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莱特城，某栋孤立的楼房之中——
金色的光球漂浮半空，温暖的魔力流进了褐发少女的体内。
绿色的魔力张牙舞爪，拼尽全力阻挡着金辉的“侵蚀”。
高洁的圣女伫立身侧，俊俏的细眉微微蹙起，吐出如兰般芬芳的气息。
“…这股力量，又是不属于【超凡】的【外道】之力吗？但…究其性质似乎与神经麻痹性毒素类似。既如此…【序列四：毒素净化】。”
与话音一同涌出的，是白金色的魔力丝线…这些圣洁的光辉如同精密的仪器般，将一道道死绿色的毒气抽离出来…
“毒入肺腑，抽之即崩。需要的是…【序列六：生命唤醒】。”
纯白的编钟出现在莲的跟前，轻摇轻晃，一股庄严肃穆的古老音色便如同云端而来。
而…编钟每鼓动一次，在那白金色的目光中，洛丝体内破损、坏死的部分就重新愈合一分。
“生机渐褪，难以为继，为此需要的…【序列五：活力转移】。”
左手覆盖在艾斯克的手腕，右手触碰着洛丝的指尖。
白金色的光芒覆盖住三人的躯体，将生命的重量重新均分。
“生命体征平稳、恢复状态良好，治疗完毕。”
随着话语声的落下，金色的光球也收回了外放的力量，重新变回了发饰悬挂在莲的头侧。
看着病榻上的人脸色逐渐红润，艾斯克吐出一口长长的叹息，浮现出一脸由衷的笑意。
“感谢您的慷慨相助，圣女大人…”
“…先别急着道谢，艾斯克先生。”
莲微伸右手，无形的屏障就止住了他所有的动作。
并非是魔力…却更胜与魔力。
只是…身上的“青之魔力”没有反应，那…应该不至于加害自己。
“…我的所作所为不过是‘治标’，这种毒素来势汹汹，传播性极强。如果不能寻到其源头，加以遏制，恐怕还会造成许多不必要的牺牲。为了完善【教典】，还需要得到更多有关它的情报，关于…它的来由，能否请你告知一二呢？”
艾斯克抬起脑袋，露出一抹尴尬的笑意。
“…与【圣女】殿下相比，我到显得卑劣、滑稽了不少。”
“恩？”
不太理解艾斯克话语中的含义，圣莲歪了歪脑袋。
“没什么…【圣女】大人能亲自督促此事实在是再好不过了，至于疫病的源头，还是请您跟我到底下的房间看一看吧。”
白金的瞳孔闪过一丝了然，幻美的圣女就跟在艾斯克的身后…离开了房间。
…
向看守的士兵打了个招呼，将门前的重重枷锁卸下，便能看到房间内部的景色。
那是不透光的、纯正的黑暗，里面没有任何光源，就连通风的石窗都被木板封了起来，唯一可以依仗的…只有大门开启时从过道处涌来些许烛火之光。
不过…借助这些光线便足以看清楚房间的格局了。
这倒不是因为二人眼力过人…只是因为这座房间的布局过于简单。
近百平方米的空间里，只在中心的台桌上摆放了一只被锁链紧紧缠绕的木箱。
“这是？”
即便是圣莲也被这摸不着头脑的场景给迷惑住了，白金色的瞳孔瞥了一眼黑发的艾斯克。
虽然不觉得这位男子能够对自己产生什么威胁，但还是悄悄流转起体内的魔力…以便应对万般变化。
“这里面装着的…就是这次【疫病】的来源…它来自于与我们敌对的王国联军…现在看来…他们恐怕是打算在战争中使用这种‘武器’，摧毁我方的后备力量与抵抗意志吧。本来的话，即便是【圣女】大人您不提，我也打算厚着脸皮请您帮忙，但【圣女】大人果真是品性高洁，让人自愧弗如……”
没有对艾斯克恭维的话语做出回应，圣莲顿了顿…靠上前去，将手覆盖在木盒的顶部。
青兰色的魔力一闪而过，将她的右手弹了回来。
“这是…魔力禁制？”
艾斯克点了点脑袋，露出自嘲般的笑。
“找不到合理的销毁方法，又不能轻易触碰，才只能用不成熟的‘禁制’将它封印起来，圣女大人见笑了。”
白金色的瞳孔划过艾斯克的脸颊，他从那双眸子里第一次看到了情感——名为“赞赏”的情感。
