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智留教官无言地望着我,我也猜不到她在想什么,而千晴则是在短暂思索之后朝我点了点头,
「雨明学长,很抱歉以这种方式和你重逢,也很抱歉问了你那么多……」
千晴表情变得柔和,朝我稍微欠身,尽管是陌生的样子,但我却觉得比刚才距离拉近了不少。
「相对地,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告诉你想知道的,关于我们的事」
千晴朝我象征性地伸了伸手,便静待我的答复。
一切都是我始料未及的展开,但最终一切又好像往好的方向驶去。
面对这样的机会,我自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那跟我们来吧,可爱的雨明同学」
见到事态气氛好转,放松下来的不仅是我,美智留教官又从正经的状态变回了熟悉的样子,一边玩笑开不停一边走在前面带路,而千晴则是主动走在了我的旁边,虽然一路上都是一言不发。
最终我们来到的是熟悉的社团活动大楼,不安顿时笼罩着我,生怕被伊吹或者夕夏发现,一种成为叛徒的感觉令我生畏,教官和千晴所选择的根据地对我而言算是十分不幸了。
「不用太担心,偷偷摸摸一点,还是能避过去的,我们在另一个单元」
看出了我的担忧,千晴一路上第一次开口和我说话,转眼间我和她们来到了一个名为茶道社的社团。
「你们这些政治派系……都喜欢拿社团来当幌子吗?」
「学生要有学生的样子」
对我的问题应该是不感兴趣的千晴淡淡地说道。
在社团大楼最顶层的一个角落,原本应该是为未来可能出现的社团预留的空教室,却多了一个从来没听说过的「茶道社」。
「这里和什么政治派系无关,只是笼目一族在奈原军高的学员希望有个方便谈话的私人空间而已,否则,我也不会作为顾问老师,而是选择避嫌了」
美智留教官一边开门一边对我解释道。
待到进入社团活动室后,豪华而刻意往古朴方面装修的房间立刻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全木制的地板与家具,一层层和室门布置的空间,刚刚被打开的窗户上还吊着挂有纸籤的风铃。
「不知道多少代前的人布置的,虽然不能百分百还原,以传统的茶道招待你还是可以的,先净手吧,和参拜神社有点类似」
千晴嘴角闪过一抹浅浅地微笑,主动拉开一扇门,指引我先完成程序,接着她和美智留教官才先后完成,
「赏茶,赏具,请」
兼职神社巫女的千晴对于这类繁缛礼节学习和模仿能力都很强,尽管我一窍不通,但还是能看出这种程序对凡事追寻实际意义的人而言是多大的折磨。
「小姐,我看算了吧,小雨明在忍下去多动症都要发作了」
面对教官的挖苦,我只得苦笑,只见千晴沉默着把茶具摆开,示意着结束了观赏,随即往茶具中倒入沸水又迅速倒出,并茶叶投入壶中。
纤细白皙的手指提起紫砂茶壶,另一只手倾斜着不久前刚煮好的沸水瓶,在倒水过程中壶嘴还特地「点头」了三次,
「凤凰三点头」
千晴头也不抬,聚精会神低望着茶壶,而口中则是在解说茶道。
待到沸水即将溢出,茶壶重新回到了雕刻精美的茶具台上,并继续注水,直到水漫出壶口,千晴才用茶盖拂去浮在水面的茶末。
「春风拂面,然后,封盖」
拂去茶末的壶盖并未远离,而是轻掩在了壶上,紧接着另一只手倾倒的沸水并未停止,任由沸水洗遍壶身。
「……」
「……」
「难不成还想要我分杯和奉茶吗?」
原本还在想着后面还有什么环节,千晴这一句反问终于让我如梦初醒,赶紧拿了杯子接茶。
「那么,开始正题吧,学长」
「正题?」
刚接上茶,谨慎地抿了一口。
「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随着这个问题,气氛稍微有些严肃了起来,就连话题之外的美智留教官也收起了笑脸。
「有……而且很多,希望你们能够都回答我,我也会站在你们那边」
脑海中闪回着为这一刻而想象过的诸多话语,幻想着能够完美解决两方争斗的未来。
「这些事的性质,不会那么轻易地允许你的任何决定」
给我浇下第一盆冷水的是美智留教官,
「总之你先问吧,小雨明」
「两位都是,笼目一族的后裔吧,尤其是千晴,你应该在族中地位比较高」
两人不约而同地点点头,脸上也没有意外之情,这一点她们大概未想在我面前隐藏。
「昨天遇到的闯入奈原军高的人,也是笼目一族的人」
