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似幻,朦胧不清。
身子轻飘飘的,就好像踩在云上、泡在风里。
没有骨头的身体软哒哒的,既不能凭借着他自己的意志站起来,也没办法在这流风中控制方向。
他就像是一具纸鸢,一具脱了线的纸鸢。
他能去的,只有风让他去的地方,他能停的,只有被风拒绝的地方。
就这样,在无形的微风中,他周遭闪过光怪陆离的景象。
有灼灼夏日、有茵茵草木、有血汗四撒、有怪物狰狞。
他知晓这些景色,那是他这短暂的一生中所经历的所有。
所有骄傲的、悲伤的、耻辱的、痛苦的经历都在此沉浮。
这是走马灯、也是人生路。
眺望着这一切,他的脑海空空如也。
没有失望、没有后悔、没有留念、没有感伤。
仿佛这些经历不独属于自己,仿佛这些经历都是遥远的过去。
仿佛自己并非亲历、仿佛自己只是看客。
功过谁评?
此生何成?
是非成败、何以言说?
他摇了摇脑袋,自嘲着微笑。
事到如今,又有什么必要在意这些呢?
对于逝者而言,一切都已烟消云散、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
他刚想转身,离开这个纷乱的地方、寻求解脱与安宁……脑中就不自觉的闪过一个身影。
初时恍惚;
那是?
再时困惑;
她是?
末时坚定。
是她……
瞬息间,那些惆怅、困扰、无奈烟消云散,唯有一个念头刻入骨髓、唯有一件事情不言自明——
是啊,对啊,就算一切过往都如云烟,只有她……只有自己亲手伤害了“她”的事情,是无法消去的,是不会更改的,是永远烙印的。
他……还不能走。
他还需要做一件事,他还有最后一个尚未完成的职责——“赎罪”。
纵使于她而言,自己的力量微不足道;纵使于她而言,自己的存在宛若浮尘;但他也必须去做。
不是能不能……而是该不该。
就像是在回应他的觉悟一般。
光影破碎,门扉显现。
在那里,在那座门扉之后的深处,他看见了那个地方,那个对他而言意义深重的地方,那个、他们初次相见的地方——
那片寂静的森林、那片美丽的湖泊、那位纯粹的……少女。
他挣扎着、怒号着、慌忙着冲向那门扉。
却在即将到达之际,被刺眼的阳光撕碎了一切……
直到鼻尖嗅到了油脂的芬芳,肌肤感受到暖日的照耀之时,他才明白。
天亮了,梦也该醒了。
……
四肢有些沉重、大脑有些昏沉,困倦的面容麻木迟钝,迷茫的眼神四处张望——
低矮的土墙上挂着御寒的皮袄,坑洼的桌面上放着合手的短弓,半开的窗台外悬挂着晾晒的肉干。
这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景象,是平日里起床都会看到的景象——
这里是他的家,是艾斯克在柰因村的容身之处。
只是今日与往常有着些许不同,刺眼的阳光绕过了遮蔽的树荫,直挺挺的洒在了他的眉间。
日既西倾,时光不再。
对于习惯早期的艾斯克而言,被曜日催醒是颇为难得的体验。
饥饿刺激神经,飘香诱惑少年。
在这内外交加之下,梦中那些朦胧的意象早就不知所踪、来去无影。
揉了揉还有些发疼的脚腕,他顺着香味的方向前去。
穿过歪斜的房门、掠过简陋的厅堂,触及开阔的院落,一眼便能瞧见院外灶台处灼目的火光。
在那里,高大的猎人与衰老的妇人一道,添柴加火,忙前忙后。
而在那简陋的炊架上,便是诱惑少年的罪魁祸首——冒着泡、出着油的肥美兔肉。
咽了口唾沫,少年靠近了二人,黑色的瞳孔里流光连连。
“哟,小鹰隼醒过来了?怎么样?身体没啥大碍吧?”
发话的是那位猎人,身材健硕、表情明朗。
少年认识他,他叫路安特,村长的儿子,是村里最好的手艺人,他亲手制作的弓箭能换到一头大狍子。
“我?我没事啊,路安特叔才是,怎么在这里?”
