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没有阻挡阳光的白云、没有带来寂寥的秋风。
只有来自天边的温暖,透过树林、穿过花草、划过纱窗,来到了树屋之中。
只是...即便是如此难得的艳日,如此温暖的日光,似乎也无法化解这个房间中冷若冰霜的气氛。
半开的窗户外,传来归雁的鸣叫,此刻似乎正值候鸟迁徙,南下的鸟群一瞬间盖过了阳光,为这片肃静的空间再添上了一份寒冷与阴影。
“...克劳德陛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如果不趁敌人弱小时斩尽杀绝,将来只会为我们,为【洛克西亚】带来无穷的后患。”
房间的一角,面容冷酷的男子如此说道。
“因为艾维斯的奸计,如今全洛克西亚八成以上的贵族都失去了【超凡传承】,失去了‘创造’超凡者的能力。反观另一旁...根据我们收集到部分的消息,【反叛者】光是超凡职业者都增加了近千人。彼长我消,胜利的天平可是在朝着他们那边倾斜啊。”
男子身着纯黑色的礼服,其外还套着一件紫金色的长袍,花纹玄妙、质地松软,时不时还能看见魔力流转的光芒。在这样一身衣物的装饰下,普通人尚且能显得高不可攀,又何况是一位本就俊俏万分的紫发贵公子呢?
“...莱因哈特公,你说的我都知道。”
半依在窗边的男子收回眺望的目光,转向屋内。
金色的短发在日光的照耀下更加明亮,些许滑落的光线横亘在他的身前,如同严阵以待的卫兵拒绝着生人的接近。白金色的定制礼服上镶嵌着不少的宝石,每一颗都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出迷人的色彩。
只是无论是何等珍贵之物也无法让人把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开,那是一张“温柔”的面孔,那是一双仁慈的金瞳。
那是...洛克西亚当代国王——克劳德·洛克西亚。
“确实...背叛者举起了反旗,聚集了愚民,为我们...为洛克西亚带来了无穷的后患。但...无论如何,双方还保持着脆弱的平衡。他们没有选择发动‘战争’,那我们也不能先开这个头...”
克劳德走到了方桌前,环视着房间里的众人。
聚集在此处的是“原”洛克西亚的贵族,他们几乎都在【王国舞会】上失去了赖以生存的【超凡传承】,都面临着家族存亡的危机...都是那群【义勇军】除之而后快的人。
正因为如此...对于他们这群人而言,西边的威胁,这股来自【平民】的力量,才是他们最大的敌人...最深的梦魇。
“真是懦弱的想法...克劳德陛下,既然已经成为了敌人,那就不惜一切手段取得胜利。这才是我们应该献给洛克西亚、献给【先王】陛下的最佳安慰。”
唯一坐着的紫发贵族,莱因哈特·来福嗤笑了声。
“还是说...身为洛克西亚的王、正统的法理继承人,克劳德陛下您也打算效仿那些愚昧无知的平民,将统治的基础——【超凡之力】给予所有人,席卷起【叛逆】的浪潮呢?”
随着莱因哈特的话语落下,房间里响起了稀疏的质疑声。
众人看着克劳德的眼神也发生了些许的变化,添上了几分的疏远与警惕。
“哎...有些僭越了...莱因哈特公,注意你的身份!”
金色的洪流如山岳般涌来,在场的所有人都收住了声,敬畏的盯着面前的男子。
人们这一刻才想起眼前的这位男子究竟是谁...【序列六】的高阶职业者...单论这一层身份,就足以受到在场所有贵族的敬仰...更何况,他还是吾等的王呢?
因此...即便是不一般的贵族,也需要收拾自己的姿态,以免失礼。
莱因哈特冷了些脸色,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朝着克劳德的方向微微低头。
“是...请恕臣下失礼...克劳德陛下。”
“莱因哈特公言重了,倘若不是您的帮助,我又怎么能如此顺利的登上王位呢?”
随着克劳德的笑容,魔力的洪流褪去,贵族们这才放下心来咽了口唾沫。
“是...陛下。”
“...”
“莱因哈特公...在场的诸位,你们还记得七年前的那场【战争】吗?”
房间中陷入了沉默,聚集的贵族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不敢与那双金色的瞳孔对视。
在场的人都经历过那次的战争,都漠视了那场旨在削弱斯莱特领的战争。
若非要追根溯源,他们才是应该肩负起惨痛代价的罪人。
不过眼前年轻的皇帝陛下似乎并没有打算深究这个话题...
“【洛克西亚平原】是天赐的福地,气候宜人、土地肥沃。但坐拥宝山难免遭他人觊觎,【凯尔斯克魔导国】的实力大家有目共睹,号称‘不落要塞’的温敏特堡聚集了王国近三分之一的兵力,却差点连一周都没守下来...”
“陛下...您究竟想说什么?”
许是不清楚那场战争的残酷性、又或者是不想继续接受良心的谴责,一位高个儿的贵族站了出来。
“我想说...比起内乱,我们更应该重视外敌...”
“我们的西边,是几乎占据了整个【帝大陆】中部,幅员辽阔、实力超绝的【凯尔斯克魔导国】。我们的东边是一直以来两面三刀,拥有【人鱼】加护的【休斯顿王国】。我们的北边...【奥利斯多尔】、【列斯托尔福】、【莱西坎迪亚】,都是自荒野、雪原而出的凶狠民族。”
“百年来,我们依靠着三大领、三大家族的同气连枝才能抵御一次又一次的狂风暴雨,护得洛克西亚长治久安。”
“倘若此时我们挑起纷争,掀起内乱...恐怕要不了多久,我们就会被周围的豺狼虎豹们撕扯得只剩下白骨了。”
“真到那个时候,诸位应该担心的就不是家族的地位、传承该如何如何了。该担心的是...究竟是活着轻松些、还是死去轻松些...”
