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海尔，一座位于【洛克西亚平原】正中心的城镇。无论是冬季南下的寒流、亦或是夏季北上的热风，都能在此畅通无阻、肆意喧嚣，这里属于典型的季风气候群。
时值秋末，干燥与寒冷已成为此地的主旋律。即便是再顽皮的孩童也裹上了厚重的大衣，才在长辈的谆谆教导下跑到人迹稀少的巷子欢声打闹。
只是…即便是这样的孩子，在看到远处而来的一行人后...也不敢有多余的动作，转头躲在了转角处，怯生生的伸出了半个脑袋打量着。
看着身旁皱了下眉头的一男一女，领主大人伐尔夫急忙答复道。
“艾斯克大人...他们恐怕是听到了什么恶意的留言才会做此反应...我之后就下令让他们夹道欢迎您。”
男子瞥了一眼，露出了莫名的笑容。
“伐尔夫大人，您不用在此试探我...我所感到不满意的，只不过是觉得这里的人口过于稀少罢了。”
“哎...艾斯克大人，您也知道的，自从贵军揭竿而起之后，各领地都有大量的人口外逃...我们领地里东部领、北部领都很近...所以才严重了些。”
“当然...我知道，只是对于您这样的领主而言，领民可是宝贵的财富，您真的舍得让他们就这样离开吗？”
“哎...人心所向，我即便不愿意，又能做些什么呢？”
“哈哈...确实...人心所向啊。”
“说起来伐尔夫大人的爵位也不低啊，之前斯莱特公的所作所为...有没有给您带来困扰呢？”
“艾斯克大人...瞧您这话说的，【超凡传承】这种东西那可是人民的财富啊，本来就不应该掌控在贵族手里。艾维斯大公牺牲了自己才给我们带来了一个机会，一个名正言顺将之归还给民众的机会。开心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感到困扰呢？”
“没想到伐尔夫大人的觉悟如此之高...不愧是斯莱特派的贵族！”
“哪里哪里...都是托艾斯克大人的福。”
看着男子没有继续追问的意思，一直盯着前方的小孩，伐尔夫才掏出手帕擦了擦汗水。
眼前的这人真如传闻中的一样...丝毫不能放松。
不过...这些人昨晚深更半夜一回来就和自己说要参观奥斯海尔，也不绝口不提那群“奴隶商人”的事情...恐怕，他们还有什么特殊的目的。
“...大人。”
“...伐尔夫大人。”
“艾斯克大人！有什么事儿您请说。”
回过神来的伐尔夫转过头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危险的黑色瞳孔，冰冷的目光让他想起了小时咬伤自己的毒蛇。
“关于昨晚的事情...”
伐尔夫不自觉的吞了口唾沫，虽然自信已经把痕迹抹得干干净净，但眼前的男人还是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我们虽然成功截下了那支商队...但就目前调查的情况看，暗地里应该还有许多像他们一样不被王国法律允许的‘奴隶商人’存在。”
“奥斯海尔是沟通西部领与东部领的桥梁，那些铤而走险的商人倘若不想被【魔兽】袭击，也就只能通过您的领地了。”
“所以...伐尔夫大人，今后请务必守好城门、管好哨口。倘若让我们再次发现像昨天那样的情况...兴许我会怀疑到您的头上来也说不定...请务必做一个优秀的、正值的好领主。”
飞鸟的鸣叫从天边传来，尖锐的嗓音仿佛穿透了耳蜗，直达伐尔夫的心底。
“那么...伐尔夫大人，我们还有事，就先告辞。”
看着远行的两人，伐尔夫叹了口气，沉默着离开了街道。
...
“艾斯克队长...您不是说伐尔夫很有可能在帮助那群奴隶商人吗？为何不直接...”
洛丝回头瞥了一眼，悄悄比出一个叉的手势。
“因为还不急...洛丝，这位贵族还有点用处。”
“是吗...既然艾斯克大人这么说的话...”