嘴上回应着猎人的客套、少年的眼光却未曾从兔肉上离开。
无他,如此丰盛的食物少年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呵!一看不就知道了?村长说你昨天表现的好,要慰劳慰劳咱们的小鹰隼,特地让我带了两只肥兔过来。好家伙,这可是昨天我亲手猎到的,没想到最后便宜了你这个小家伙。”
一边说着,路安特一边撒上粗盐,浓郁的肉香飘出,让本就空腹的少年更觉饥饿。
察觉到少年的模样,路安特也不多说,直接扯了只提前烤好的兔腿递了过来。
只是与表现出来的渴望不同,少年迟迟没有动作,墨色的眸子在兔腿与老妇人间打转,脸上隐隐浮现出不安与拘谨。
平日里,少年只是少打了个招呼跑到了村旁的林子里就会惹得老妇人的一阵数落。
虽然少年并不觉得这次做错了什么,但总归是身临险境、危机重重,依他奶奶关心则乱的性子怕是就此说教上半天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至于瞒住她……这大半天过去了,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老妇人怕是都清楚了。
想到了这里,少年耸肩垂手、低眉合眼,一副问心有愧、听候发落的模样。
只是从老妇人那儿袭来的不是责备说教的话语、而是温暖厚实的手心。
感受着头顶传来的熟悉触感,少年张开眼皮,瞧见的是老妇人一贯而见的仁慈笑脸。
还不等少年缕清脑中思绪,妇人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吃吧……有什么事情……吃完再说。”
“……奶奶。”
感受着温暖的目光与宽厚的掌心,少年安下心来,接过烤好的兔肉,一边撕咬着、一边回想起昨夜发生的事情。
——
在那场与魔兽间的死斗之后,便是繁琐细微的事后处理。
伤势最重的法恩被猎人们第一时间抬回了营地,在及时的救治下保住了性命。但激烈的战斗也让他失去了意识,昏睡了过去。
幸运的是,除了他以外,其余的猎人都只有些轻微的擦伤,伤势最严重的还要属不慎扭伤了脚踝的艾斯克。
但与人员的伤亡情况不同,各式物资的消耗令人不容乐观。
这座林中营地本就是为了便于村人狩猎特意修建的中继点,屯放有弓刀箭矢、陷阱障碍等各种物资。
这些原本用于长期狩猎的物资在经过了与狼共舞的一夜后,大多折损殆尽。
就连看似牢固万分的栅栏围墙也在【魔兽】的冲击中破损连连。
中继点不再安全可靠;
森林中还有可能出现【魔兽】;
现有的物资不再支持长期的狩猎。
考虑到这些因素,在村长等人的建议下,猎人们决定原路返回,避免夜长梦多。
虽然原本计划近一个星期的【狩猎祭】变成了当日往返的【狩猎游】,让人觉得有些煞风景。
但猎人们的动作却没有因此产生半点犹豫。
因为谁都清楚,就今晚猎到的这些东西,足以让村里人安稳的度过整个寒冬。
【血狼】的皮毛是上好的服装材料,内脏是近日里难得的热量来源,肉干能在行商那儿卖出高价,就连那双血目在某些见不得人的黑市中也有不小的价值。
更何况,这次还收获了一只【魔兽】,一只珍贵无比的【超凡生物】——
这种浑身上下都能用作【炼金材料】的珍贵生物,有着不可估量的价值。
村长等人根据以往的经验估计,单单是这一只巨狼,恐怕就能在旅行商队那儿卖出近百枚金洛克的高价——这比近四年“狩猎祭”的所有收获加起来还要珍贵。
也正因此,一晚上都在疲于奔命的猎人们没有半点苦涩,劳动之余总是面带温暖的笑意。
在这样的精气神下,作为常年往返于林海的熟练猎人,他们只用了半个小时便打点好一切,有条不紊的朝着村落的方向褪去。
不过一晚,大部队就到达了村庄,顺利凯旋。
只是,在猎人们的行伍中,年纪尚轻的艾斯克终究还是精力不足、体力不丰。
在猎人们的搀扶下,前脚刚迈进村落,便两眼一黑,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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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艾斯克家温馨欢快的气氛不同,在村子中的另一个地方,严肃紧张的氛围愈加迷漫。
聚集在门外的村民神色紧张、脸带不安;站在屋内的猎人剑拔弩张、满身怒气。
叹了口气,苍老的猎人将破旧的房门闭上,隔断了人群注视的目光。
带着忧愁与不安的神情,他重新回到光线昏暗的室内,一脸拘谨的看着眼前的这群人。
“各位大人远道而来……不知,有什么事呢?”
