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突击步枪和匕首哦,毕竟只能用颜料蛋,浪费太多就算是我也会被整备班的老家伙们唠叨的」
刚启动长船,通讯器中就传来了教官的声音,我苦笑着应了一声,一边寻思着她为何这么着急。
可就在我还没把思维转到战斗上时,目光却瞥见了对面的长船举起武器的样子,几乎是本能的反应,我直接让半蹲的长船加速前进,钢铁巨人的响应则是因为处于无法直接移动的姿势而向前栽倒,千钧一发之际躲过了对方的攻击。
「啧啧,还真是不试不知道,这反应速度是怎么回事啊?」
没有回应美智留教官,而是让机体迅速起身,移动到相对安全的位置,最近的训练已经让我重新习惯了笨拙的一代机,但直到确认了刚才攻击我的的确是颜料弹后,大脑才冷静下来。
那一瞬间,我的认知是将其当成了实弹在应对,拜其所赐,风间上尉曾经和我讲述过的,关于美智留教官过去的故事,也逐渐在我记忆中苏醒过来。
「这是偷袭啊,教官……」
压下奔涌而出的思绪,我隔着树丛象征性地回了一声,结果迎接我的是教官不计弹药消耗的射击。
「嗯哼,继续」
听到对方是认真的,我也便不再多说,一边让长船灵活地在树林里不规则倒车,一边予以还击,而对方似乎想要逼我展现实力的凶猛气焰在我阻击下很快便消失了。
这并非说明我展现出了强于美智留教官的实力,只是相当常规的,HMA中距离的火力压制,也侧面反映出了教官对这次较量的重视。
而这样稍显枯燥又纯粹的两机决斗,真正判断实力的要点绝非是现在的中距离射击能带来的。
【既然你想探我的底,那就一个个来吧!】
对局势有所把握后,我开始向后加速,很快拉开了与教官的距离,两台被漆成深绿色的长船彼此都被淹没在了植被中。
待到对方已经彻底消失在我的视野中长达10秒钟后,我也缓缓停下了长船,并将发动机的功率维持在最低的出力状态,将机器的噪音隐藏在盛夏繁盛的生命之声下。
紧接着半蹲下机体,让机械手支撑在膝上,形成对长船而言最稳定的射击姿态。
屏气凝神,过滤到小生命们在夏天绽放的旺盛活力,以及仿佛与自身融为一体的引擎声,最后剩下的便是属于「敌人」的声音了。
没让我等待太久,美智留教官的HMA移动的位置便被我大致把握了,那是超出视线可见的范围,可我还是毫不犹豫地第一时间扣下扳机,将颜料弹倾泄而出。
子弹的动能轻易地撕开草叶丛木的薄弱之处,抑或从仅能遮挡视线的缝隙视若无物地掠过,全部击向假想中教官的所在之处。
没有Center的实时指示,目光亦不可见,即使是不顾颜料所代表的判定,我也无从知晓。
不过说到底,这场战斗的「赢」,我从来就没考虑能把对方全是打满颜料。
毕竟,美智留上尉可是经历过那个「围城」的幸存者啊。
就在我一边换弹之际,一边回想着上一个世界的记忆中关于美智留教官的情况,结果从我意想不到的方向,几发颜料弹朝我的所在射来,其中一发甚至还打在了我侧身的肩盾上。
转移得这么快吗?