“不…很好的判断，艾斯克大人…‘不知则勿动’，这是极其聪明的做法。若不是您的当下立断，斯莱特城的千万人民恐怕都会遭此劫难吧…再次感谢您的贤明。”
圣莲微微颔首，表达了自己的谢意。
随后白金色的魔力一闪而过，木盒就被掀开，露出其中的绿色液瓶。
纤纤玉手将它提起，白金色的光芒穿透了它的身躯。
“嗯…【外道】之力，魔力组成也与疫病类似，确实是源头无疑。”
没有多做犹豫，圣莲掀开了瓶口，将它倾倒在左手背上。
“【圣女】大人！？”
不仅是随行的卫兵吐露出惊恐的话语，就连一向沉稳的艾斯克也浮现出惊讶的神情……强忍住夺瓶的冲动，止在原地。
绿色的液体如同入水的游鱼一般，飞快的渗入了圣莲的肌肤，在那玉白色的皮囊上浮现出诡异的纹路、将那健康的肉体加以腐蚀。
艾斯克现在只希望她也能对自己施加同等程度的治疗，不然…要是传出【教会】的【圣女】死在了斯莱特城.，那…呵呵，怕是自己这些人有多少条命都不够用。
当然，他的担忧自是多余。
“原来如此…是这样的原理吗？可以…我知道了。”
圣莲的目光始终紧盯着绿色的纹路，最后像是确定了什么一般，缓缓点头。
下一刻，她胸前的树形十字架发出强烈的颤抖，金绿色的光芒迸发而出。
如同干裂的树皮从枝干上滑落，绿色的纹路被剥离开她的身体。
在金色魔力的引导下，那些绿色的毒素缓缓幻化为一个个浮空的文字。
树形的十字架也被金光包裹，化作一本平摊开的书籍。
就像是狂风吸引着雨水、鲜花吸引着蜜蜂。
浮空的文字也被其末尾的空白纸张所吸引，化作一行行神秘的符文刻于其上。
良久…金光退散，书变回了树、一切归于沉寂。
此时…沉溺于梦幻之景的少年才反应过来，喃喃自语。
“这…难道…就是帝教会的【教典】吗？”
只是，作为高序列的职业者，圣莲的耳力非比寻常。
转过头，白金的目光便审视着漆黑的身影。
而…对于沐浴其中的艾斯克而言，这并不是什么舒适的体验。
毕竟…那道目光远远不像刚刚那般温柔，这副目光…仿佛要穿透自己的肌肤，触及到自己的灵魂似的…让人感觉心生寒意，让人感觉坠入冰渊。
“…正是…作为教会的【神术师】，一项重要的使命就是将【异症】录入【教典】，一旦录入成功，就能让千里之外的教众也能由此施展治愈之术。”
意外的是，圣莲并未忌讳什么，仿佛确认了艾斯克并无恶意之后…便开口道出。
也许是不需要…也许是不在乎。
“也就是说，只要是记录在【教典】上的病症…教会的牧师、修女就都能治疗…是吗？”
见自己的行为没有引起圣莲的反感，艾斯克便紧接着继续追问。
毕竟…能够探究【帝国教会】其中幸秘的机会并不多…每一个都要好好把握。
“…只有白衣主教以上的教众拥有【教典】，一般的牧师和修女并不能做到此事。而且，倘若能力不足，即便拥有教典，遇到像刚刚的洛丝小姐一样，病入肺腑的情况，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也就是说拥有【教典】的人…就有了治疗【异症】的可能性吗？我知道了，感谢您…感谢您圣女大人…”
艾斯克点了点头，虽然心里觉得眼前的人不在意，但还是为自己的行为作出了辩解。
“这样一来，就算以后再受到这种疫病的袭击，我们也不会毫无反抗之力了…”
“艾斯克先生，如果你的问题结束了，那我想请教你两个问题。”
艾斯克一愣，随机止住话语，微笑以立。
“第一个问题…我从你的话语中感受到了对于【教典】的执着与探究，这是为何？”
黑色的视线微微一凝，艾斯克心底苦笑，难不成这位【圣女】大人刚刚的视线，还能看透人的情绪？
不过…这也并非是需要遮遮掩掩的话题。
“…说来惭愧，在几个月前举办的【王国祭】上，我们乘乱夺取了贵教会的超凡序列。本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方法建立起属于我们自己的治愈师部队，没想到想要进入它的传承路线还有【教典】这一个硬性要求，最后自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拜此所赐，我也知晓了【教典】的存在。所以…免不得好奇了几分。”