“别紧张,村长阁下,我等此行不过是例行公务而已。只要你们配合、自然皆大欢喜。”
回话的人身披银白盔甲、一脸傲气。
“这是自然……但我们这穷乡僻壤的,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如果怠慢了各位大人那罪过就大了。”
村长一边说着,一边从橱柜里取出了不知放了多久的茶叶,颤颤巍巍的泡起茶来。
一边泡、一边用余光打量着房内的几位陌生人。
每一个人都身穿银白色的铁质铠甲,背负近两米长的尖矛与圆盾,腰挂单手长剑。
这套装备村长很熟悉,印刻在铠甲左胸处的徽章也表面了他们的身份。
徽章上勾画的是野猪的獠牙、撕咬的毒蛇与长柄的尖刀,这是每一位【洛克西亚人】都知晓的纹章——【洛克西亚王国】的国徽。
而在村长的人生经验中,只有一种人能够佩戴有这样的装备——【洛克西亚王国军】。
“客套话就免了吧,村长阁下,我看你也是个聪明人,就别在这里绕圈子了。伯爵阁下命我们【西部军】前来,就是为了调查异况,你们村位居【洛克西亚】边陲,不知最近有没有发现可疑的人或事呢?”
领头的军人敲击扶手,脸上有些不耐烦。
“这……”
村长转过头去,与猎人们交换了下眼色,吞吞吐吐的回答道。
“咱们村距离周边的村落很远,平常都没有什么人来往……这些日子也一样,确实没发现有什么可疑的。”
“哦……是吗?”
听到这句话,又看到了军人脸上那讥讽的笑意,村长暗道不妙。
“你们村广场上还躺着一只【白银】阶的魔兽,村长阁下不打算解释解释吗?”
这话刚说完,村长心里就凉了半截。
昨晚狩猎归来后,本想着先将猎物处理好。
但一来收获颇丰,处理起来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二来经过了一晚的战斗与奔袭,猎人们都已经筋疲力尽,再难行动。
所幸秋日凉爽,腐败缓慢,村长等人便决定将猎物堆在了广场上,想着明日再来清点收获、仔细加工。
但没想到,众人才休息到中午,还没开始处理猎物,往常一年到头都见不到一次的王国军就出现,二话不说便控制了广场,
随后领头的军人便大摇大摆的闯进了自己家里,一幅作威作福的姿态,惹得全村上下怨声载道。
但无论如何,一个小小的村落不可能真的跟王国军起冲突。
所以,尽管隐隐约约猜到了后果,村长还是只能如实回答。
“这个……这只魔兽是我们村昨日去林中狩猎时遇到的,虽然的确少见、但前些年也曾遇到过,所以我还以为这东西不是大人所说的‘可疑’呢。”
“笑话,伯爵大人的心思又怎么会是你们这种乡野村夫能猜得到的?好了,废话也不多说,我们怀疑这只魔兽的出现与【诺曼大森林】的【异变】有关,这只魔兽我们就带走调查了。”
说罢,军人便起身,作势往外走,却被两位身材高大、满脸怒气的猎人挡住。
“村长阁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军人将手搭载剑柄上,满脸严肃,他身后的士兵也有样学样,杀气四溢。
两位猎人挡住去路不是村长的意思,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村长也只能苦涩的询问。
“大人……这只魔兽是我们辛辛苦苦猎到的,村里的许多人还因此受了伤,您就这样带走它是不是……不太妥当吧?”
刚说完,一股巨大的威压便席卷了整个小屋,所有的猎人顿时肉体紧绷、牙齿打颤,动弹不得。
就连外面的村民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力量,无声的散开。
而这些威压的来源,便是那位领头的军士。
他瞥了一眼颤抖不已的猎人,轻蔑的笑道。
“讲条件?你们还没这个能耐,说起来,【白银阶】的魔兽连我都得小心应对,你们一群半点魔力都没有的【平凡人】岂能猎杀它?若我没猜错,你们村里应该有【职业者】吧?”