兴许是叙述的语气过于浓重了些,寂静的氛围再次笼罩在这片狭小的空间中。
“不是还有...【青空】大人吗?只要有她守护着我等,就不用担心外国的压力了。”
仍然不死心的贵族吞吞吐吐,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
兴许是在一些人的眼中看到了赞同,他便再次鼓起勇气大声宣告。
“就如同七年前的战争一样,即便是强大如凯尔斯克也无法撼动【青空】的力量,那周围的各国就更不用说了。说到底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胜利的天命依旧在吾等【洛克西亚】的国土之上。”
回应他话语的,是一把金色的长剑,是还差分毫就能切断他咽喉的魔力剑影,是持剑而立的金色男子与他冷如冰渊的目光。
“...陛下,您这是干什么?”
贵族男子不敢动弹分毫,就连吞咽唾沫的动作也被剑尖所阻挡。
“...有吗?”
“什么?”
“我的长剑只要再往前一分,你的性命也就结束了。告诉我,【青空】的力量有阻止住我的行动吗?”
到此刻,仍谁都清楚克劳德举动的含义了。
长剑化作金色的魔力流入克劳德的手中,这一刻高个子的贵族似乎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前代国王的影子。
“别忘了,【青空】的身份,她终究是与我等不同的存在。只有弱者...才会期望着他人的帮助。洛克西亚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我们不能走错一步、踩空一脚...我们所要面对的就是如此可怕的东西。”
察觉到贵族们的动摇,克劳德刚想再劝说几句,莱因哈特的声音就响起了。
“既然陛下如此决定,那么我等就先告退了。”
言罢,紫发的贵公子迈开了脚步走向了房门,只是临近时突然留下了一句话。
“克劳德陛下,您真的如自己所说的那样...否定着【青空】的存在、【青空】的帮助吗?”
金色的瞳孔依旧坚定,只是待万籁俱寂、孤身而立时...才染上些许迷惘的色彩。
“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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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的余辉绕过云林草木,洒在了青绿的湖面上。
由竹片编织出的篮网自水中掀出,带起淅沥的水声与肥美的湖鱼。顽皮的少年涌入湖中,捧起渔获高声欢笑。时不时还因为手滑让鱼儿们逃出生天,获得大人的嗔骂。
勤劳的妇人收获喜悦、欢笑的孩童收获幸福。
不论是达官显贵、还是贩夫走卒,谁都能在这一滩汪汪清水中收获恩赐...喜迎明日。
这里就是【洛克西亚平原】上唯一的湖泊,【圣湖——洛西】。
随着鱼儿的涌出,波澜的湖水恢复了平静,完整的倒映出这座建立在湖畔的城市——洛克西亚王城。
虽然这里名义上是整个洛克西亚的心脏,但...
“这里就是王城?看上去比一般的城镇也大不了多少。”
红发的男子灌了两口清水,将旅途的疲惫吞入腹中,消化殆尽。
“而且...连城墙和护栏都没有,几乎都是木制的建筑...跟我说这里是一个稍微繁华点的村庄我都信。”
绿色的眸子写满了质疑,倘若不是身旁人的劝阻,他几乎都要打道回府了。
“弗雷曼...一路上我们已经确认过多次了...这里就是【洛克西亚】的中西——王城洛克西亚。虽然...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你的心情就是了。”
整座“王城”只有一条主干道,道路的两旁只有些许古老而简陋的木屋,没有一栋建筑物能够给弗莱曼留下深刻的印象。
反倒是小屋前的出行工具,略微吸引了这位见多识广的冒险者的目光。
“那是...船只?这个数量,每家每户都有一艘吧。”
与稀疏而简陋排布的木屋不同,湖水的边缘密密麻麻停靠着许多的船只,虽说最长的不过两三米,但整齐排列的样子还是给生活在内陆的“贵族少爷”带来了不小的震撼。
只是,这座“王城”还有着最大的“缺点”——
“看上去,住在这儿的,最多也不过百人...”
红色的瞳孔略微划去,即便加上嬉笑的孩童,能一眼看到的人群也不过十几。
“嘛...至少这个氛围,无愧【洛克西亚圣城】的称号吧。”
“公爵少爷,如果您还在这里磨蹭的话,今晚可又得露宿野外了。”
“都说了别叫我少爷,莱娜。斯莱特领已经不属于贵族了。算了...还是先把正事儿做了吧...去看看我们【坚强之风】的精神领袖——克劳德...陛下。”
...
不管在哪个国家,王城、王宫一定是最为特别的存在。
即便是如此“特殊”的洛克西亚也免不了俗。
虽然王城看上去一言难尽,但王宫到是好好继承了“显眼”的特点。
碧绿色的宫墙包裹着树木的枝干,半开的窗户中伸出了新绿的枝芽,淡红色的花朵遍布着每一寸露出的泥土上。
意像虽美,却也算不得特殊,在财力雄厚的贵族中,能够置办起这种宅邸的不在少数。
要说最令人瞩目的地方,还是在王宫的脚下...那一汪环绕着它的碧绿湖水。
没错——【洛克西亚王宫】是建立在湖水之上的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