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的样子身体应该没什么问题了,你也不必担心昨天的事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只要你不要在掺和这类事情了,你该做的是好好训练,早日成为正规军」
虽然不是没有想过事情会这么发展,但如此直截了当的拒绝,似乎就是对我昨天如此拼命才达成的结果的讽刺。
「美智留教官,这是什么意思呢?我只是想帮助你而已」
明白对方也不认为这样就能说服我,面对教官直视我的目光,我直白地回应了她。
「……我总感觉你知道很多事情,也很难再把你单纯地当成一个学员去看待了,我甚至无法想象你昨天是怎么做到一切的」
听到这句话后,我深吸一口气,把昨天驾驶格拉默阻击追兵的方法叙述了一遍,那仅仅数分钟的简短战斗,是实话实说的以命相搏。
「……我想相信你说的话,想相信你说的战斗」
「……」
「但令我惊讶的是,不是特定的战斗或是情报,而是一切都集中在你这个个体之上……」
美智留教官没有隐藏表情,面露哀色的摇摇头,
「一个无法被看透的人,是难以让他人的感情从想相信变为真正的信任的,做出这样的忠告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美智留教官不是为自己而战,也不是属于那种能够掌控大部分局势的大人物,她更像是一个摇摆不定的执行者,所以,她接下来的话我也隐约能够猜测到了——
「再继续扯上关系,你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皆城雨明」
目光不再柔和,也没有再表露出「能够听我说点什么」的态度了。
「……」
「不是可能……是绝对会有」
生命危险,昨天就已经遇到了。
想要这么回答,面对这份锐利,我却也只得偏移视线,低下头示弱了。
「就当你已经跑完了,我则是来检查的,归队吧」
「打扰了」
一个完全意想不到的声音,在结束之际插入了我们两人的对话当中。
在如此敏感的话题里,如此危险的关系中。
我们没能提前发现是正常的,因为只有跟踪我们的人,才能找到这么隐蔽的地方,在这个建筑之间的缝隙中,出口还有一棵树的遮掩。
「什么人!」
逆光的缘故,被认为是不速之客的身影一时无法看清,而美智留教官厉声喝问,似乎下一秒钟就可以冲上去制服对手。
可是对我而言,仅仅那个让我无比熟悉的声音,就足以知晓对方的身份了。
只是问题在于这个人出现在这里实在是超出预想。
「千晴……」
没有出声回应我,而是缓缓向我们走近,直至身影挡住了出口耀眼的白光,面容逐渐能被适应了光线的眼睛所容纳。
「羽佐间……你已经转进来了?」
「不久前」
只见千晴轻轻地朝美智留教官点了点头,随后便把视线移到了我身上,
「刚来没多久就发现你在做危险的事,雨明学长」
听到这句话后,美智留教官转而用疑惑的目光看向我,但似乎出于对千晴的尊重,她并没有开口询问什么。
「……」
面对这奇怪的再会,我才想起了最近回塞雷纳利都因为千晴有事而没见到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便降临在我们周围。
「深羽她们,还好吧」
忍耐不了千晴那复杂的眼神,我率先开口问了维系我和她之间关系的问题。
「不比你在的时候好」
「……」
被千晴极为冰冷的话语堵住那些并不合时宜的废话,她闭上双眼,默默摇了摇头,宛如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又往前走了两步,距离我不足一米的距离,如同自言自语地喃喃道,
「……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千晴……」
「神山,你们刚才是不是在聊昨天的事」
目光没有偏离我,并用不带有学生尊敬教官态度的口吻质问美智留教官。
「……是的」
「他帮了你们?」
「他对我们帮助很大,如果不是他,我没有办法在那种突**况下隐蔽好他们,追兵咬得非常紧,全被他挡住了,而且……」
美智留教官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而且,他也全身而退了」
与教官怀疑的口气异曲同工,青梅竹马的千晴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陌生的怪物一般。
「神山,你看过这篇文章吗?」
千晴一边询问,一边直接从挎包里拿出了一叠报纸,并直接翻到了一处不算起眼的小版面。
