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自沉重的意识深处飘回，随后便是本能般的睁开了双眼。
迟钝的大脑尚且不理解现状，敏锐的感官便率先提供了反馈。
鼻尖……嗅到的是清水的湿凉与泥草的芬芳；
肌肤……感受到的是微风的照拂与朝日的清爽；
耳朵……听到的是尖锐的鸣叫与流风的穿梭；
而，在那双漆黑的瞳孔里，便倒映着这所有的一切——
波光粼粼的湖泊、宽阔无垠的草地、轻快欢愉的飞鸟、懒气未脱的朝阳与清静幽深的林海。
如诗歌般，鸟儿与微风齐唱；如画卷般，阳光同水纹共舞。
于他而言，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但……在此等如诗如画的景致下，他……或者说……她，心里也升不起几分害怕与不安。
转动着黑曜石般透亮的眸子，她打量起周围——
这是一片被林海所包围的草原，是一汪被草原包裹的湖泊。
如襁褓中的婴儿一般，微风与青绿拱卫着这片林中秘境。
在这片林中凹地里，看不见半点人行的痕迹。
不光是看不见供人穿行的道路、予人穿行的房屋、经人改造的作物，就连人来人往的烟火气、镌刻着文明的岁月痕迹都无处可寻。
她踟蹰着，不自觉的感到有些孤冷寂寞。
好似天地间就只她一人似的。
倏尔，一股清风拂过，随风荡漾的青草像是在呵护着她一般，温柔着触碰着她的脚踝。
墨色的瞳孔重新聚焦，注视着生机勃勃的绿色，此刻她感受到了温暖与眷爱，那种莫名的孤寂感也随之消散。
她突然觉得，她不是只身一人，天地间还有数不清的生灵陪伴着她。
嘴角微倾，她缓缓踱步，轻轻哼声。
好似要与飞鸟共奏，好似要与生命同歌。
一边漫步，她一边思考——
自己是谁？
这里是哪儿？
我为何在这儿？
我又是从何而来？
她犹豫着、彷徨着、困惑着、哀叹着。
她感觉自己好像一具空壳、好像一个失去了灵魂的人偶。
仿佛失去了所有却依旧眷念于世的亡灵，在这日益耀眼的世界里飘荡。
良久，感受着依旧空无的思绪……她轻轻叹气。
也罢……随遇而安吧。
如此劝告着自己，她不知觉便走到了湖边。
在那洋溢着波纹的湖面上，她瞧见了那具水中的身影——
不甚清晰，但却格外分明。
如墨般的黑丝随风荡漾，在波光中反射出耀眼金痕；
宽大的黑袍轻轻晃动，展露出其下秀丽挺拔的身姿；
洁白的衬衫纤尘不染，湛蓝的短裙迤逦飘然；
而那张清秀如画的脸庞，则在向她诠释着“自我”的存在。
是矣，这正是“她”的本貌，一位风华正茂的少女。
“……这是…我？”
呢喃的话语未入人心，怪异的感触便自然升起。
陌生……
割裂……
拒绝……
在那颗纤细的心灵深处，弥漫起了些许粘稠的黑暗。
这些感触好似在厉声质疑着她——
“……这不是你，这不该是你。”
但深究下去，这些感触也与空空如也的思绪一样，来无影……去无踪。
察觉不到半点“曾经”的回忆。
摇了摇头，将这不适的感受扔掉，少女的注意力便被另外一件显眼的物体吸引了过去。
那是少女全身上下唯一的装饰品——一支别在长袍外侧的金蓝胸针。
金色的框架内部镶嵌有水滴形的蓝色宝石，在莹莹波光的照耀下，散发出炫人心神的流光溢彩。
许是爱美的天性发挥了作用，少女小心翼翼的取下胸针，借着波光与日光仔细观摩。
这才在那金色的框架上瞧见了分外精巧的雕刻，纤细的条纹旋转、跳跃，时而构建出拍水跃动的鱼、时而勾勒出跪地祈求的悼者……
这些精细的雕刻似乎在向少女展示……展示出一副雄壮的美景、一段悠久的岁月。
恍惚间，少女似乎能听到雕刻们的私语、能看到藏于画布之后的山水。
宛若亲历者一般，重新经历那一段波澜壮阔的时光。
沉迷了好一会儿，少女才回过神来，如梦初醒般打量起被雕刻所囿的主体——那颗晶莹通透的宝石。
