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去几分钟,本就在正中的曜日开始向着西方倾斜,刺眼的光芒刺入失去了穹顶的房间,连带着众人的影子也开始缓慢的移动起来。
刚刚那位领头军人——李维斯,闹出的动静并不小,当着半个村的人说出的话也格外刺耳。
不过这么一会儿,全村人都聚集在了法恩的院落里。
他们有的神色凝重、有的怒气冲冲、有的脸带忧愁、有的迷茫麻木……
他们有着各种各样的想法,各种各样的判断。
但此刻察觉到屋内凝滞的气氛,看到了猎人们阴沉的脸色,他们到底还是没有选择一拥而上。而是在屋外安静的等待着,等待着一个决定、等待着一个说法。
沉默的氛围又持续了三分钟,最先拔刀的那位中年猎人终于忍不住跺了跺脚,朝着村长的方向大声说道。
“村长!我们就这样让他们走了?不仅仅是法恩……那些该死的玩意儿还带走了那头白银魔兽!!那可是我们拼死才换回来的珍贵猎物!接下来的冬天村里的大家都得靠它过活!!”
像是说到了所有人的心坎中,屋外的人群里也响起了叽叽喳喳的附和声,众人的视线也随之飘到了老猎人的脸上。
但村长却依旧不发一言,半靠在低矮的桌子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还有他们说的……什么狗屁王国军!?他们凭什么有权利带走我们的人?明明只会呆在坚固的堡垒里,呆在被人好好守护着的【关内】,他们什么时候管过我们这些【关外】村落的死活!!我们没有理由乖乖听话!!我们不欠他们什么!”
今日之事更像是一个契机,让猎人们长久的怨恨统统爆发了出来,年轻的猎人们无不咬牙切齿、愤愤以对。
“村长……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没事的,要不了多少人!就我们几个,趁他们刚走没多远跟上去……天黑时动手。即便那人是职业者,但看上去应该只是轻装步兵,动作不快!我们在远处牵制,要不了几轮就能把他们都拿下。事后我们会把现场打理干净……保证让人查不到我们头上。”
自然而然的,顺着话题的发展,猎人们开始酝酿起危险的计划。
“对啊!看起来就是一群没见过血的新兵蛋子,也就领头的人危险点,我早年在王国军里面呆过,他们水分很多的!只要能牵制那唯一一个【职业者】,我们就有胜算!我可以打头阵!”
见村长没有开口的打算,猎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开始磋商起计划的细节,那些极富煽动性的词语听上去格外有力,甚至让本就气血翻涌的艾斯克也捏紧了拳头,恨不得冲上去跟他们一起磋商。
“……然后呢?”
就在这时,村长开口了,与这“热闹”气氛相对应的,他的声音中有说不出的嘶哑与疲惫,往常那股生龙活虎的劲头消失得无影无踪。
“……然后?村长您是在担心他们会顺藤摸瓜?也是……对了!我知道一位口风很紧的旅行商人,我们大可将巨狼变卖了再回来,这样他们就算是想查,也不可能找到半点踪迹!”
“……然后呢?”
像是没听清猎人们回答一般,村长再次重复了这个问题。
即便暂时还不理解村长话语背后的含义,猎人们也清楚……这不是村长想要的答案。
一瞬间,屋内安静了下来。
“是!没准你们真能干掉他们……不,你们一定能干掉他们!你们的技术我是相信的,哪怕走边整个【洛克西亚】我也相信你们是最厉害的猎人!但!然后呢?你们当中也有几个人是从王国军里逃难出来的,不会不清楚【职业者】对于军队的重要性。【温敏特堡】知道了这只小队消失的消息……难道不会派更加厉害的人物来调查吗?”
“……”
“退一万步说……就算我们这次运气好躲过一劫……下次呢?下次他们来胡搅蛮缠的时候……你们怎么办呢?再重复一次这样危险的计划?这样搏命的打法?你们的运气……能管用几次?”
“……”
“万一失败了呢?万一被他们……被王国军知晓了我们的意图……那之后我们怎么办呢?是全村难逃一劫……还是拿起武器英勇一死呢?”
“……”
“是!你们是好样的!是优秀的猎人!是天生的捕食者!但屋子外面的那些人呢?那些你们的妻子、女儿、父母呢?他们呢?他们呢!!?他们能在和你们一样在寒风中躲进危险的丛林、在逃亡中忍受旅途的颠簸吗?”
