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克斯是我害死的,我有草乌碱,而且有很多机会给他下毒,无论是慢性还是急性的状况,我都能制造」
「……是谁唆使你这么做,你总不会是出自真心吧,是吧?艾莲!」
「不这么做我就要结婚了呀……」
她不去处理伤口,我也无法让自己僵硬身躯动弹起来,只是注视着她悲哀至极的笑容,于鲜血中绽放的异色笑容。
「只不过是一个仪式而已不是吗?最重要的是心意啊,再说了,法律上也是允许解除婚姻……」
话还未说完,我就想到了那个重要的因素——宗教秘迹。
「你该不会,是因为宗教信仰的关系,无法接受秘迹婚礼的完成吧」
我彻底失去了照顾艾莲额头伤口的欲望,那一瞬间艾莲的人物像在我眼中都变得无比陌生了。
看着她不置可否的态度,原本我坚信的事物的根基开始动摇,明明她应该是最不可能会被宗教束缚的人。
那个软肋只有家人,总是看着荆棘丛生之路并去思考与开拓的艾莲。
「你不可能,会相信那么虚无的东西……」
「关于我对这个回答——是又不是,我只能这么说」
闭上了双眼,
「我是在很小的时候接受过秘迹洗礼的信徒,仅仅从仪式上说,算是最正统的一类了」
「这些我都知道,你说过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我调查了一些资料」
「是吗……那你应该知道秘迹婚礼意味着一辈子的相互忠诚,无论是背叛还是离婚都是无法原谅的,那是对教义破坏,从宗教信仰上说就是罪人」
「所以,你因为在乎你的信仰,为了不破坏教义,就把路克斯杀了吗?」
不可理喻,我把愤怒的话语都停在了即将从口中发出的状态,依靠那最后的理性。
「你不仅杀了深爱着你的人,还把罪名嫁祸给御雷的人,原本近在咫尺的和平将因为你的……疯狂之举而悉数崩塌……」
「……法鲁伊斯科教经过秘迹洗礼的成员,就算顺利离婚了……他们的再婚也不会受到任何祝福,或者说要背负再婚后也会重复第一次的,不忠与背叛的诅咒……」
「你到底有完没完啊!」
我终于失控地朝她大吼起来,她黯淡的眼神露出了极为罕见的「惊恐」的情绪,我甚至无法想起了上一次艾莲露出这样的表情是什么时候了,配合着脸上的血迹,宛如遇见了恶鬼一般,而化身为她眼中恶鬼的正是发怒的我,
「你知道多少人会因为你这些虚无的玩意而丧失生命吗?我御雷的伙伴,甚至会波及到我青城的家人,你杀的不只是路克斯……远远不止路克斯一人,简直就是……从塞雷纳利那时候以来,你就根本没有改变过一样,彻头彻尾的刽子手」
「雨,雨明?」
「你好像从来没有改变,还是那个害死我的家人,给我耀眼美丽的故乡留下永远阴影的你」
货真价实的恶语相向,宛如极尽所能的伤人一样,这根刺不知道是深深扎在谁的心里,一说完我立刻就后悔了。
「……我承认,我的精神确实不对劲了……不管怎么样想去抛弃教义和信仰,但我也清楚一旦完成了这个仪式,就算我未来和你在一起,心中的那根刺也永远拔除不了了。父亲他的选择,已经考虑到这些,我的精神,早在小时候就被他埋下了失常的种子」
艾莲已经哽咽了起来,泫然欲泣地拉着我的胳膊,和刚才丧失生气的样子相比又是另一种令人不忍直视的悲惨,我自然心软了下去,
「对不起,我说的太过了,退一步说,你也是被人利用了。被公爵彻底玩弄和利用了你的感情,罪魁祸首才是最应该偿还罪孽的人,但你也一定要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至少,请让路克斯死得不要那么可悲……至少,证明这只是你一时的鬼迷心窍……好吗?」
我缓和的态度立刻对艾莲产生了效果,她轻轻闭上了眼睛,似乎稍感安心地深呼吸了一下,
「最开始是哥哥暗示我类似的计划,我并不想相信他,也不想依靠他,所以我希望有别的办法逃避这次联姻。可是,最后却提前将订婚变为举行婚礼,还是宗教秘迹,路克斯答应我的事一项都没有履行」
「很多事情不是他一个人能决定的……就算他能决定,最希望得到你心意的他,又怎么会用这种精神绑架的方法呢?」
「这样的方法不就恰恰是得到所谓的心意吗?」
连现在还是逃亡的状态都一度忘却了,我此时的想法就是必须在这里将艾莲的想法彻底改变,必须要说服她,否则她即使远离了亚述巴尼呀,远离了塞拉尼安,离开了武莱合国,总有一天她依旧会回到艾略克和派翠克公爵的控制之下。