“…夺取…超凡序列！？”
看着面容姣好的圣女扬起声调、蹙起峨眉，艾斯克低下了脑袋，露出苦笑。
看样子就算是仁慈的【圣女】殿下也不可能容忍这种冒犯的行径呢…只希望待会儿能留条性命吧。
毕竟…还有那股青色的魔力在。
“…这不可能，艾斯克先生。”
预料之外的，圣莲传出的并非责备的话语，而是否定的语气。
“什么…？”
饶是被戏称为【诡将军】的艾斯克此刻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久违的露出了困惑的神情。
“【治愈系】的超凡序列极其罕见，哪怕是找遍教会，也不超过五个。那些都是教会的立身之本，被严加看管在教会总殿的【传承厅】中，怎么可能出现在斯莱特城…出现在在洛克西亚？”
听着圣莲逐渐加快的语速，艾斯克隐隐察觉到了其中的蹊跷。
不过自己从教会【夺取】了重要之物也是事实，艾斯克朝着门口的卫兵点了点头，一位部下就捧着精美的木盒走了进来。
艾斯克打开木盒，其中安放的，是一颗散发出金色光晕的宝珠。
白金色的目光满是震惊，白金色的视线注视良久，白金色的语气自哀自叹。
“这是…【光之刻】！？【王之血】、【圣之心】、【光之刻】、【森之玉】…洛克西亚…中心，禁地…原来如此，这就是你的打算吗？弗莱斯昂…”
即便极尽耳力，不放过私语中的任何一个词汇，艾斯克也完全搞不清楚其话语中的含义。
“…艾斯克先生，这确实是属于教会的东西，兹事体大，还望您和您的部下们注意口风。既然你打算物归原主，那就由我代为收下了。”
玉手轻抬，白光乍现，须弥之间，珠去盒空。
只消两个呼吸，白金的目光重新恢复了平静，聚集在艾斯克的身上。
“那么，艾斯克先生，第二个问题…”
雷霆般的轰鸣声盖过了圣莲的话语，白与黑的目光应声而去。
强烈的震动让石窗上本就装订不严实的木板应声掉落，惹得艾斯克的目光一阵不快。
但此刻显然不是追究施工者的时候，因为在那外面…在那依稀得见的城墙上空能够清晰的看见——漫天的炮弹相互碰撞，骤起的硝烟四处弥漫。
这是来自于洛克西亚王国联军的进攻，这是来自于那位强大将军的宣言。
“…看样子，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艾斯克先生，这个问题的答案就请之后再告诉我吧。”
圣莲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低下的空间重回寂静，黑色的青年驻足良久。
直到，声旁的卫兵出言相问时，艾斯克才反应过来。
“艾斯克大人？”
“嗯？啊…知道了，走吧，该迎敌了。”
用理性压制住了心里翻腾的情绪，艾斯克将圣莲的声音压入谷底。
但…越压制、它越清晰——
“第二个问题，你身上有股奇特的力量，那位【青空的魔女】与你究竟有何干系？”
…自己的底细被高贵之人看破并不稀奇…
稀奇的是…他并不知晓自己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毕竟——说到底，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也想知晓…他也想当面问问那位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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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莱曼！弗莱曼！弗莱曼！！”