似乎看出了身旁人的迟疑，艾斯克叹了口气。
“洛丝...如果让你用几个词语来形容【贵族】，这个凌驾于平民之上的阶级，你会怎么说？”
“嗯...【力量】、【权利】、【自私自利】吧。”
兴许是想到了艾维斯公，洛丝最后的词语说得不太笃定。
“在我刚离开村子时...也曾思考过这个问题，【愚昧无知】、【恶贯满盈】、【空有力量】是年少时的我给出的答案。”
“只是...现在我也明白了，天生就拥有更多的可能性、更全面的知识、更高等的阶层，您又准什么认为他们就一定就不如平民呢？”
“即便是刚刚那位看似平凡的领主大人...也绝非是如此轻易就能对付的存在。”
耳边传来翅膀的扑腾声，通体雪白的【斯莱特信莺】落在了艾斯克的手臂上。
“至少...现在我们更应该关注的问题...是【那边】的人。”
火柴将纸条化为灰烬，带着有些踟蹰少女，艾斯克离开了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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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奥斯海尔也不像我想象中的那样繁华嘛...你看这些灯饰、桌椅、地毯，比起斯莱特公馆可差上不少。”
高大的骑士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这位颇为“放肆”的男子，额头滑落了一滴冷汗。即便是感受不到明确敌意的现在，这人身上散发出的若隐若现的气势也让人忍不住回想起心底最深处的噩梦。
“不过这样说也不算对...毕竟那个【公馆】可算得上历史名胜、文化古城了，自然不是这些二流旅馆所能相提并论的。”
“不过...这样说的话...上次明明是约见在【公馆】，这次却是个【旅馆】...艾斯克大人是不是有些看不起我们呢？”
随着尾音落下，庞大的魔力似乎要化作撕碎一切的洪流，将屋子里所有的摆设都吹得七零八落。
高大骑士强忍住心底的颤抖，回想起自己的职责，刚想拔出长剑，英勇对敌的时候，一只瘦弱的手就盖了过来。
“没事...收起来吧，里埃尔副团长。”
里埃尔有些惊讶了看了男子一眼，这种庞大的魔力流下，即便是自己这个【序列四】都动弹不得。艾斯克只是一个【序列三】...为何...
“哦呀...这不是艾斯克大人吗？你看看我光顾着发脾气...连主人来了都不知道...握个手就当赔罪道歉了。”
盯着伸到自己眼前的右手，艾斯克没有多做犹豫便握了上去。
随着肢体的接触，实质性的魔力流就顺着手臂扑向了艾斯克。
但本应该能摧毁一切的魔力在触碰到艾斯克的一瞬间，就被青色的光芒弹开，再也不能接近分毫。
“厉害...不愧是被【青空】关照的人，居然能挡得住我的【侵蚀】...艾斯克大人可真是好运呢...”
兴许是沉迷在了自己的世界中，男子并没有注意到在提及【青空】时，艾斯克眼中闪过的神色。
“正如您所说...【绞童】阁下...不过就我个人而言，还是更好奇您亲自来此有何指教？”
苍白头发、脸色不佳的男子正是【绞童】，拥有【规则】之外力量、被称之为【诗者】的存在。
绞童耸了耸肩，没有立刻回答艾斯克的问题，只是拉开了桌前的椅子，坐了下去。
明白男子意思的艾斯克也没多敦促，只是从一旁杂乱无章的堆积物中，抽出了一根凳子坐在了他的面前。
“艾斯克大人，我的来意你不应该是最清楚的吗？我是来寻求答复的，考虑得如何？还是说...高贵的【义勇军】领袖日理万机忘了这回事儿了？”
看着眼前嬉笑的男性，艾斯克陷入了沉默。
这并非是他与绞童的第一次接触，早在【王国舞会】结束没多久，这位诡谲莫测的男人就带着【那边】的橄榄枝来到了自己的眼前。
也是在那个时候，艾斯克才察觉到，隐藏在【明月】、【斯莱特领】和【艾维斯公】背后的黑暗。
“自然是铭记在心，绞童阁下。”
如果说上次的接触还给自己带来了什么其他的价值话...那就是明白了除了【魔女】之外，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像他一样异常的家伙。
“既然您还记得，那我还是那个问题...艾斯克大人，我们的耐心也不是无限的。局势愈加复杂的现在，对于您的【义勇军】来说，能够得到的帮助当然是越多越好...您说是吗？”
“自然，绞童阁下...”
“【明月】的创立者、上代首领艾维斯公就曾是我们的忠实同伴...即便是换了头头，也不能让我们关系就到此结束，您说是吗？”
“...”
没有在意艾斯克的反应，绞童将脸靠了过来。
“艾斯克大人...以您的才智断不应该局限于一个小小的洛克西亚...只要帮助我们，凯尔斯克、休斯顿甚至整个帝大陆都将是您的国土、您的国民...难道您就不想让艾维斯公的理想遍布整片土地吗？”
“呵呵...”
