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琦的眼睛里，嘴里，甚至右侧身体的每个汗毛孔都在不停地往外面渗出红色的液体。
粘稠得像是胶水。
红色的液体沿着罗琦的身体，缓慢地流到地上。
散发出诡异的气味，说不上难闻，甚至都谈不上有什么味道。
只是能从其中“闻出”一种情绪。
和罗琦闻到慕涵身上的味道时会感觉放松类似，红色的液体散发着某种能让人“愤怒”的气味。
瘫做在地上的女孩依旧把头埋在交错起来的手臂中，颤抖的身体诉说着她的不安。
迟迟没有痛觉传来，女孩慢慢地抬起头，面前的罗琦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他左半个身体呈现出诡异的红色，胸口的血洞仅是看着就能感受到痛楚，还在不断散发着诡异的黑色粒子。
右半个身体则是不断渗出粘稠的红色液体，就好像是被包裹起来一样。
罗琦的眉头紧紧地皱着，他的身体像是要裂开一样，痛觉疯狂地刺激着他的大脑。
脑内分泌出的内啡肽已经不足以阻隔这种疼痛。
体内的两头怪物在争取着他身体的控制权，它们可不管罗琦的感受。
“混蛋……你是什么东西？”
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虽然听不清楚，但罗琦准确地明白了它的意思。
“哦？现在的小贼都敢侮辱「暴力」了吗？”
双臂不受控制地摊手，红色的液体溅了一地，「罗琦」渐渐掌握了身体的控制权。
罗琦的身体像是被两个人同时向两边用极大的力拉扯，虽然现在左边的一方占了优势，但这并不意味着右面的会认输。
两队人拔河，最痛苦的不是快输或者快赢的任何一方，而是被他们肆意拉扯的麻绳。
女孩挣扎着爬了起来，睁大了眼睛，看着罗琦不受控制地流下的血红色的眼泪。
在他苍白的脸颊上留下一道红色的印记。
看着面前这个大男孩痛苦的模样，她突然慌乱了起来，开始止不住地担心。
哪怕“他”刚刚还打算杀掉自己。
但那又能怎样呢？
她可是看着这个大男孩整整五年啊，从镜子里，从电视电脑的屏幕中，从窗户的倒影里，看着他成长。
看着他委屈，看着他倔强，看着他的软弱，看着他面无表情心如死灰，也看着他绝望彷徨痛哭流涕。
五年，就算是一条狗也该与它有感情了吧？
人生里又有谁会和你度过五年呢？没几个吧。
她也很羡慕那个刚开始陪在他身边的那个小妹妹啊。
看着这对兄妹安静地坐在沙发上，依偎在一起，一天又一天地看着窗外的日出与日落。
房间并不大，夏天会热，冬天会冷。
因为有家人所以这间小屋才能被称作是家吧。
落日的时候，女孩坐在男孩的怀里，头发披散在男孩的肩膀上，男孩用那双还未长大的手掌温柔地抚摸女孩的头。
不必说一句话而千言万语。
外面的世界多冷啊，这样靠在一起应该会很温暖吧？
与你在一起的话，哪怕外面再冷又能怎样呢？
至少有你站在我的面前，你不会让我受冷的吧？
真的，真的很想要一个这样的哥哥啊。
在镜子里面看着这对兄妹，她会感觉这个世界其实也没有那么糟。
至少外面的两个人脸上一直挂着微笑。
看着两个幸福的人拥抱在一起，自己也会感觉幸福的吧？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小屋里就只剩下男孩一个人了。
沙发上坐着的，也只剩下他一个人，昼夜的光与影交替出现在他的脸上，只是再也无心去欣赏。
生活仿佛失去了色彩，所见之处无不是黑白两色。
黑白的世界又有谁会喜欢呢？
慢慢地，男孩也变成了黑白色。
镜子里的她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罗琦哥哥……”
啊……终于叫出来了，罗琦哥哥，名字真的很好听呢。
仅仅是在嘴中说出来就会让人觉得安心。
如果罗琦哥哥需要妹妹的话，静可以吗？
要打起精神来啊，罗琦哥哥，一直哭丧着脸可不好，幸福小姐可不喜欢哭丧脸的人。
“恩……因为一直在镜子里看罗琦哥哥，所以就叫做‘镜’吧，新名字一定不要忘记哟！”
那时的少女扭头看向自己身后的两具“人偶”，
“你们也会提醒我的对吧？”
“爸爸妈妈。”
……
走到罗琦身前，女孩用颤抖的手缓缓触摸着他的皮肤。
很烫，像是在发着高烧。
红色的液体流到女孩素白的肌肤上，发出滋滋的响声，只听声音就知道这种感觉绝不好受。
就好像把手放在火的外焰上烤。
看到女孩已经流血的手指和吃痛的表情，罗琦的身子顿了顿。
鬼爪般的左手轻柔地把女孩推到一旁。
“离我远些，孩子。”
依旧是厚重的叠音，但这次的语气中却多了些温柔与人性。
女孩被推向了墙角，打了个踉跄，掌握好平衡之后又向罗琦走了过来，像是一只小狗，不管你怎么打它骂它，它总会回到你身边。
只是这只“小狗”的步伐似乎有些蹒跚。
她的腿没有什么力气，像是一个新生的婴儿。
看到女孩的动作，「罗琦」沉默地摇了摇头，转过身。
“该滚出来了。”
发生在他左半个身体上的变化继续向右面蔓延，皮肤变得漆黑，肌肉像是被燃烧似的发出黑烟，不断向空气中散发着漆黑的粒子。
红色的液体顺着他的右手迅速地向外面宣泄，泼洒在平坦的地板上，却没有向四周流动。
而是逐渐地凝聚在一起，逐渐变成了一匹马，一匹满是红色蛀虫的马。
不管是马眼还是马的鬓发中，无不有那些细小的虫子钻行，在外翻的红色腐肉里面不知道有多少只这种恶心的虫子，就像是由蛆虫组成了这匹马。
就算除去它身上的蛀虫它也绝对称不上正常，它的整个身子连同混沌的双眼都是红色的，满是血污。
“罗琦”叹了口气，咧了咧已经不存在的嘴角。
他的身体已经看不出人类的样子，只剩下一具高瘦的骷髅，两只眼睛的位置被两束猩红的光替代。
“我要从地上夺去这太平，我要你活着的五个月之间，尝受着死一般痛苦的日子。”
红黑色的粒子在他的身后暴动，像是巨大的海浪要扑打在罗琦身上。
但他却张开了双臂去拥抱。
黑色和红色从他的头发沉落，化作巨大的漆黑长衣出现在罗琦身上。
长衣的里子漆黑的像是永夜，偶尔会闪过一群红色的粒子，第一眼看起来就像是将某块星空硬生生地剪裁下来一般。
衣摆尾部不规则的末端不断或作细碎的灰烬，消散在空气中，但消散的同时却又不断凝聚。
长衣上用猩红的线条雕刻着奥古神秘的花纹，它仰着头站在那里，就如同圣经中向撒旦祈祷的恶魔。
现在它从书里面走了出来。
“怎么，身为「战争」却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主子吗？”
“真是可悲啊。”
嘶哑的声音响起，低沉的像是神谕。
突兀的嗡嗡声从高空里响起，似乎从上面降下了什么东西。
仅仅是他们煽动翅膀的声音就让人的耳膜达到了承受的极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