只是这一看，少女就免不了有些失望。
宝玉本天成，奈何少灵性。
与刚刚那些诱人如梦的雕刻不同，身为“主角”的宝石并无半点怪异。
无论怎么看，都只是一颗打磨圆润、质地均匀的普通天蓝玉石而已。
与灵异怪诞、如梦似幻的框架并不搭调。
不死心的少女将胸针左摇摇、右晃晃，像是要通过这种莫名的动作呼喊它的回应似的。
只是，少女虔诚的“舞蹈”似乎并未获得宝玉的青睐。
清风过处，留下的只有无言的沉寂。
微微叹气，少女将胸针收回，想要戴回原来的地方。
却又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炫光晃了眼。
定睛一看，平平无奇的宝玉此刻却荡漾着迷人的光彩。
在那绚丽的光影之中，似乎……还能瞧见些许奇特玄妙的细痕。
而当少女刚想将胸针举到眼前仔细观看之时，那些炫光与痕迹又如烟雨般消散了。
但此刻的少女却没了刚刚的无奈与茫然，在这一现一灭之间她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缓缓移动着胸针，感受着光与影的交错，少女找到了自己的目标，一个正对着曜日的最佳角度。
于是……
她看见，无形的日光落在金色的框架上，化作了流水般的晶莹；
她看见，金色的脉络弯曲盘桓，勾勒出绚丽的轨迹；
她看见，所有的雕刻亮起光斑，聚焦于蓝色的画布，投射出那些神秘莫测的符号。
原来，框架上的雕刻不仅仅是装饰，更是光的引线、影的轨道。
刺目的阳光便是顺着这些雕刻的轨迹，汇入到了蓝色的宝石之中，显现出其中潜藏的事物。
解密成功的愉悦感让少女翘起嘴角，但欢快的思绪很快又被一阵新起的疑问驱赶——
这是……什么？
少女问到。
这是……文字。
少女回到。
写的……什么？
少女问到。
写的……这个。
少女回到。
于是乎，在自问自答间，在明白其含义的一瞬间，少女就将它轻声念了出来——
“愿天空守护着你”。
转眼间，金色的框架应声而裂、幽暗的宝石熠熠生辉、印刻的文字化作流体、刺眼的光芒吞没世界。
直到视觉被光芒完全遮蔽，感觉因冲击全然弥散之时，少女才悠悠的想着——
‘啊嘞，是不是……闯祸了？’
差之一瞬、感之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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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指尖、手掌、臂膀、躯干。
意识的知觉自肢体末梢而起，也最终将归于此。
当少女再次睁开双眼时，墨色的瞳孔已经完全适应了光线的变化。
周围的一切又涌了上来。
只是这一次，少女周遭的一切不再是林海与草地——
而是一片被无垠星空包裹的宽阔海洋，一块儿一望无际的神秘之地。
海洋……？
少女低头打量了一下，试探性的走了两步，才确信……自己确实是站立在了水面之上。
而刚刚因少女的动作而溅起的些许波纹，也随着平静的海面传达到了未知的彼岸。
“神奇的地方。”
少女呢喃着，她刚想在这个奇怪的地方四处转转，耳边就传来了不知名的回响。
“相比之下……我倒觉得，还是你要更神奇一点。”
“嗯！？”
意料之外的回应让少女有些惊慌，寻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这才在不远处的水面上，发现了一具紫色的虚影。
那就好像是用透明玻璃做的人偶一样，紫色的人影散发出透丽的光芒。
这个虚影不知其面容、也看不清其着装，只能从大致的轮廓与刚刚的音色判断出，她应当是一位正当年华的女性。
“……是她在说话嘛？”
少女低声嘀咕着。
