即使几乎不可能出现意外，但既然环境改变了，我也希望艾莲能够适应新的生活，适应自己身份该做的事。
「我帮你探探风」
「嗯」
我在打开房门前先将灯打开，随即用最快速度打开了门，漏出去的光以及人本身的视力都没有捕捉到任何人物。
这只是我对艾莲的说法。
「那我走了，晚安，雨明」
「晚安」
这种特殊的情况下，正常的对话都好像变得暧昧，特别还存在介于我们之间的另一个关系者。
「路克斯殿下……可以出来了」
待到艾莲的身影消失，我才朝着拐角轻轻说道。
「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皆城上尉」
身材标致的身影随即出现在我的面前，英俊的面庞上只能用表情复杂来形容。
「第二次单独见面又是这种情况，我感觉自己说什么都是借口了」
「没有的事，路克斯殿下，今天我所做的事如果是恰好被你看在眼里的话，应该道歉和解释的是我才对」
我稍稍鞠躬，然后做出了「有请」的手势，毫无架子的路克斯立刻就跟我进了房间。
「而且，这道门之外，其实就不可能听到里面的说话声吧」
「是这样的，但你能相信吗？」
「路克斯殿下，其实我……比你想象中更相信你，也想要相信你」
如果他不心生疑窦，我反而会怀疑他对艾莲的感情有几分真切。
「那就请听我的解释吧」
甚至能把自己的身段降到如此程度，我有些惊讶地坐在另一张椅子上，和路克斯隔着一张床面对面。
「我是想去拜访你的，皆城上尉，我看到了你的同伴正被带去房间。名字我想不起来了，一个和你年纪相仿的男人，应该也是护卫，我以为你们住在相邻的地方，所以就上去询问了。结果女仆却告诉我你住在东宫这边，我来的时候恰好就看到艾莲……」
我默默地点点头，心里明白，目前为止的说法其实都是合理的，而不是内行人的路克斯想要跟踪我和艾莲任何一人都非常困难，
「我的脑子里立刻联想到了不好的东西，逃跑似的便躲藏了起来，艾莲是军人中的军人，现在想想因为这种反应我才没被她发现吧」
「是的，路克斯殿下，你绝对不是擅长伪装和躲藏的人」
「这么说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自卑，不过你确实一下就发现我了，还有，省略殿下的称呼吧，白天不是说好了吗」
「嗯……那，你是在胡思乱想我和艾莲的关系吧？」
「虽然这也是白天说好的，但果然还是……」
「不安吗？」
「还有点生气，同时也为这样的自己生气，你应该能理解吧？皆城上尉，就算这是种傲慢也好」
「完全理解，有错的，应该是我这边」
微微颔首之后，我随即和路克斯佳解释了下去艾莲帮忙治疗皮肤神经病毒的事情。
「就是这样，大君主没来惩罚我这种小人物，我想大概是你的解释吧？」
「是这样没错，不过我觉得派翠克公爵的解释更加关键」
「谢谢……」
「我并不想要你的感谢，皆城上尉……这反而……」
路克斯面露难色，传说能游刃有余的其他大人物面前波澜不惊地化解一切的他，因为艾莲的事情已经屡屡示弱，
「然后再次抱歉，我和她并没有发生什么，但我们聊的事情，确实比较秘密，而且事关重大」
「好吧」
「是关于逃婚的事情」
「啊……」
不知道是震惊于话语的内容还是我会告诉他本来「秘密」的事，路克斯当即就站起了身子。
「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然而，毕竟是万里挑一的人才，即使面对这样的消息，无论是尊严还是情感的接受与否，都没有过度打乱路克斯的状态。
「这是她来亚述巴尼亚之前就有想过的」
没等我说完，他又坐回了椅子上，沉默了良久才再度开口。
「原因是因为你吗？皆城上尉」
「就像我和你白天聊的那样」
「唉，终究还是我的不足啊……」
「是时间不足吧，多相处一点，她会明白你的好，而且，你保证过的吧」
「是的，我想尽全力给她真正的自由，如果她为此会感到幸福的话」
我朝他点头表示肯定，不论我有没有资格，这都是我希望听到的话。
「你打算怎么做呢，路克斯」
「我想和她坦诚相待，询问她的意愿，如果她拒绝结婚，我也想至少把婚礼延后」
我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一个关键的信息在记忆中和当下都发生了共鸣。
「她说的话，你都听？」
「嗯，至少我想让她明白我的心意，我也想让她希望的事都成真，毕竟没有她就没有今天的我，而她走到今天所受的苦已经够多了，甚至还有不知道的悲伤在等着她……」
「……嗯，那，那就好」
难受和愧疚得想把脑袋像鸵鸟一般藏到地里去，希望利用艾莲欺骗路克斯，来让青城得到善待，这样的自己倘若能受到这两个温柔的人的原谅，那种卑鄙我自己一辈子也无法彻底原谅自己。
但如果这不是在牺牲两个人的幸福的话……
「但是，我觉得这件事光我一个人是不够的……皆城」
「诶，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识终于被拉回路克斯的话语中，不得不认真对待的话语。
「皆城，你的感情，是不是也应该好好传达出来呢？如果你肯定自己的内心的话，虽然我也想长舒一口气，不过，成全所爱之人，对我而言也绝不是一条不可能的路，重要的还有你的感情，这是前提」
「也是啊……」
把别人的温柔当作理所当然也是一种傲慢，这件事我必然已经被卷入其中，与其说让路克斯去努力，或许从对艾莲的影响而言，我其实更是主要因素。
「我其实不能确定艾莲的想法，但她确实想和我一起离开这里，无论是作为战友，还是其他的什么都好，所以，有她妹妹的事，我很担心再刺激她了」
说不出口，答应依协莉丝，要给艾莲幸福的承诺，让我无比害怕，害怕看见艾莲失望，甚至绝望的脸。
「我明白的，我不相信艾莲会是一个软弱的人，但那坚强的铠甲之后，定然存在着脆弱之处，人人都是如此，而艾可和你，我认为都是她的柔软之处」
「……」
沉默降临在我们之间，不知不觉夜已深，我思索了很久想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法，简单却难以决定，
「路克斯，我是劝艾莲和你先按计划完成婚姻，她应该也会这么做，毕竟事关重大……然后事情告一段落后，无论是两个人还是三个人，你和她，或许还有我，一起离开亚述巴尼亚，甚至离开武莱，去自由地看看吧？」
这大概就是最终极的考验了，甚至是放弃一切，失去理智的选择。
意识到这点，却在操控着这种事的自己，与其说一贯的自我厌恶，如今甚至变成了恐惧。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睡眠的时间或许已至，可这个房间内，无论是谁都处在绷紧精神的状态。
「……容我计划和考虑一下」
「抱歉，是很无礼甚至滑稽的建议」
「不，皆城，这或许是最好的办法，就和听起来一样的美好……但是，我也有我需要承担的责任在，我希望能协调好一切」
既不让我失望又像是救赎了我一样，我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达成了模糊的计划，甚至连共识都是模糊的，尽管这似乎只是我的感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