“……”
村长抬起脑袋,苍老而又锐利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面颊。
“是,我也很生气,我也恨不得剥了他们皮、抽了他们的筋!但!柰因村……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是我热爱的家乡,是我们所有猎人的故土……是我们应当守护的地方,别搞错了你们箭矢的方向、别搞错了你们应该战斗的对象。”
沉默、又是一段令人心悸的沉默降临,所有人、包括屋外看热闹的村民都垂下了眼眸不敢与村长对视,而刚刚叫嚣着要对士兵们动手的猎人们更是低垂着脑袋、羞红了脸。
毫无疑问,他们都被村长说服了、都被道理折服了……除了,一个人。
一个低矮的身影、一个将指关节捏得发白的身影、一个到现在还在因为疼痛微微打颤的身影。
瘦小的猎人用漆黑的目光紧盯着村长,从牙齿中撕咬出的声音满是不甘。
“那我们就这样看着,法恩叔他死吗?”
村长闻言,看向了在猎人中显得格外矮小的少年,看着那双充斥着怒火与仇恨的眼睛。
“我并没有说要……放弃法恩,事实上除了正面进攻以外,还有一个方法……也许能救他。”
少年的双眼重回清明,猎人们也抬起了脑袋,略带希冀的看着村长。
只是这次,老猎人选择了背过身去、不去承受这种宛若太阳的火光。
“法恩在逃到我们这里来之前,曾在【西部领】的中心城市【斯莱特城】担任过一段时间的卫队长。他以前喝醉的时候跟我提起过,当时他的好友和部下现在都成了卫队中的大人物,要是让他们出面解释的话,法恩应该能洗清嫌疑。之后我会让路安特带着我写的信跑一趟,他腿脚好、应该能赶上。”
村长顿了顿、咽了口唾沫,咳嗽了两声,才继续说道。
“至于……那只【白银魔兽】,丢了就丢了吧。昨夜猎到的那些【血狼】本身也价值不菲,距离入冬还有一段时间,加把劲再开展一次狩猎祭、安稳度过这个冬天问题应该不大。不过到那时候,法恩可能要跟小隼子挤一个屋子了。”
适时脱口的玩笑话疏解了现场的气氛,在场的猎人呵呵了几声,空气中的敌意便自然消散。
“好了,大中午的,大家都还没吃饭吧……散了吧,有什么事情……下午再商量吧。”
村长摆了摆手,转过身子不发一语。
迟疑了片刻,猎人们还是认同了村长的决定,在他身后点了点头,四散着离开。
只有年少的艾斯克还攥着拳头,盯着年老的村长。
“村长爷,你说的……是真的吗?这样真的就能让法恩大叔平安归来吗?”
村长叹了口气走到艾斯克跟前,揉了揉他杂乱的黑发,好让这些黑色的发丝阻挡住少年那股刺人的视线。
事实上根本用不着让路安特去送信,只要【温敏特堡】那边有心调查,不会查不出法恩曾经的身份。
若他们真打算为难法恩,那他的经历派不上半点用处,毕竟……在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眼前,哪怕是【职业者】、哪怕是【卫队长】也不值一提,这一点他是最清楚不过的。
唯一值得期望的,也就只剩下法恩自身的杰出实力。
希望……那些真正做决定的贵族们能看在这个份上……饶他一命吧。
“当然,你村长爷什么时候骗过你?”
“……嗯,我知道了。”
艾斯克点了点脑袋,杂乱的黑发不仅挡住了他刺人的视线……也挡住了他脸上思索的神态。
村长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或者说刻意避开了这一点,再度扯出一丝微笑。
“好了……开心点,我有另外一件事要告诉你。”
“……嗯?”
少年抬起头,脸上闪过一丝不解的神色。
“我问你……你昨晚是真的看见了法恩的攻击吗?”
“……嗯?看见……攻击?抱歉……村长爷,我不懂你的意思。”
“……是我说的不准确,我是想问……你真的看见法恩的攻击中散发出金色的光芒了……是吗?”