那是出自我手的文章,也是我这段时间社团活动的成果,将记忆与调研成果展示的文章,不巧正赶上战争爆发,而只能占据一个小小版面。
原本想要借此成为拉近美智留教官所在阵营的机会,却因为突发事件的过度催化而生成了如今的窘境。
「……你为什么会去关注笼目族的事?一个成长在西南部沿海小镇的……外国人,为什么会去关注八竿子打不着的事」
再近一步,千晴已经几乎贴上了我,只是眼神之中的感情是与暧昧绝无半点关系的存在,这一刻我完全感受到了曾经在爱智城遇见的,身为指挥官的千晴的可怕,不容辩驳的质问,一字一句地刻入我心脏。
「我问你,你是不是,哪家的,奸细?」
「Stop!」
一瞬间,感受到身体被某种力量推动,小巷尽头的白光千万倍地膨胀起来,直至覆盖整个世界。
晴夜的声音宛如控制现实的律法一般,待到眼前重新出现「画面」时,一切都已经被「冻结」了起来,从发生到结束短得连认知中的时间单位都无法去衡量,硬要去描述的话,仅仅就是那个单词的发音时间。
「晴夜……」
「卟卟,有危险了,记得我说过吧,不能让其他人也获得超出这个世界范围内的知识」
「那意思是我说了不该说的吗?」
「不单单是语言啦,这是很复杂的情况。你仔细想想,一个从小就认识你的人,在你做出那么多反常举动之后,会思考出本不应该能想出的信息也是有一定概率的吧,特别是千晴这样的聪明人,当她的行为轨迹偏离出翠月控制的生命信息流的正常轨迹后,就得和你一样需要消耗维持星球运转的能量去修正因果啦,这个代价不仅仅是两倍消耗那么简单,如果处理不好会立刻重置哦」
「又要再来一次?不,不要吧……」
不知道具体的原因,我忽然发自内心的恐慌,似乎以及承受不了任何失败了。
「唔,重新来不好么,又可以在塞雷纳利和挚友亲人在一起了,再重新好好计划一下吧」
就在我状态不对劲的时候,晴夜的鼓励和安慰就像瞄准了我的症结一般,很快又让我平静了下来,甚至转而对重置抱有了一定的期待。
但是另一股理性,又或者是内心深处的愿望却驱使着我否定这种做法。
如果渴望重置之后与挚友亲人一起快乐生活也是一种愿望的话,那么最终我得出结论将证明哪个才是我最渴望的事情。
「请告诉我挽回现状的办法,晴夜」
「呼,这样啊,最重要的我认为是解释,让她能够找出正常的逻辑自洽的解释,而不是越思考思绪越飞,最终借助你的所作所为找到超越世界的情报」
「解释……可是我,现在没有什么证据能够让我发挥,掩盖真相啊」
「唉,你以前可是做的比现在完美多了,该说是心变得软弱了,还是记忆没有完全恢复的原因呢……」
「完美的说谎吗?」
晴夜在我面前华丽地转了个身,飘到了定住不动的千晴旁边,
「言语具有无穷的力量,你的青梅竹马之所以会通过你的异常接触到超越世界的真相,原因在于她对你的感情与理解超过其它大多数人,比如超过这位教官」
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好像已经抓到了晴夜的意思。
「那么这份感情与理解,可以化为敏锐的怀疑,也可以成为特殊的信任,你需要证据去说服的往往并不是这样的人」
「我需要的是……真挚的……谎言?」
「反正我是这么认为的哦,你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思考」
晴夜事不关己的样子,摊摊手后就消失了,只听见声音飘荡在空气中,
「想好以后叫我解除……冻结,就好」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这种静止世界的奇异状态,因为视野被蒙上了一层冰气般的白雾,用「冻结」去形容确实再贴切不过了。
【不对,现在不是思考这些超常现象的时候,而是要好好利用晴夜给我的机会。】
抛开杂乱的思绪,我望着千晴,回想起前世今生和她相处的点点滴滴,无论是曾经还是现在看不透的地方,逐渐也有了猜测,包括她接受传承的责任,包括她对深羽的感情,以及对塞雷纳利的大家的牵绊。
直接的记忆,以及在图书馆里查找翻阅的记忆,一个千晴的虚像栩栩如生地立在了我的瞳孔中。
此情此景,叠加上往昔的回放,似乎所有与我有过较多接触的人,都能够在我的分析下再无秘密。
然而我也明白,自以为是的看透绝非看透,一切都要回归晴夜所说的那个道理。
自己能够看透的对象,首先是她/他比谁都要理解你自己的感情,又或者说——
这仅仅是一种愿意被欺骗的信任罢了。
「足够了,谢谢你,晴夜」
随着我的一声长叹,冰封的世界和时间重新开始流动,原本两位女性黯淡无光的双眼刹那恢复如常,保持着质问的态度。
而我则是将回忆过去酝酿好的情绪,尽情地表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