面对我试探性的问询,她们继续点头肯定。
「他们所执行的任务,是引发御雷和武莱的正式战争,我遇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完成了成为导火线的任务,正在逃离并抹杀证据」
这一次,美智留教官没有再点头,似乎正等着千晴做出决定,而答案我自然是知道的,所关心的是她们能否接纳我。
「还行,那算学长说对了」
没有给予完全的肯定,也有点像是敷衍欺瞒的话术,但我明白这是千晴的认可。
我的试探,并非是对千晴她们底线的试探,而是对晴夜她们所代表的「法则」的试探。
「会做这样的事,我不知道笼目一族的诉求是什么,但一定与御雷或者武莱的某一个势力达成了合作」
这个猜测说出口,这次交谈的性质应该就出现了根本上的变换,事情最严重可以称作叛&国的行为了。
「何以见得」
千晴秀眉微蹙,把茶杯放下,双手抱在胸前,向我质问道。
「这只是我的猜测,如果冒犯了,就看在青梅竹马的面子上饶了我吧」
我双手合十陪笑道,随即开始解释,
「首先是武器装备,笼目一族现在绝大部分都居住在御雷境内,即使藏有非法的武装力量,怎么想都是拥有御雷制式武器更方便也更能掩人耳目,再不济,拿皓月残部的武器也说得过去。再者,这场战争的宣布就像是有预谋一样的快速和顺利,很难想象,在袭击主谋还没有抓住的情况下,能以此定性袭击而发动战争。所以,这场事件为的就是让别人觉得是武莱入侵了御雷,而促成大战再次爆发」
「照你这么说,希望促成这一切的应该只是笼目才对,你不是说了吗?」
千晴慢慢闭上了眼睛,随后一字一句地告知我,
「你不是认为,我们传承了恨吗?纯粹的报复行为,而且,两个大国在前线一直都处于剑拔弩张的对峙状态,任何微小的火种都可以引燃」
眼前的人尽管是我从小就认识的玩伴,但我拥有未来的知识,所以我明白她是笼目一族军师类别的人物,仅仅在水汶城和爱智城两场战役里,她将敌人耍得团团转的才能就让我印象深刻了,特别是和真琴少校这种怪物对决还能占据上风的指挥才能。
「这样说也合理,所以我只是在发生了那些事后,躺在床上无法安心入眠才去乱思乱想的,只是猜测……」
此时晴夜没有给我警告,但我清楚,再往下解释就要涉及到武莱合国和御雷公国内部分裂的斗争势力了,如何去知晓这些事情,不是此时的我能够合理解释的了,
「引发对立和战争,我不相信一个能做到这种事的势力,他们积累千百年的怨恨和诉求,只有这种程度」
「……这种逻辑吗?」
羽佐间千晴的视线从我身上移开,挪动到了桌面上的茶杯,平静却滚烫的水面。
「学长,你还能继续猜下去吗?」
将手肘撑在茶几上,一只手撑着下巴,将我与她之间的距离缩短,这是我很少看见的场景。
「……我有一个天马行空的想法,但我不敢说」
「总感觉你的答案呼之欲出了,说呗」
气氛稍微有些凝固的感觉,此时我隐隐感觉到自己已经在违反「规则」的边境线了,所以我所思考的是如果增加「误差」。
「你们想要的是……尊重,没有比在战争中获得战功更能赢得民众,赢得政府,赢得世界的尊重了,你们准备好了,要帮御雷打败武莱合国,让笼目一族的地位提升」
面对我「精挑细选」的结论,千晴的表情变得微妙起来了,竟主动看向了美智留教官,而美智留教官则是像松了一口气一样。
「很有意思的猜测」
教官隔了一会才给出这个评价,然后端起茶杯开始品茶,看样子是没有意思继续下去这个话题,这让我有些焦急了。
「学长」
好在这时,千晴似乎另有想法,再次主动开口叫我,
「和我预想的回答有偏差,但前面里的思考很有意思」
「呃,谢谢?」
「想知道答案吗?」
「大小姐!」
见到千晴似乎有告诉我的意思,美智留教官的淡定便瞬间崩毁,当然,她会露出这种反应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反倒是千晴的意图让我摸不着头脑。
「我想知道」
我和千晴都无视了教官的警告,失去立场的她也只能看着我们继续对话。
「一旦知道了,即使以我们的关系,你也会受到诸多限制,最严重的情况,会迎来杀身之祸」
千晴优雅地摊开一只手,淡然地说道,
「前面也提醒过你了」
「嗯,没问题,我应该也表达过类似的答案了」
「建国,这就是我们的目的」
千晴的眼神变得冰冷,目光如同一把锋利的尖刀射向我,与之相同的还有美智留教官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