“……”
望着闭口不语的村长,军人没有多说,一拳扫在了挡路猎人的胸口上。
没有半点防备,那位高大健壮的猎人就这样砸到墙上,吐血不止。
“古卡!村长!跟他们拼了!”
“对!跟他们拼了!”
许是燃烧的怒气冲破了魔力的压制、又或是领头的军人放松了压制。
在怒吼中,倒真有几位猎人挣脱了束缚,拔出了猎刀。
注视到这一幕,军人们也不再留手纷纷拔出了长剑,作势要与之拼杀。
“是法恩!住在村东的法恩!”
村长挡在了猎人们的身前,大声吼道,神色中满是愤恨与无奈。
“村长!!”
猎人们怒气未消、不愿收手,但看到了老猎人颓废的模样,也知晓了轻重,收起长刀、怒目而视。
“这才对嘛,我说了只要你们好好配合,就能皆大欢喜。现在,带我去找他吧,村长阁下。”
收起长剑,领头的军人撤去了威压,带着高傲的士兵与愤怒的猎人,向着村东的方向走去。
在那边有猎人法恩的家,也有少年艾斯克的家。
毕竟,这对关系密切的师徒,本就是一院相隔的邻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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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同一个村庄的建筑物,法恩的家看上去与村长家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砖块与泥土构成了建筑的主材、棕木与茅草提供额外的强度与保暖效果。
独居的法恩不善内务,狭窄的院落中到处都是散放的杂物,屋内,除了基本的刀弓皮毛、座椅板凳之外也再无其他。
领头的军人蹙了蹙眉,目光锁定在了病榻上的男人身上。
头发杂乱、神色紧绷、愁眉不展、意识不明,以至于空气中还能嗅到淡淡的血腥味。
“他就是法恩?”
“……是的,大人。”
村长走了过来,颤颤巍巍的擦拭着额头的汗水。
“居然还真的是个【职业者】,虽然只有【序列一】……不过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也是难得。”
望着伤重在床的法恩,军人思索了片刻、眼中浮现出狡黠的神色。
朝着自己的部下使了个眼色,一名士兵便靠上前来装模作样的说道。
“队长,这个名叫法恩的职业者并未被登记在【洛克西亚职业者名录】上,下官怀疑这人是其他国家……比如西边的【凯尔斯克】派来的奸细。”
“【凯尔斯克魔导国】?那可是个狼心狗肺的凶狠国家,既然如此,那就不能视而不见了,一同带走调查吧。”
“是!李维斯队长!”
还没等猎人们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全副武装的士兵们就走到了法恩的床前,作势想要将他拖走。
“等等!住手!大人……一定是搞错了什么!法恩他……他怎么会是奸细呢?”
反应过来的村长连忙挡在士兵面前,满脸急色。
“你是在质疑王国军的判断吗?村长,我劝你最好当个聪明人。”
被称之为李维斯的领头军人拔出长剑,只是轻轻一挥,半个小土屋便凭空炸开。
散落的砖土与碎屑洒在了院外聚集的人群中,连带着某个一同围观的少年也喷嚏不断、咳嗽连连。
“……【职业者】。”
村长苦涩的呢喃着,这些拥有魔力的、拥有力量的“超凡之人”与自己这些平凡人的差别宛若云泥。
哪怕现在集结全村的精壮恐怕也不是眼前这人的一合之敌。
怒目相向的猎人们似乎也明白了这一点,紧握猎刀的手心不停的颤抖。
“……大人,法恩是我们村里的猎人,他在这儿安分守己待了快十年了,绝对不会是别国来的奸细……这点您一定要相信我啊,村里的大家都可以为他作证。”
望着还妄想说服自己的村长,李维斯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这些事情等我们好好调查过后自然一清二楚,但现在我们必须要带他走,谁拦着就是在与数十万【洛克西亚王国军】作对,你明白了吗?”