虽然解释之后的问题仍旧让少年摸不着头脑,但他……还是诚实的点了点头。
于是在那耀眼的午后,少年又经历了一生难忘的一幕——
村长背着阳光,蹲在自己的跟前,脸带着模糊的笑意说出了那句话:
“果然如此吗,艾斯克……你有成为【职业者】的潜力。”
————
————
午后,将法恩被带走的始末大概对老妇人复述了一遍后,少年就躺在了熟悉的床榻上,呆望着略显破旧的天花板。
——自己有成为【职业者】的潜力,这是村长一脸确信告诉自己的消息。
据他所说,自己所看见的那些金色光芒,是一种名为【魔力】的物质。
那是普遍存在于这个世界各处的神奇力量,是【职业者】神秘力量的重要来源。
能够成为【职业者】的先决条件,就是要有敏锐的【魔力感知力】。
他还说,像自己这样能够直接“看”到【魔力】的人十分少见,今后若是有合适的【序列】没准能成为比法恩、甚至是比之前那位领头军人还要厉害的【职业者】。
作为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听到了这些话,艾斯克难免陷入了激动与欣喜的漩涡之中。
作为亲眼目睹过超凡力量的人,他清楚的知晓【职业者】的强大。
如果自己真的能够成为【职业者】,甚至是成为村长口中身份尊贵无比的【中阶职业者】,那是不是就能有一挽狂澜的实力了呢?是不是就能在那位不可一世的军人面前守护好法恩大叔……以及村里的大家了呢?
不是没有可能……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艾斯克自嘲了笑了笑。
假设的话语,没有半点意义。
就算自己真的有天赋,成为【职业者】也并非易事。
毕竟,听村长说,晋升为【职业者】的另一个条件——【序列水晶】,被牢牢把控在王国贵族的手里,自己就算真有天赋,也不可能有接触到它的机会。
除非……像法恩一般,选择加入王国军,再在定期开展的【职业者】选拔上大放异彩,才有那么一点可能……成为【军旅】序列的【职业者】。
但,那绝对不是自己应该选择的道路,那绝对不是自己应该前进的目标。
毕竟,之前那位军人恶心的微笑与高高在上的姿态,直到现在还让他觉得反胃。
所以,自己现在不应该在意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自己应该考虑到的是另外一件事、另外一件事关重大的事情。
窗外的阳光忽明忽暗、少年的瞳孔光波流转,无数个念头闪过心尖、无数次衡量此起彼伏。
最后,在他打算睡去的那一瞬间,少年下定了决心,他的眼神变得分外坚毅、分外坚定。
随后,少年心里再无困惑,再无迟疑,迎着难得的梦乡,迈向之后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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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在整座村子都陷入沉寂之时,在偏僻的一角小屋内翻出了一个黑色的身影。
这个黑影就像是一只迅捷的猎豹,利索的绕过了院中的碎石、阻拦的围墙,钻入了村边低矮的灌木中。
黑影在灌木中耐心的等待着,一分钟、两分钟、一刻钟。
在确定屋内的人没有醒来后,才弓着身子,朝着村中小路的方向摸去。
此行黑影并没有太大的把握,只是尽可能的做了所有能做的准备。
合手的短弓、箭矢、猎刀被他带上了不说,还带了换洗的衣物、足分的干粮。
即便这样黑影还觉得不保险,在顺路经过失去半壁的房屋时,还趁着夜色摸了进去……带上了那人一贯使用的长砍刀与其他狩猎用的物什。
直到确信再无遗漏之后,才转入阴影之中直起身子,朝着路口的方向走去。
夜风微凉,月光茫茫。
淡雅的白色洒下,照亮了他跟前的道路,也同样照亮了他青雉的面容。
杂乱的黑色短发、粗制的布匹短袄、锐利的黑色瞳孔——
这正是白日里被老猎人寄予厚望的年轻身姿,偷摸跑出来的少年艾斯克。
