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话爷?您这儿摆摊呢?
罗大喇叭,是莲花镇上有名的大流氓头子。
罗大喇叭原来不叫罗大喇叭,他原名叫罗霸。反倒是他爹,是十里八乡里面有名的喇叭手,靠着祖传的手艺将罗霸拉扯大。罗霸他娘死得早,他爹有一年去外乡应白事,再也没了消息。有人说是那村闹了诈尸,一村人都死绝了。
罗霸八岁就变成了孤儿,无父无母的孩子苦到了根里。家里的房产田地被人霸占,只能坑蒙拐骗填饱肚皮。从疯狗嘴里抢过吃食的罗霸,给自己起了一个诨号——罗大喇叭。罗大喇叭凭借骨子里面的狠劲,摸爬滚打十几年,愣是成了这莲花池最大窝伙的头领。
十里八村,方圆百里的村落里,罗大喇叭是出了名的狠角色。虽然谈不上欺男霸女,但是混蛋的事也是没少干。基本上,莲花镇里家大人吓唬不听话的小孩都会说:“不听话,大喇叭来抓你来啦!”
这么一个凶神恶煞,走在莲湖镇的大街上,连过往的马车都得让道。罗大喇叭左瞧瞧右看看,来到了路边的包子铺,扔下几枚铜钱。
包子铺老板不敢怠慢,赶紧拿起一方厚纸给罗大喇叭包了几个刚出炉的肉包子,像是送瘟神似得将罗达喇叭送走。
提着冒烟的肉包子,罗大喇叭晃晃悠悠的顺着大街朝东走。今天是六月十八,莲花镇大集的日子。东街是乡里乡亲们摆摊的地方,虽然是清晨但已经是有人来赶早集了。
过往的行人大都认识罗大喇叭,早早地就避着他走。罗大喇叭也浑不在意,来到街尾探着脑袋打量。
忽然间,这大流氓发现了什么似得,眼前一亮。紧走两步,罗大喇叭来到了一个小小的卦摊旁边,一屁股坐在了算命道士的对面。
要说这卦摊,着实的奇怪。
别人家的卦摊,大都挂着一方杏黄旗,上书‘赛半仙’、‘张铁嘴’之类的招牌。挂桌上铺着四项八卦的桌布,上面左侧放着笔墨纸砚用于代笔测字,右侧放着签筒铜钱用于占卜。道士三绺长胡,仙风道骨。
可罗大喇叭面前的这卦摊呢?也有招牌卦旗,却挂了三幅。左边的旗子上书‘铁口直断,断天地难断之事’,右边的旗子上书‘双棍能打,打世间欠打之人’。两面旗子中间,拉起了一道横幅,上书‘专治各种不服’。而那横幅的右下角,还被人用黑炭画了一朵歪歪扭扭的小花。
卦旗奇葩,卦布更奇葩。不知道从哪里扯出来的桌帏子,上面的八卦却是用黑炭画上去的,歪歪扭扭,怎么看怎么别扭。
桌子上左侧没有笔墨纸砚,右边散落着一大把铜钱。两根黝黑的铁棒一左一右压在桌帏子上,黑光闪闪。
算卦的年轻道士,一头乱发好似鸟窝,躺在不知道从哪里搬来的太师椅,一只脚还搭在桌子上。身上的道袍松松落落,袖口磨得乌黑发亮。再加上椅子旁边小桌上放着的烧鸡跟酒坛,不知道的还以为哪个醉鬼偷了道士的一副,躺在这里醒酒来着。
‘“爷?今天这里摆摊呢?”罗大喇叭缩着脑袋,小心翼翼的跟道士打招呼。
道士晃了晃脑袋,抬起眼皮瞅了瞅面前的罗大喇叭:“我还以为是有人来算卦,原来是小萝卜头啊。”
“花爷,您醒啦?”罗大喇叭满脸堆笑:“刚出炉的包子,肉馅的。要不您老人家尝尝?”
“嗝!”道士打了个酒嗝,一股酒味迎面扑在了罗大喇叭的脸上,当时这大流氓就差点吐了。
“行!”道士强挣扎着坐起身来,伸手接过了包子:“还是小萝卜头你有孝心。”
“花爷您客气了。”罗大喇叭眼见道士接过了包子,开心的鼻涕泡都出来了:“花爷,今天你要是有空的话,您看俺那事……”
“你这小萝卜头,五大三粗的还是个痴情种子。”道士一口咬住肉包子,肉汁滋溜一声喷在了桌帏子上。道士赶紧伸手用袖子去抹,结果七抹八抹的,愣是把桌布上画着的八卦给抹花了。
五大三粗的你还给我起这个一个外号?
人在屋檐下是不得不低头啊!罗大喇叭也是硬着头皮陪着笑:“花爷您说笑了。小萝卜头这下半生的幸福可就都指着您老人家了!您当初可是答应帮俺来着!”