“呵呵，确实是我在说话，【青穹的宠儿】。”
温文尔雅的女声再次从虚影处传来，连带着那具人影也向着少女的方向迈了一步。
少女望了望四周，在确定此处没有其他人后，才略带拘谨的回应到。
“那个……你好？”
“你好，【青空的宠儿（被天空所爱之人）】。没想到啊，历经了悠久的岁月、流转了千百的星轨，最终等来的人却是你……【命运】一词，确实令人捉摸不透。”
“……”
少女不太清楚虚影话中的含义，也不知应当做出何种回应。
“不明白吗？呵呵……我受命在此地等待着‘下一位’的到来，【传承】火种与力量，但是你——【奇异之人】、【漂泊之人】，非为此世之人的你，又何以肩负起这份力量所代表的责任呢？还是说……这才是【意志】的选择……这才是【祂】想看到的未来吗？”
“……嗯？？”
与其说是在向少女解释着现状，此刻的虚影到更像是借着少女出现的契机，自顾自的低语。“可以告诉我吗？是谁指引你你来到此地？你此生又在追寻着何物？你将会……为这个濒临破碎的世界带来些什么？”
像是要洞穿少女的躯体、剖析她的灵魂似的，虚影伫立在她的跟前……散发出若有若无的威压感。
依稀间，少女似乎能看见虚影的脸颊旁飘舞着的金紫色发丝。
少女微启嘴唇，顿了顿，又重新闭上。
并非是不想回答，只是这些问题，少女自己也并不清楚。
脑海中依旧空空如也、无风无雨。
“……嗯？不想回答？还是……不能回答……是这样吗？也对，事到如今，【我】是否知晓已并不重要。”
究竟是看出了少女空无的内心，还是自顾自的臆测出了什么，虚影停止了追问，缓缓叹气。
“抱歉，吓着你了吧……许久未与人说过话了，免不了有些唠叨。为表歉意，我会尽可能的回答你的问题。刚刚来到此地，你应该有许多问题想要问吧。”
虚影回过神来，重新用那春风般温柔的声音询问到。
少女盯着虚影，那张看不清面容的脸孔上似乎浮现出一副和煦的笑意。
就仿佛，自己与她不是初识的陌生人，而是久别重逢的好友一般。
少女晃了晃脑袋，有些在意的开口。
“……你是谁？”
“我曾经有过许多名字，【奇妙之国的守门人】，【带来灾厄的蓝色魔女】，【命运的显示者】，但我最喜欢的还是最初被给予的称谓，【星星的魔女——诗黛儿·繁星】。”
这个名字似乎有着某种特别的力量，当虚影谈及它时，无垠的星空也随之闪烁不停。
“……那，这又里是哪？”
“这里是【群星】……是‘我’——【星星的魔女】所诞生的地方，是唯一一处不受【世界意志】所监管的角落。是【魔女们】命定的【传承】之地。是呢……如果非要给它取个名字的话，我一般叫它【星坠之地】。”
“星坠之地？”
少女缓缓呢喃，就好似要验证她的话语一般，在那闪耀的夜空中，一颗亮眼的流星划破苍穹，坠落在那宽广大海的彼岸。
“…哎呀！哎呀……‘言出法随’。仅仅凭借语言就能影响到他人的【领域】，真是了不起的特质。虽说只剩下些许残魂，但我好歹也是一位资历丰富的【魔女】呢……”
虚影眺望着流星坠落的方向，话语中夹带着几分挑弄的意味。
“嗯？”
“是了，你毕竟是【青空的宠儿】、是被天空所喜爱的人。这样看来，原本就印刻于天空中的繁星，若是被你所讨厌，便也不会再有他们的容身之地。”
“……哈。”
就像是在与云雾对话一般，此刻的少女思绪一片朦胧。
许是看出了少女的困惑，虚影收住了话匣子，轻声安慰到。
“抱歉，是我说的太乱了。是啊，谁又能立马就接受这么多光怪陆离的事情呢？时间所剩不多了，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时间不多了？”
“嗯，正如我刚刚提到的那样，我的形体早在许久之前便已经毁灭了。留在此地的只是包含着些许力量的残魂，滞留于此也只是为了完成【传承】的仪式，尽到自己的责任而已。”