这座建立于森林旁的村庄本就不大,即便是在这样深邃的黑夜中,艾斯克也能很轻松的找到自己此行的目标之一——位于村庄北面的村大门。
说是大门,但这本就贫瘠的村落也置办不起什么豪华的装饰,用于隔绝外界的屏障是近两米高的木板门与周围一米半高的矮栅栏。
与许多小村落一样,白日里,这里的大门供往来的猎人与旅客穿行,吞吐着生活的气息;夜晚里则门扉禁闭,拒绝着潜藏的危险与陌生的敌意。
只是对于从小生活在这儿的艾斯克而言,这种拒绝的效果不尽人意。
熟练的绕过视线盲区的树荫,穿过空无一人的街道,在被村中孩童不知道踩踏过多少次的木箱上,艾斯克确认了居住在大门旁的守夜人威尔的熟睡。
借助草地的缓冲与夜色的帮助,他几乎像一只幽灵般飘到了禁闭的门闩前,悄无声息的溜了出去。
若是按照以往孩童们偷摸外出的经验,这时还应该搬来早就在灌木中准备好的石块抵住门扉,防止夜风的到来让他们的“冒险”提早结束。
但,就艾斯克接下来想要做的事情而言,到也没有此等欲盖弥彰的必要。
于是他任由大门半掩着,离开了村庄,不过走了几步,便瞧见了那块儿熟悉的路牌与分叉的道路。
指向左侧的路牌写着【诺曼大森林】,这条路比村道更窄、更陡,弯弯曲曲的通向幽暗的密林;村道的右侧则通向洛克西亚王国自建的官道,那镶嵌有平滑石板的大道尽头是一处崔巍的关隘,艾斯克并没有去过那儿,但不知看过多少次的路牌告诉了少年那处地方的名号——【洛克西亚王国 西部关隘 温敏特堡】。
矗立在岔路口前,少年迟疑了一会儿,随后取出水囊,将准备好的清水倒入本就湿润的泥坑中。
借用着随地拾起的木棍,少年将粘稠的泥土混匀,随后一脚踩了进去。
他望着右侧的道路,眸光流转,那副样子,似乎像是能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洞悉远处那座高大的堡垒似的。
他紧握腰间的猎刀,在湿润的泥坑中驻足良久……
随后,他抬起脚,向前踏出。
朝着左侧、朝着【诺曼大森林】的方向走去。
他没有再回头、没有再犹豫,他没再带走任何东西。
只是在他瘦小的身影背后,留下了一串泥泞的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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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去了视力这最大的倚仗,即便是像法恩那班经验丰富的猎人也不敢随便游荡在丛林中,更遑论他呢?
踏出的步伐愈加颤抖,持刀的右手止不住的哆嗦,单单是朝着前方行走都需要莫大的毅力,更何况还要一边提防着丛林里潜藏的危险。
这不仅是对肉体的残酷折磨、也是对意志与心灵的巨大考验。
昨晚刚刚经历过一场惊心动魄的“狩猎”,夜晚的恐惧还弥漫在少年的心尖。
漆黑的丛林中,除了虫鸣与鸟叫,就只剩下他牙关打颤的咔咔声。
他每迈出一步都要迟疑许久,但他每迈出的一步都确确实实在朝着丛林的深处前去。
像是要强行催眠自己的神经一般,一边走着,他的脑海中一边回想起白日里,村长说过的那些话,回想起自己整个“计划”的全貌。
就连他一个小孩都清楚,村长说的道理有多么的正确,多么的合理。
贫瘠的村庄与硕大的王国,谁对谁错根本就不重要。
无论村里的猎人弓术有多么高超,也不可能战胜王国,战胜高不可攀的【职业者】。
正因为如此,所以他才必须行动,他才必须踏出这一步。
因为其他人都已经被村长说服了,都选择忍气吞声,都想要放弃法恩的生命求得一时的平安。
因为其他人的怒火已经彻底平息,不愿意在为了猎人的尊严、法恩的生命付出任何一点汗水与血液。
因为,就连他最亲近的人,一向将法恩视作子侄的奶奶在听闻了这件事后,也只是暗自流着泪……叹息着离去。
因为……战斗的火种还没燃烧起来……就已经熄灭了。
所以,他必须行动!
所以,作为唯一一个愿意为了法恩、为了亲人付出一切的人,他必须行动!