惊讶于对方的反应速度和反向捕捉我位置的敏锐,明白一定是刚才持续开火的声音暴露了我的位置所在,于是立刻驱动长船转移,结果这一发动,更大的声音似乎也将位置暴露得更加明确了,待到我重新脱离对方的追踪后,机体上多少也挂了一些色彩。
没有Center的观察判定,美智留教官也没有要停手的意思,我的心态自然也没有任何波动,反而是兴奋起来,继续与对方斗智斗勇。
这场单挑的私斗,是浅层的记忆中未曾发生过的战斗,有些久违的,完全未知而又不带仇恨的战斗,正在让我经历多次世界而逐渐形成的好战性情活化起来。
很快,试探居多而没有命中打击实感的射击就让我厌倦了,我头脑发热情绪高涨,随即打开了通讯器联系上美智留教官,
「教官,两台借来的长船,稍微弄坏一下装备和机体,没问题吧」
「哦?有我罩着,当然没…..啧!」
发出询问的同时,我已经驱使长船全速朝锁定的目标冲刺而去,这重达数吨的机械声势浩大,以此引发对方在通讯另一边的反应也足以说明了我拿捏的位置应是准确的。
拨开最后一重足以隐藏HMA身形的叶丛,迎接我的自然是黑洞洞的枪口。
「教官,这样够不够尽兴啊?」
看到这料想中的一幕,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
如果战场上的HMA和坦克一样谁先将炮口对准对方,谁就基本上锁定了胜负的话,那么十台HMA都打不过一台占据绝佳地形的坦克。
早有准备的我让长船把突击步枪直接往对方枪口甩了过去,可惜投掷物的速度终究比不上火药爆炸,出膛的子弹将可怜的突击步枪逼退,不过争取到的这一点时间,最后彼此之间没有障碍的距离便足以让我突破了。
也许美智留上尉的技术能够争取到再度开火的机会,然而,对于只有颜料弹的武器而言,一旦打出了那个毫无杀伤力,也没有判定的子弹后,迎接她的将会是货真价实的利刃。
说到底,对于久经沙场的HMA驾驶员而言,所谓的模拟战,在重重保护和限制之下,唯一能让人热血沸腾的还是白刃战,再不济用铁拳互殴都比训练空爆弹或是颜料弹来得紧张。
没有去执着于「判定」的胜负,美智留教官如我所愿般地用最后的时间抽出匕首与我交战,巨大地冲击瞬间透过长船的机械手传到了驾驶舱中,令我再次记起来一代机避震系统的缺陷,可就是在这冲击下,我感受到了久违的生死边际游走的实感。
即使在塞雷那利的时候,我也不是在HMA里经历死斗的,此时监视器映出的一切画面都像慢放了一样,只待我做出决定命运的抉择。
维持住右手匕首的出力方向,同时将推动操纵杆,将左手猛然伸出,扼制住对方右手的武器。
做完这一套缠斗动作后,我没有犹豫,立刻从左手边的按钮切换到了腿部特殊模式,像人类打架似的用膝撞攻击对方。
可令我诧异的是,几乎同一时间,美智留教官也用出了膝撞,两台长船镜像般的动作带来的是又一次剧烈的震动。
「这下向整备班的不好交代了吧?」
我忍住眩晕用稍微有些发颤的声音调侃了教官一下,而对面则是不甘示弱地予以还击,
「这种教科书一样的斗殴,真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学生啊」
「有句老话,美智留教官应该听过吧——有道是,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试试这个?」
没有撤去膝盖上的力量,反而陆续把长船上半身下半身的力量都调度起来,以不平衡的姿态率先朝对方压去。
如果不是几乎完全相同的两台长船,如果不是吨位一致的对峙局面,更重要的是恰好站在有倾角的下坡地带,并且还是单脚站立。
没有任何能够抵御的措施,美智留的长船就这样有些滑稽地直接被我缓缓压倒过去。
「真有你的啊,皆城雨明……」
没有回应教官的话,因为接下来是更需要集中心神的细微操作。
像这样配置几乎完全相同的决斗,我似乎已经很久没遇到了,而恰恰是如此的条件,一切计算都变得更加清晰明了。
借由着重力的优势,完全出力的机械手臂硬生生地突破了僵持不下的平衡局面,一点一点地将匕首的尖端抵近驾驶舱。
然而,就在我将手腕开始反转的节骨眼上,对方机体所剩下的唯一能自由活动头部却向我发难。
原本因为不是实战,而排除掉根本没当回事的头部内置机枪,长船的头部已经变成了完全的观察工具。
又或许这也只是借口,我还是打从心底轻视了美智留教官,说是战士的本能也罢,思考方式的相近也好,相同的不只是机体,如同镜像的动作反映出的是更深层次的东西。
当美智留教官用长船的脑袋朝我的监视器撞过来的时候,知道无可避免损伤的我所选择的是继续摆脱对方的束缚去进攻驾驶舱,可遗憾的是随之而来的另一个猜想也实现了。
用头部装甲的部分所撞击的位置自然是监视器,随之而来的不只是一部分监视荧屏飘满雪花,更是让这个机体的电力系统出现了短暂的故障。
短短的瞬间我来不及切换到机械动力控制,这也失去了用简单的肢体动作维持住局面的最后机会。
待到我重新能够观察对方行动的时候,只见美智留教官的长船已经将其中一只机械腿从我机体的身下偏离出来并反勾在了我之上。
这短短几秒钟完成的动作,为的正是下一刻的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