“而既然你已经来到了这个空间，无论我愿不愿意，【魔女传承】的仪式都会照常开始。在将历代【魔女】积累的知识与力量交予你后，我就将重新归还于虚无。”
在虚影的话语中，少女察觉到了那股无奈与释然——
对于死亡的无奈、对于解脱的释然。
“我之后……将会如何？”
“你将获得【魔女】的身份、【魔女】的力量、【魔女】的知识，以及最重要的……【魔女】的职责。”
“……【魔女】？”
轻声重复着这个词语，少女感受到一股诱人的引力。
“【魔女】是这世间仅有八位的超然存在，是世间的管理者、是万物的发言人、是尘世的【神灵】、却又是【神明】的爪牙。拥有无上的力量、却又永远驻足不前；代行着【神明】的力量、却总不能如己所愿。【魔女】是一种伟大的、而又悲哀的生物；是一种特别、却又平凡的生物。”
此刻的虚影双臂微张，抬头仰望，宛若一位迟暮的英雄叙述自己曾经的荣光。
却又一转姿态，双手握拳，宛若一位虔诚祈祷的修士。
“虽然踏足此地之人都没有选择的权力，但……要是可以的话，我真希望这宿命般的
存在可以就此画上休止符……我真希望世上再没有人会经历那些无奈与痛苦。”
不知不觉间，虚影抬起手，抚摸起了少女的发丝。
举动中说不尽忧伤、言语间道不尽哀愁。
为感伤所染，二人相顾无言。
良久……待星光都悄然失色、万物都沉寂不语之时，虚影才平复好了心情，再度开口。
“……至于我刚刚提到的【职责】。【魔女】受【世界意志】所托，管理着这个世界。在漫长的历史中，世界曾浮现毒害、也曾凝聚滥觞，曾有人罔顾一切腐蚀根基、也曾有人癫狂盲目追逐禁忌，而纠偏察错、除滥补缺就是我等应行的职责。维持平衡，调节万物便是接下来你不得不面对的‘命运’。”
“……是这样吗？”
理解到话语背后的重任，少女的眉头微蹙。
她不清楚，一无所知的自己能否肩负起如此重要的职责，又是否能如诗黛儿所期盼的那样克己笃行。
“当然……也不用太着急。”
看出了少女内心的忧虑，虚影笑声轻起。
“世间的【魔女】可还有七位呢，若是真发生了什么天崩地裂的大事，那些资历丰富、勇敢果决的前辈们自然会助你共度难关。好了……时间差不多了，【传承】的仪式就要开始了。”
心中的阴云散去些许，少女抬起脑袋。
虽然还有许多疑问想要探寻，但望着紫色虚影那无奈的模样，也生不起刨根问底的狠心。
于是，虚影矗立，伸出手臂，用呵护至宝般的态度将少女的双手捧起。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少女感受不到温度与触感，但确实能感受到有一股力量将自己的手缓缓捧起。
“此为——【传承之地】、此乃——【传承之时】。”
突然，庄严肃穆的话语自虚影口中传出；
波澜无惊的海洋顿时掀起狂风与巨浪；
浩瀚无垠的星空回响起摄人心魄的惊雷与炸响；
瞬息间浮现的电光宛若神明的利器，将夜空与海水劈出密集的裂痕。
随后，撼山的摇晃、雷鸣的地动，让裂痕的碎片化作刺眼的光雨。
就好似要洗净世间一切的污浊般。
感受到轻柔的拉力，少女的目光回到两人的掌心。
浩瀚的洪流汇聚，将这世间所有的光、影、水、星携带至少女的掌间——
共同构建出那颗神秘而又美丽的蓝色宝石……那颗原本镌刻于胸针之上的宝玉。
“这块儿石头是……”
感受着宝玉传来的热流，与那冥冥之中藕断丝连的感应，少女有了些许猜测。
虚影点了点头，一同注视着这颗印刻着奇妙字体的宝石。
“这就是【魔女传承】的核心，【魔女】存在的凭依——【魔女的心脏】。”
“【心…脏】？”
还不等少女过多思考，宝石中就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
既像是在拒绝她，又像是在迎接着她。
矛盾的力量让少女的指尖颤抖、身姿战栗。