他当然不可能去找军人的麻烦,他清楚的知道,就自己这糟糕的箭术与难看的拳脚恐怕还没靠近他们、就已经血溅三尺了;
他同样也不可能为了拯救法恩、为了拯救一个亲人而让另外一个亲人(奶奶)陷入危险之中。
所以,他能做的只有一件事,那个高高在上的军人随口提到的一件事——
“当然,如果你们能够证明森林的异变与这个叫法恩的职业者没有关系,那我们也不是不能放了他。”
没错,此刻的他唯一所能希冀的,只有这句来自“敌人”的承诺。
虽然他并不相信能够做出强取豪夺之事的人会信守承诺。
但,这确实是他所能看到的唯一的一个机会。
若是他们讲一点信用能直接换回法恩,自然是最好不过。
但就算他们打算食言,到时候也能再次挑起大家的不满,再次争取一个反抗的机会,争取法恩的一线生机。
当然,他并没有想过真的能够查清楚那个所谓的【原因】,毕竟,相较于这片硕大的【森林】而言,一个【平凡人】、一个年纪尚轻的孩子实在是微不足道。
他连什么是【异动】都不曾知晓,更别提调查清楚什么原因了。
所以,他才做出了这样的行动,制订了这样一个冒险的计划。
一路上留下的各种“痕迹”就是他计划中颇为重要的一环。
也许是漫长的思考缓解了内心的焦虑,艾斯克的四肢不在打颤,他得以抽空眺望起漆黑的天空。
瑰丽的星辰朝着西方坠落,算算时间最多再有个两三小时,一向早起的威尔就会发现半掀的大门与脚印,察觉到自己的去向。
而在那之后最多半个小时,村长和爱因奶奶就会得到消息,随后最多到正午,村里的人就都会知道这一点。
毕竟以前偷跑出去闲逛的时,差不多也是在大半天后就被法恩逮了回来。、
但在法恩被带走的现在,一向行事周全的村长应该会在派其他经验丰富的猎人去林中寻他,那些猎人虽然是天生的狩猎好手,但却不像法恩那样对“人”有格外敏锐的感知力,躲过他们的追捕不是难事。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就能顺势将他们引到“交接地”。
即便是经验丰富的猎人,也不可能会踏入那里面,毕竟那里是村里人口口相传的【禁地】,是魔兽频现的真正的——【诺曼森林】。
若是真的顺利到了这一步,他们应该会得出结论——艾斯克去了【禁地】,随后放弃搜索。
毕竟,按照村里的说法,进入【禁地】等同于放弃生命。
但,试想一下,若是就在这时他从【禁地】回来了,还携带者某种从未见过的东西,并且声称自己已经找到了森林异变的【线索】,村上的人会如何看?
即便这个物品是与异变毫无关系的它物、但只要他咬死【线索】的说法,未必不能骗过村里人。
不说全然接受,至少也得是信疑参半。
如此,便就够了,连村里人都相信的【线索】,那些王国军人应该不会怀疑。
况且有言在先,只要把声势造大,他们应该也不好直接食言……在这之后就算不能直接换回法恩,至少也能保证他的生命安全。
即便是最差最差的情况——他因故死在了丛林中,村里的人没能等到他的回来,也能知道他是为了换回法恩而死,从而挑起村人对王国军的敌意、争取法恩生还的机会。
而这就是他的计划,他的【赌博】,或者说是他的【骗术】。
想到这里,艾斯克眼光一寒,脚下一空,差点摔了个踉跄……强行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接近了今晚的目的地——昨夜里猎人们御敌的营地。
尽管大部分物资和耗材被猎人们搬了回去,但这里还是遗留着猎人们预先设置好的陷阱与栅栏。
若非要在这漆黑的森林中找到一处合适的休憩点,那这里便算得上是最佳的选择。
绷紧的弦瞬间松懈了下来,强烈的疲惫感袭击了他的脑海。
但他不能就这样睡死过去,这里并非绝对安全的地方,经过昨晚的一战这里的设施早已七零八落、不再坚固。
再加上若是睡过头让寻他的人逮住,那一切算计都将成为空谈。
于是,寻到一个背光的角落,艾斯克半躺在树干上,费力的用杂草遮盖住自己的身躯,才望着依旧璀璨的星空……缓缓合上了眼皮。
直到意识远去的那一刻,他还在思索着计划的细节。
思索着接下来应该去哪里才能安全的度过这几日危险的时光。
只是,年纪尚小的艾斯克未能知晓——
所谓的命运,走时不容人挽留;而来时,也从未要人应允。
所谓人生的【轨迹】,往往在一念之间,就已经成为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