身后传来了巨大的拉力，发根传来了撕裂的疼痛。
烦躁的情绪得到了压制，浑浊的双眼恢复了清明。
绿发的男子转向身后，愧疚与困惑弥漫在红色的瞳里。
“嗯？莱娜？我这是…”
“你到底是怎么了？在斯莱特城的时候也是、刚刚在卡恩支会长面前也是，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暴躁、易怒了？”
比翼的伴侣脸带怒意，奚落的模样好似教训孩童的严母。
“…我不知…”
“应该是最近太过幸苦，压力太大了吧，等查到那群奴隶商人背后的金主后，你们就好好休息一阵子吧。”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站出来辩解的人，是一向寡言少语的席来恩。
疑惑的目光在两位男性之间打转，莱娜随后略带担忧的看着弗莱曼。
“…真的是这样吗？如果感到难受的话就说出来吧，我们也有放弃这一个选项。在战争的洪流下，我们个人的力量是微不足道的…”
弗莱曼揉了揉发疼的额头，下意识的摇了摇头，逐渐恢复的理性让杂乱的线索汇聚成“真理”的大道。
“…都到这里了，还是继续追查下去吧。况且…现在看来，事情也并非像我们想象的那样简单。”
看着莱娜还是一副不能接受的表情，席来恩靠了过来开口替她询问。
“…这个说法，你是发现了什么吗？”
“啊…刚刚卡恩的话给了我一点启发。能从那群商人身上获利的人不止东部领的莱因哈特，还有其他人。”
“…不管是武器、雇佣军，对于本就拥有压倒性实力的东部领来说，只能算得是锦上添花，就算得不到…也无关紧要。真正有必要得到他们的、有必要维持商队进行的…是实力不占优势的西部领——也就是【洛克西亚义勇军】的那群人。换言之，艾斯克那个家伙一开始就知道奴隶商队的存在，并且借用他们的商队作为掩护，购置装备与雇佣军…从而扩充自己的实力，这样一旦暴露了也不会怀疑到他头上，真的是…好一招祸水东引…”
听完了弗莱曼的讲解，席来恩点了点头。
“那…按照这个想法，那群奴隶商人的背后金主就是【凯尔斯克】和【斯莱特领】了？那我们接下来就回去找艾斯克对峙？”
弗莱曼点了点头，顿了顿回答道。
“…找自然要找的，但斯莱特那边估计已经打起来了，现在回去也不一定能顺利见到艾斯克。我所说的也只不过是推论，没有凭证的话也难以服众…现在我们需要做的还是先阻止眼前即将进行的交易，正好也可以审问一下那群商人，证实一下我们的猜想…况且我们现在只是把武器与雇佣军的来龙去脉搞清楚了，【奴隶】的情况尚且不清楚，还是得进一步调查才是……这样，可以吗？莱娜？”
弗莱曼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莱娜，自己一个人的话，如何都行…但他的身边还有莱娜…
任何决定…都不能自己一人独断。
“…既然是你决定的，我没有什么好说的，速去速回吧。但…千万注意自己…好吗？”
“…啊，相信我吧。”
看着两人携手朝着森林的入口走去，落于其后的席来恩关注着弗莱曼的背影，脸露思索——
“…情绪不稳、易怒暴躁，看弗莱曼的样子，是受【它】的影响太深了吧。本来以为【超凡者】的话，能够在很大程度上抵制【它】的侵蚀，但…看样子…【它】的力量又在不知不觉间…增长了许多。虽然…接下来的路程也不会太长，但…之后的时间还是尽量离他远点吧。”
“席来恩大人！您在干嘛呢？分秒必争啊！”
“知道了！”
席来恩点了点头，踏上了乡道。
只是…在他盔甲的缝隙中，如同污泥一般的漆黑杂质，还是一如既往散发着腐朽、肮脏的气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