“紧张吗？”注视到这一幕，虚影笑着问道。
“不……并不会。”
少女摇了摇头，墨色的瞳孔中并无半点迟疑，如镜般通透的目光中似有漫天的繁星。
像是被这空明的视线所诱惑一般，虚影陷入了长久的沉寂。
“……【星坠之地】破碎了，没有关系吗？”
少女看向面前的虚影，恍惚间，她似乎瞧见了轻舞跳跃的星星耳坠。
“没有关系，毁灭是新生的伊始，【星】的离去将带来【空】的降临。”
虚影的声音里涵盖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感叹与笑意。
“好了，被青空所宠爱之人，请告诉我你的名字。”
本已张起的嘴唇微闭，少女陷入了迟疑。
少女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亦或者说……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过名字。
看出了她的迟疑，虚影抽出一只手缓缓抚摸着少女的头顶。
“没关系的，【名】来自于【源】，印刻在灵魂上的东西是不会轻易更改的、是不会轻易遗忘的。你只要说出你内心深处所想到的那个词语就行了。”
“内心深处所想到的？”
少女沉默了一会儿，抬头望了望。
此刻，世界空无一物，浩瀚的星空化作了深邃的黑暗。
但是……少女似乎在那深渊之中、在那漆黑之中看到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片青色，那是一片比夜空还要高、还要宽、还要远的青色——
那是，天空。
眼角露出晶莹，莫名的感动直击少女的灵魂。
这副景色，似乎是她梦寐以求的光景。
而在虚影的眼中，少女原本漆黑的瞳孔在青色的光晕下迷失、沉沦，最终呈现出如天空般浩瀚的青色。
“是啊，天空……Air，艾耶儿……我的名字是艾耶儿。”
在名字脱口而出的一瞬间，少女感觉到一股深入骨髓的疼痛。
好似要将“艾耶儿”这个名字刻入她的灵魂似的。
待灵魂的痛苦褪去，少女听到了虚影的轻笑。
“艾耶儿？……啊，很好的名字，很适合你。”
还不等少女客套一二，庄严的话语便自虚影口中传出。
“那么艾耶儿，【青空的宠儿】，自【异界】而来的高贵灵魂，我以【星星的魔女——诗黛尔·繁星】的名义在此宣告。”
虚影的话语落下，宝石的颤抖瞬间停滞，绚丽的青色应允而出，霎那间，世间的一切便换做青色的天空。
“【繁星】诞生于【风暴】，归寂于【青空】。此世没有永恒的【繁星】、此世没有不变的【命运】；在此我将【星星与命运】的【权能】归还于【世界】，祈求【青空】的【权能】降临于此。”
随着祷告的推进，青兰色的光柱自天空中降临，无数玄妙的法阵出现在二人身旁。
少女……艾耶儿感受到一股洪流汇入了自己的躯体。
她的躯体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她的脑海多出无数奇妙玄奥的知识。
“这是……【我】是？”
罔顾少女的迟疑，虚影继续述说着悠久的祷词。
“而今，【星星与命运】的时代已经结束，【青空与守护】的时代即将降临。我在此欢迎新【魔女】的诞生，其名艾耶儿——【艾耶儿·青空】……”
……
白云浮现、曜日当空。
泥土凭空而现构筑大地，绿草破土而出构建生机。
一望无际、唯有青绿。
随后世界不再沉寂，清风送来了远处的关爱与欢愉。
两人落在宽阔的土地上，相对而视。
艾耶儿晃了晃脑袋，【传承】得到的巨量知识让她理解了现状，但醍醐灌顶般的经历也令她感受到了肉体的不适与记忆的混乱。
“接受【传承】之后，会获得海量的知识与力量。但新生的躯体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适应。出去之后找个风景秀丽的地方休息一阵吧，这些不适感很快就会褪去。”
