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害怕再次滚下去,我不像样地爬行靠近声源,不顾全身被泥巴洗礼了一遍。
【到底该说是倒霉还是走运?】
视线彼端微微闪烁的红光第二次证明了我的猜想,定时炸弹,竟然被设置在这种地方。
不过想来也是,只有疯子才会费尽力气爬到顶上去爆破,选择港口也是一样,造成混乱就够了,并非暗杀部队的他们来「上保险」,要达成目的并非一定要造成杀伤。
「皆城,你在神社找到炸弹了吗?艾歌说给你提示了,我现在就去接你!」
正巧这时,沉寂许久的对讲机响起了艾莲的声音。
「啊啊,算是找到了,我现在着手处理它」
也没时间去确认艾莲到底听到没有,当务之急自然是把这枚炸弹往海里丢去,我并不会拆弹之类的工作,曾经在月见内海战役的时候,我也只是选择了类似的投机取巧的方法罢了。
然而,当我看到电子屏幕上显示的数字时,绝望与希望来往反复的天平,终于又倾向了绝望那头。
一秒一响的电子音,配合着红色数字的减少,那分明就是生命的倒计时,也是距离失败的倒计时。
尽管仅仅是认知到了时间的紧迫就让我的头脑一片空白,但回过神来之际,我已经抱着沉重的炸弹往台阶下狂奔而去。
不顾摔死甚至炸死的可能性,对我而言,失败早就成为了比死亡更可怕的事了,峰回路转,事到如今,我实在已经无法接受希望的再度破灭了。
我忍受着无法享受日常的痛苦,打算不去回应任何人的感情,孤独地怀抱着那些世界上唯一的记忆,一切都是为了能够顺利破解一次又一次的劫难,事到如今,绝对不能在开头就跌倒。
大概是这已经数次自我暗示的话语起到了效果,已经疲劳了一天的身体爆发出可能是最后的力量顺利冲下了石阶,然后把炸弹像是宝贝一样抱在怀里,重新踩上摩托车,往海边的方向驶去。
可是,只剩下2分钟不到的倒计时仿佛也在告诉我,光有意志力和心意是创造不了奇迹的。
【啊啊,让它爆炸又能怎么样呢?不会死人,最多破坏一下街道和建筑,坏的情况引发火灾,这么抱着它死掉,不仅会给晴夜添麻烦,要是世界继续运转下去,深羽她们会多伤心啊。难道我只是想寻死而已吗?】
我机械性地转着把手的油门,以近乎绝望的心态追寻着希望,以不幸的信仰打算创造幸福的未来,直到又一次的光芒在黑夜中闪现。
曾经在通往奈原市的黑森林里,这束灯光和空气流动的噪音就像是死神来临的预兆一样让人绝望。
如今同样的那台武装直升机,则变成了我的救命稻草。
不需要花费过多的心思,机车上的车灯成为了重要的光信号,直升机开始了风险极大地降低高度,深入了我所在的街区中。
「艾莲,只剩一分多钟了!你掉头,我现在过去!」
说完这句话后,因为已经没有空余的位置抓住对讲机了,它一不小心就从机车上滑落下去,我来不及可惜,只能更加小心地抱紧炸弹,并转动车头朝直升机的下方冲去。
尽管我们在这个世界已经不是恋人了,但从第一次见面的相互吸引开始,我与她携手完成的战斗大概比世界上任何人都要更多,就像跨过0点前后的,这漫长的一个日夜,我们的默契一定是像命运一般的既定事项。
直升机如我所愿在低空调转方向的瞬间,我的摩托车也减速行驶到了接近其正下方的位置,仰头望去,强烈的风压将雨水都劈开。
虽然我也想像故事里的英雄那样英姿飒爽直接跳车挂上直升机,但这枚炸弹的重量根本不容小觑,我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完成一只手挂在起落架,一只手抱紧炸弹的动作。
而艾莲似乎是发现了我处于非常艰难的状态,想要做些什么,但深知最大危机为何的我只能直接扯着嗓门大喊「时间已经不够了」,来压过直升机旋翼造成的噪音。
周围不远处的住户似乎也被这天空来物给吵醒了,艾莲不多废话,而是果断重新升高直升机的高度,越过建筑物顶,径直朝海的方向驶去。
「呃……啊」
把手臂弯曲,勾在武装直升机的起落架上,以这唯一的支点支撑着整个身体还有炸弹的重量,造成了肢体的疼痛和体力的严重消耗,然而我别无选择。