说罢,也不管村长如何作答、猎人们有何反应,李维斯径直穿过阻拦的人群,将床榻上的法恩拖了起来朝外走去。
只是,刚出门没两步,视线的一角便袭来了一具黑影。
“放开法恩叔!”
随手将黑影掀翻在地,李维斯看清了少年的身姿,顿时怒气飙升。
“找死是吗?”
说罢,还不等少年爬起来,李维斯便一脚踢出,瘦弱的身躯撞击在栅栏上、低声哀鸣。
刚出门的村长注视到这一幕,连忙挡在怒气冲冲的李维斯面前,低声下气的哀求着。
“大人……大人,行行好。他还只是个孩子,平日里最亲近法恩……这才……大人,他本意不坏的,您行行好。”
怒目圆睁的李维斯刚想说点什么,一位神色狡黠的士兵就俯首到他的耳边嘀咕了两句。
李维斯神色一转,满意的点了点头对着聚集的人群说道。
“奈因村的人听着,尊贵的【温敏特】伯爵未卜先知,派我们前来调查王国西部边境与【诺曼大森林】的异常状况。我们现在怀疑森林中出现的【白银魔兽】和你们眼前这位‘身份不明’的【职业者】法恩有关,特带走调查。”
“当然,最近发生在【诺曼大森林】的异况肯定没有这么简单,各位都是在丛林中讨生活的猎人,要是发现了什么值得一提的线索就告诉我,伟大的【温敏特】伯爵会给予你们丰厚的报酬。并且……如果你们能够证明法恩与异变无关,我们也不是不能考虑把他还回来。想必一个拥有【魔力】的猎人,对你们应该也足够重要了吧。”
“当然,如果诸位真的打算放弃掉这位猎人的话……也没关系,毕竟……奸细嘛,我相信绝对不止一个。”
说罢,李维斯带着十数位士兵,拖着魔兽的尸体与昏迷的法恩离开了村庄,向着东边远去。
而这一切,都被愤怒的少年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
村外,当视线所及之处再也看不见村落与人行的痕迹之时,贼眉鼠眼的士兵便摸了上来,夹着声音朝李维斯低声笑道。
“队长此行收获颇丰啊,不仅查到了未登记的职业者,还带回来了只【白银魔兽】,我在这里先预祝李维斯阁下荣升中队长了。”
看着下属一脸讨好的模样,李维斯不屑的笑道。
“哼……【诺曼大森林】那样的地方只在外围转转还好,温敏特伯爵那个满脑子都是颜料与黄金的蠢货居然还要我们深入调查。就凭我们这个十几人的小队,要真冲到【魔力之森】里面去,那才是送死。”
“不过,你的方法倒也不错……既然横竖都是送死,不如让那些贱民替我们送死,反正人多、死了也不足惜;而且万一真让他们好运发现了【魔力暴动】的原因,这功绩也是算在我头上。不错……这方法确实不错。”
“为了李维斯队长,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狡黠的士兵低眉信手,一副听凭发落的模样。
“好了,我还不知道你,这是赏你的。之后若是我真升任中队长,会在伯爵面前为你美言几句,给你讨个【传承试炼】的机会,能不能一飞冲天成为高高在上的【职业者】可就看你自己的了。”
若是接过李维斯赏来的钱袋时士兵还有些手足无措,那听完了他整句话后,士兵立马就变得欣喜若狂。
毕竟他阿谀奉承、出谋划策了这么久,求的不过是这一句话而已。
“是!感谢李维斯队长的赏识!属下一定为您尽心尽力!”
李维斯摆了摆手,回头望了望远处的地平线。
在那里,早已看不见村庄的痕迹;但,那片硕大的宛若吞噬着整片大陆的森林还依稀可见。
不知怎得,他总感觉,在那片郁郁葱葱的绿色下隐藏着什么……
那是让久经战场、历经生死的他都觉得危险、不妙的东西。
晃了晃脑袋,将这耸人听闻的想法赶出脑袋。
带着满满的傲气与淡淡的不安,他朝着东边走去。
在那里,有一座不落的堡垒;在那里,有一座坚硬的城门。
它的名字是【温敏特堡】、是“不落要塞”,是洛克西亚王国的西部重镇,同时也是百十年来洛克西亚人抵御外族侵略的坚实门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