应声点了点头，艾耶儿吃力的抬起脑袋。
这个原本如水晶般透露的人影此刻只剩下一缕朦胧的雾。
“那么，我也该走了，这剩下最后一点点力量，就给你留个小礼物吧。”
虚影抬手，一股蓝紫色调的光流便从中汇入了宝石里。
宝石的大小、形状随即缓缓变化，最终在少女的左手腕上形成了一条蓝色的晶石手链。
似乎是用完了最后的力量，虚影的存在更加淡薄。
艾耶儿打开唇瓣，却不知该说什么。
“此间事了，你也该回去了。”
“……”
没有回应，没有动作，少女如失魂落魄的人偶一般伫立。
注视着这样的她，虚影的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温柔。
“好了，别哭了。”
虚影伸手，想要拭干少女眼角的泪……
但那稀薄的身体却再难发挥用处。
“哭……我吗？”
晶莹的手指擦过眼角，少女注视着湿润的指尖，显得有些困扰、有些疑惑。
她未曾感受到悲伤、未曾感受到痛苦。
那……又为何会哭泣呢？
“我现在算是明白为何【天空】会选择你了。”
“……什么？”
“浩瀚的天空之下，万物无所遁形。天空观察着万物，包容着万物。即便毫不自知，你却仍能为素不相识的人留下眼泪。这份【宽阔的温柔】也许才是【青空】、才是【世界意志】所寻求的答案吧……”
虚影将手轻抚在那条蓝色的手链上，如慈母般温柔、如严父般期盼。
“艾耶儿，在之后的路途上，你会遇见许多。会有快乐、会有矛盾、会有幸运、会有绝望。我但希望你能记得，你就在【这里】，你就活在这片美丽的【青空】之下。我由衷的祝福你……祝福你未来的路途能如这片青空一般……宽广坦荡。”
艾耶儿还来不及回话，手链便散发出幽兰的光芒，以及如同之前一样刺眼的光芒与震荡。
但这次艾耶儿咬紧了牙关，没有失去意识，而是直直的盯着眼前的影子。
依稀间，在离开那个世界的最后一刻。
艾耶儿看见，那虚影渐渐凝实，化作一个高挑美丽的女子——炫目的金紫发随风飞舞，灿金色的耳坠悬挂发侧，和蔼仁慈的双眸里似乎有着整片星空。
女子的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轻举的右手微微晃动，似乎在向她道别。
“……我，我会的。我会好好活着的，连同着你的那一份，去活在这片【青空】之下。诗黛儿……前辈。”
艾耶儿的声音愈来愈大，最后的几个字几近嘶吼，眼角的泪水止不住的流淌。
她不知道这股冲动源自何处……
她只是顺应着心底的思念，一个劲儿呼喊着。
随后，她看见——
错愕的表情浮现在女子美丽的脸庞上，温柔的微笑下吐出了最后一句嘱托般的话语——
————
————
等到少女的意识再次恢复时，她又重新回到了那片森林之中。
一样的绿水与青山，白云与蓝天，暖日与微风，清水与碧涛。
不一样的，是此刻她内心的感触。
少女忽然感觉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亦或者说，这个世界本就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幻影。
她轻抚着那蓝色的手链，伫立良久。
“你是谁？那蓝色的光芒是你弄的吗？”
直到察觉到身后传来的少年音色，艾耶儿才惊觉已经日落黄昏。
她深吸了口气，抚平了衣物上的褶皱，收敛了悲伤的神态，露出坚强的笑意，方才转过身去。
“你好，我是伟大的【星星魔女】的弟子，【天空的魔女——艾耶儿·青空】。”
清风飞舞处，花容见月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