“哎呀~”道士似乎放弃了拯救桌布,又躺回了躺椅上:“那张家小姐跟你是三生孽缘,今生今世是最后一世。你们俩是有缘无分,在一起的话必定是不得善终。听爷一句劝,算了吧……”
“花爷,俺是个粗人,你说的那些前世今生什么的,俺也听不太懂。”凶神恶煞罗大喇叭老脸通红,伸手闹着后脑勺:“这辈子前的事不关俺的事,这辈子以后的事俺也管不了。俺就是喜欢张家小姐,这辈子能讨她当老婆,第二天死了俺都乐意!”
道士三下五除二将包子咽下肚子去,起身抓了一把铜钱往已经画花的八卦图上一撒。铜钱发出清脆的响声,散落在了桌帏子上。
道士站起身来,看着桌子上均匀散落的铜钱以及乱成一团的八卦,皱起了眉头。
“怪事怪事,前几次卜卦都是毫无转机,怎么今天反倒是有一团乌云盘绕其中,不得明见?”
“哪儿,哪儿有乌云?”罗大喇叭抬头望了望天,有低头看了看桌子。
“这里啊!”道士伸手敲了敲桌子上的一处。
“这不是刚刚花爷你抹肉汁抹花的吗?”罗大喇叭很是无语的看着桌子上那团漆黑。
“呵呵,卜卦是天意,你买来包子不是天意?我洒出肉汁不是天意?刚好花了这‘死门’不是天意?”
道士老神在在的躺回了椅子上,接着吃自己的包子。
罗大喇叭听的一头雾水:“那花爷您什么意思?”
“有门。搏一搏!”道士抬了抬眼皮:“今天晚上子时,带着两只大红公鸡还有一坛子黑狗血,到我的道观找我。知道怎么走吧?”
“知道知道!”罗大喇叭一听有门,差点开心的跳起来:“镇子外半步坡‘啥都不观’!我上次被吊在树上打的地方。”
“你这小萝卜头,还挺记打……去吧去吧,准备去吧!大公鸡一定要活的!气性越旺越好!”
“得嘞~花爷您就请好吧!”
罗大喇叭欢欢喜喜的就跑了,估计是喊自己窝伙里的兄弟置办东西去了。
道士望着罗大喇叭的背影,有看了看桌子上散落的铜钱,叹了一口气躺在了躺椅上。反正是没什么生意,稍微晒晒太阳吧。
往后一趟,胸前的道袍一斜,一尊挂在脖子上的黑色小鼎滑落了出来。黝黑的光泽,古朴的造型,一看就是上古之物。
正在这时,一道只有小道士能听见的声音在他的脑中回想,扰了他的清梦。
“响马招花,刚刚那具身体不错,勉强符合吾辈的需求。吾辈早就跟你说过,为何你不早早地将他擒下给我?”
“真是烦啊你!”道士,或者说是响马招花挠了挠头,嘟嘟囔囔:“这小子跟张家小姐成婚后,必定死于非命。咱不是说好了等那个时候去取他的尸身了吗?”
“哼!你直接杀了他不就结了?”
“老子答应帮你找身体,可没答应帮你杀人!更何况,现在事情说不定有了转机呢?”响马招花很不开心的将小鼎塞回了怀中:“老老实实的等着,我自然会帮你找到上好身体的。最不济,不是还有我这一具保底吗?”
“你最好说话算话!吾辈的耐心是有限的!”小黑鼎中穿来极为不满的声音:“不然的话,下次你夫人在来找你的时候,别说吾辈不帮你隐藏!”
“那个婆娘被宗门事务缠身,这小半年了不也就出来找了我一次吗?”响马招花浑不在意:“除了她之外,鸾凤门的弟子长老,前前后后也遇见好几波了吧?
哪个见了我,不是扔下灵丹灵石散碎银两,再嘱咐我跑远点?你不帮我,了不起老子跑远点不就好了?她自己还能找多远?”
见黑色小鼎不回复自己,响马招花挠了挠头将小鼎拿出来放在桌子上:“我说老黑啊!”
“混账!吾辈说过很多次了,不许叫吾辈老黑!”
“我靠!你丫的又不告诉我你叫什么!怪我喽?”
“汝等凡人,不配知道吾辈的名号!”
“……老黑啊!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若我被那婆娘抓回去,肯定一辈子被栓死在鸾凤门。你想想,咱们还能帮你找合适的身体吗?”
“……好吧。”黑色小鼎之中的意志做出了让步:“你要救这个家伙吾辈不阻拦你。但是吾辈说过,他与那女人三生孽缘,神仙难救。”
响马招花微微一笑:“是吗?那你干嘛这么紧张?催着我杀了他夺他肉身?”
“额……”
响马招花伸手摸了摸那团八卦中被画花的部分,两枚铜钱一左一右落在黑团之上,好似骷髅头的两个眼睛,在太阳下反射着阴森森的光华。
“老黑啊,是不是这团蒙蔽天机的黑雾,连你都看不穿啊?”
“……不许叫吾辈老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