盯着眼前突然笑出声的男子，绞童眼里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
正因为见识过许多人，绞童才知晓…艾斯克不是一个会被存粹的利益劝诱的人。
这样的人有自己的信念、自己的道路…轻易不更改、轻易不变化。
不是“三顾茅庐”就能“搬弄是非”的…
只是，一个拥有【魔女】魔力的人若不能收为己用…放在这儿始终是个隐患，还不如……
虽然对付【魔女】自己力有不足，但对付一个【序列三】...方法还是挺多的。
只是考虑倒上面的计划、艾斯克如今的身份、还有最重要的…某位【大人】对他的重视…能够劝诱他加入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一个问题...绞童阁下。”
“嗯？请说艾斯克大人。”
绞童的表情舒缓了些许，能够商量就意味着还有机会...哪个职场人士不想100%完成KPI呢？
“之前在斯莱特城...在王国舞会后，我遇见了一个人——现东部公爵的莱因哈特·来福。”
绞童微微眯起双眼...他似乎知道为什么其他人如此重视眼前的这一个【序列三】了。
“当时我与他交手的时候，遇见了一群没有超凡力量却能抵抗【序列四】的战士...我想问，那是什么东西？或者说直接点……那是你们的手笔吗？”
与其说是提问，现在艾斯克更像是对自己的推测坚信不疑…说出这句话只是为了得到一个证实罢了。
弄虚作假没有意义…也没有必要。
绞童叹了口气，语气中带上了几分妥协。
“好吧...既然是合作，那我就拿出一些诚意来。”
绞童将脸凑到了艾斯克耳边，黑发青年几乎都能嗅到他呼出的气息——被献血与尸山裹满的腥味。
“是...又不是。”
艾斯克刚想追问，绞童就收回了身子，面带微笑的看着他。
“好了，我知道了，艾斯克大人还有些疑惑...既然如此不如再等等，相信不久之后局势发生变化之后...您会给我一个不一样的答复。”
绞童站了起来，走向房门，离开之前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对了...艾斯克大人，我留给了您一个小礼物，希望我的诚意能打动你冰冷的内心。”
...
望着门口的方向，艾斯克有些愣神。
回过头来才发现，背后的冷汗都快滴到脚后跟了。
高大的骑士走了过来，眼里带着戒备的神色。
“礼物...艾斯克，需不需要叫人排查一下？”
“不了...只不过是一句话而已，是真是假都弄不清楚…我们没那么多的人手，也没那么多的精力。就这样放着吧…反倒是...里埃尔副团长...倘若在一对一的战场上，您面对绞童能有几成胜率？”
听到这个问题，里埃尔露出了苦笑。
“恐怕就算是罗伯特团长来了...也会瞬间败下阵来吧。他给我的感觉就是如此不祥。”
谈及这个问题，里埃尔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的意思，艾斯克...但想要正面抵抗他们，实在是太难了...不如仿照艾维斯公，借助他们的力量吧。”
“我赞成副团长的观点，艾斯克队长。”
艾斯克闻声看了过去...迎面进来的是褐发的少女洛丝，她手中怀抱着厚重的书籍资料。
“艾斯克队长，我查阅了艾维斯公留下的资料...早在近五年前，他就开始接触【那边】的人了...暗中已经与它们建立了深厚的联系…木已成舟的如今，想要毫发无损的脱身不太现实，这里还是先赞同他们的提议比较好。”
“如今洛克西亚还剩下北部领与东部领尚处在王国的治理范围中，虽然舞会削弱了贵族的权威，但却丝毫没有影响到军队的实力。保留了最多力量的他们才应该是我们的头等大敌...倘若现在得罪【那边】的人，搞不好会腹背受敌...功亏一篑。”
看着两人些许期盼的目光，艾斯克的脑海中唤起了不合时宜的记忆。
...
“艾斯克，这个是什么？能吃吗？”
“这个呢？还没熟吗？”
“嗯！这个水果的味道还不错！艾斯克。”
那是许久之前，在凶险环抱的丛林中，一位纤细少女看着自己的眼神——期盼与好奇。
...
“你们说的我都懂...但借力于人就等于受制于人。正是因为【他们】是诡谲莫测的存在，我们才更应该谨慎些...谨慎些...哎...”
阳光穿透了帷幕，橘红色的光线落在了艾斯克的眼前。
虽然不信神佛...但这一刻艾斯克还是希望，能有一盏明灯像这束阳光一样照亮自己...【明月】前行的道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