反观独自一人承担驾驶任务的艾莲,既要在大风雨中驾驶直升机,又要维持挂上了我而重量改变的直升机的平衡,也许也是竭尽了全力,摇摇摆摆的的机身,像是醉汉一样轻飘飘地行动着。
直到终于望见那因为天气原因而变得不再熟悉的银刻之海,无论它是包容一切还是吞噬一切的存在,一定都能将手中的毁灭之物处理干净。
「最后十秒!」
我声嘶力竭地告诉艾莲这一讯息,甚至让支撑臂都变得不稳了,我看见艾莲所选择的是没有沙滩的防波堤那一带,也是距离海最近的位置,可我已经没有心思去夸赞她的心思缜密了,计算着时间与自己所能做到的投掷准确度,以防炸弹把我和直升机炸毁,抑或对防波堤造成不可挽回的破坏。
「三,二,一!!!」
最后的三声比起倒数,更是为了给自己的大脑与肢体信号,原本稳稳抓牢的生怕发生一点儿碰撞的炸弹,被我瞄准海面径直甩出。
不知道是多久之后,大脑还停止着运转,手臂还保持着挥出去的姿势,只见颜色无法形容的亮光从黑色的大海中浮现,紧接着光芒伴随着沉闷的巨响迅速扩大,再往后便是无法目视的部分了。
只感受到溅起的海水和随之而来的巨大冲击力,不仅将我的身子吹得像树叶一样在空中凌乱,就连勉强飞行的武装直升机似乎也出问题了,将我从起落架上甩出。
在我坠落的数秒之后,我不知道自己处于什么姿势什么位置,唯独在天旋地转的最后,看见了一头扎进海里的直升飞机。
有在想些什么,有想说些什么,但很快,我自己的身体也同样没入黑色的大海中,在这天气不佳的日子里,就算是夏天的大海也不能说仅仅是凉爽,更别提是深夜了。
不过,那片光亮和炽热的感觉消失了,对我而言大概是最重要的救赎了,有种就算是这样在海里长眠也能接受的心情,唯有理性不断告知我,这就意味着前功尽弃。
这里可是我的主场。
所谓大海,从来就是被塞雷纳利人征服的对象。
逐渐清醒过来的大脑,驱使我吐出憋在嘴里的一口水,游回了海面上。
【为了还给属于塞雷纳利平稳的夜晚,所以我必须要做到这一步吗?】
【即使彩子阿姨安好,群青学园没事,我还是走到这一步了。】
因为就算是袭击塞雷纳利,立场对立的艾莲她们,也是我想要保护和拯救的对象。
「哈啊……艾莲!你在哪!」
我急促地呼吸着海面上的空气,一边在漆黑的夜里寻找着艾莲的身影。
因为爆炸的冲击而坠入海里的直升飞机,艾莲很可能还被困于其中。
面对这种记忆宫殿中未曾涉及的情况,我又回到了孤立无援的状态,熟悉而又绝望的状态。
一环接一环的危机和化解,就像我曾面对的波澜壮阔的命运一样,无论如何过程中有多少我所做出的努力,最终迎来的结局成败总是会被种下更深的因果所影响。
即使明白这点,我也不会选择放弃。
我也想相信正因为如此,我才等到了再来一次的机会。
我深吸一口气,重新沉入海中,可惜在这样的阴天,又是海中的亮度,睁开双眼所见之物和闭上它是一致的,根本无法搜索到任何东西。
【唔,这是?】
正当我任由身体飘在水下的时候,被浮力抬起的不只是我的衣服,还有那条对我而言无比珍视的首饰,亲生母亲留给我的翠月在海中依旧散发这碧色的光芒,原本的微弱光源,在这片无明之地里就宛如皓月一般。
水下的世界开始有了轮廓,被染成绿色的海洋映入我的眼帘,可是即便是属于衰减程度较小的绿光,在水中穿透的距离也非常有限,一眼望去,仍旧无所获。
【继续移动吗,这里的水不太深,可是该往哪个方向?】
任由翠星飘在身边提供光源,我思考着办法,身体开始了游动.
因为是风雨天,海水总是在剧烈地晃动着,此时终于遇到了稍微平静的时候,口中呼出的二氧化碳气泡从眼前掠过,带给我了非常有用的启发。
从半空坠落入海的直升机所带的空气同样会像我口中吐出的气泡一样向海面浮去,而且视觉规模会非常庞大。
此时距离坠海也不过几十秒的时间,把目标锁定在气泡大量生成的地方,很快就在其下方找到了沉底的直升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