这是类似人格缺陷一样的弱点,从儿时就被设计好的方便的「人形」。
「绝对不是这样的……我跟路克斯聊过很多,我觉得世界上,可能没有人比他更爱你了」
「……」
艾莲原本恢复了不少的脸色再度苍白了,我察觉到自己话语中的问题,但这也确实是我真实的感受与想法。
「他对你说过的话,有实现过吗?」
「呃,我觉得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发生了让他措手不及的事件和阴谋」
「误会,阴谋,措手不及?在你看来结婚是那么随便就能敷衍的事吗?就算没有宗教信仰,让你和一个你不爱的人结婚,甚至做更多的事,你真的能内心没有丝毫动摇,能在结束这些事之后——再一次纯粹地爱上其他人吗?」
我一下被艾莲的这番质问哽住了,但转念一想,我要讨论的根本不只是感情问题,而是为了影响更加深远的,关于无数人的性命和大陆未来的事情,
「我原本就和路克斯说过,考虑到大君主以及派翠克公爵给予的压力,甚至这个是有其他国家代表见证的婚礼,是和谈的前奏,就算暂时不能让你爱上他,在这非凡的政治意义面前,每个人都要低头才是。就因为关乎很多很多人的性命,没错,就是这样而已。然后结束设想婚礼后,路克斯甚至有意愿和你还有我一起离开亚述巴尼亚,像是旅行一样,也许彼此能在更多的相处的时间里,在放松的环境里,更加了解彼此,看见对方的优点,仅仅需要忍耐一……」
让我说不下去的并非环境干扰或是别的话语打断,只是当我再次看向艾莲的脸时,所感受到的陌生与自我怀疑,那像看怪物一样的眼神不仅让我没有信心再说下去了,甚至让我对艾莲这个女性长久以来积累的感情都开始蒸发了一样。
如同她觉得我不可理喻一般,我也变得不认识她了,仅仅在同一个建筑中度过了几天时间。
「结了婚后就是度蜜月吗,劳烦您操心了」
「……」
看玩笑似的说法,配合着完全不笑的脸,艾莲就像一个坏掉的人偶一样,眼睛死死地盯着我,而其他部位一概地缺乏感情,
「我是想和你在一起,所以,我问你,你喜欢我吗?」
「……啊,哪种喜欢?」
足够突然的提问,足够直接的心意表达,当话从口出的时候,我的惊慌与后悔也足够地表现了出来。
「……」
如果时间回到我们在永落角重逢的那段日子,被她拯救的我,一同相处的我,艾歌·依协莉斯,艾可·依协莉斯还在的时候,也许我真的能够告诉她,我也喜欢她。
「如果是想要告白的话,咳咳,我觉得应该选个更有气氛的地方,你看,现在不是这种时候吧?」
因为那一瞬间的犹豫,我知道我已经失去了机会,没有办法立刻做出她希望的回应,那么这个问题就相当于已经有了答案,我只得把太极拳继续打下去了。
「……已经够了」
「……」
也许我心中还装着其他人,但这并不应该成为我这段时间感情的障碍,一切变得脱离轨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承诺依协莉斯「强制性」地给予艾莲幸福……
以及——
「violet全都是异常的」
我感到此时此刻距离这句话的真相前所未有地靠近。
喜怒无常的安吉莉卡,双重人格的依协莉斯,接触短暂但发现格外偏执与冲动的瑟娜和萨丽娜,与她们相比,虽然同样有着会被夏盖国控制的把柄在,艾莲身上并不能看到如此明显的「异常」。
直到今天,她的内心深处似乎有什么我不知道问题,正在被别有用心者利用着,并完成了对我而言,对这片大陆的未来而言最不妙的事情。
陌生的人物像带来的是感情的迅速消失,而依协莉斯的愿望又让这份感情变成了「完成承诺」的「伪物」,其证据就是我把自己给她幸福,当作最后的「保险手段」。
而这样的打算,仔细去考虑的话,与我所认识的爱情观本身就是相背离的。
归根结底,我无法,也不希望对艾莲说谎。
在不远的未来,我更加确定了此时所作出的结论。
或许这就是悲剧的根源,也是我无法拯救任何人的结末。
「婚礼开始前的时候,你对我说的话,意思是……要我完成这个婚礼吗?「别怕,你无论何时都在」,是眼睁睁地看着我完成婚礼的意思吗?」
「……」
我无言以对,忽然明白了这句话对她而言是和我本意完全不同的意思,毕竟,她那时的决意已经在现在明了了——
杀死路克斯,然后逃亡。
而我所说的,在她听来就好像——
即使她做出这样的选择,也依然会和她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