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话梦里梦外,皆是命中
六月二十一,是苏家白事的头一天。苏家老太太花钱解心疼,在老宅子里面大摆筵席大办白事,只为让自己儿子走的风风光光。
小小苏家庄,车水马龙络绎不绝。瓦阳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聚集到了这边。苏家大管家代主接客送往,忙的满头大汗。
礼数周到,做派大气,宾客们无不对大管家苏福苏禄两人赞赏有加。但让大家较为奇怪的是,不知为何苏家两管家给每个进门的人都发了一双鸡毛绑着的红筷子,还千叮咛万嘱咐此物一定要贴身佩戴。
没开席呢,为什么要提前发筷子?绑个鸡毛是几个意思?
虽然宾客们颇为奇怪,但大都听从的将筷子贴身放好。鬼晓得这苏家抽什么风?为了这么一点鸡毛蒜皮的事情得罪瓦阳城有钱有势的苏家,显然是没必要。
越过苏家管家往里走,庭院宽敞明亮,园中梨木枝繁叶茂,不愧是福宅仙邸。家奴院工进进出出,忙忙碌碌。就连和尚们,也都早起开始了法坛的布置。
那位身披七宝袈裟的白须老僧,莫不是天龙寺主持智光大师?
那位手持紫金宝剑的青衣老尼,莫不是水月庵的了尘师太?
那位衣衫乌黑发光的邋遢道人,莫不是……莫不是……这谁啊!现在的叫花子都是兼职当道士了吗?
“嘘……”路过的家丁赶紧神情紧张的制止了宾客们的非议:“那位是悔龙教的造化道长,昨天徒手生擒一个化为人型的妖孽,大神通的神人!莫要冒犯了他。”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怪不得,怪不得……
刚刚就看见了尘师太对他恭恭敬敬的行礼,现在智光大师又跑上前去问安。这邋遢道人居然还爱答不理,满脸的嫌弃,绝对不简单!
“诸位是有所不知啊!”一位学究样子的宾客捋了捋自己的三绺长胡:“《易经》乾卦有云——上九,亢龙有悔。这‘悔龙教’想必就是取得这亢龙有悔之中的意境。宏伟远大,意境深远,并非吾等凡人能参悟的了啊!”
“是极是极!”又一位宾客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不光是这悔龙教来头甚大,这位造化道长恐怕也是世间大能。天地造化,万物造化,敢以造化二字位道号者,必不是凡夫俗子。观此人豪放洒脱,颇有天地之间任我逍遥的大境界!我等今天,莫不是见到了神人?”
众人正在争相感叹造化道长的神人之姿之时,后院之中又辗转走出一位道长。
这位道长头戴紫阳道冠,身披金边黑底长摆道袍,道袍背后九宫八卦与衣衫随风飘摇。手提拂尘,脚踩七星,气息悠长,仙风道骨。
“这位道长……”刚刚的老学捏着自己的胡子,不住的摇头:“虽然气势很足,但这气场却远不如造化道长。总给老朽一种外强中干的感觉,想必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这位啊,他是造化仙长的带来的,道号大罗,大罗道长。”家丁又一次出现,向众位宾客介绍。
“不错不错。”宾客之中又发出赞同的声音:“我曾听闻人言,道教之中天仙之上乃是大罗金仙。这位道长以大罗为道号,想必也是志向远大之人。但大罗金仙之上又有混元金仙,相交于‘造化’二字囊括天地乾坤之意,不知道比那‘大罗’高到哪里去了!”
只言片语传入罗大喇叭耳中,若是以往那个泼皮头子,想必现在已经暴跳如雷,去把那老学究的胡子都拔光。但今天的他,实在是没有这个心情。
“花爷……”罗大喇叭对着躺在太师椅上的响马招花问了声安,声音半死不活,脸上阴晴不定。
“睡醒了?要不要去补个回笼觉?”响马招花懒洋洋,那余光撇了一眼罗大喇叭。
“嗯……不用了,我现在有点怕睡觉。”罗大喇叭仿佛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猛然打了个哆嗦。
响马招花坐起身来,斜着眼望着罗大喇叭:“咋啦?因为今天要见到张家大小姐,结果兴奋的彻夜未眠?”
“要是那样就好了!”罗大喇叭郁闷的拉了一把椅子过来,坐在了响马招花面前:“花爷,我有件重要的事要告诉您,我昨天做梦了!”
“罗大喇叭,我也有件重要的事要告诉我。”响马招花认真的看着罗大喇叭。
“什么事?”罗大喇叭莫名的有点心虚。
“我今天早晨,拉屎了。”
“别闹了!您以前都没有拉过屎的吗?”
响马招花翻了个白眼:“那你以前都没有做过梦的吗?”
“做过是做过。”罗大喇叭挠了挠头:“可是没有做过这么真实的梦。梦里面,我是一个道观的道士,很有天赋却不学无术。后来我师父忍无可忍,就派我下山历练。我在一个小镇之中遇见了一个买花的女孩……哎?花爷,您干什么去?”
“我饿了。”响马招花摆了摆手: “找点吃的去。”
“这不是刚吃过早饭没一个时辰呢吗?”罗大喇叭有些絮叨。
“吃饭是个长治久安的事情,你要我说多少遍?”
罗大喇叭欲言又止,最后无奈的坐到了响马招花的躺椅上,望着蓝天白云胡思乱想。昨晚那个梦,昨晚那女孩,一切都历历在目。
摸了**膛,那撕心裂肺的痛好似还在,而那魂牵梦绕的人,却不知道身在何方。而那一句振聋发聩的嘶吼,却一直在自己脑海之中回荡。
“花不败,人不散!以命魂为契,我愿与你缘定三生!”
想着想着,罗大喇叭就觉得自己眼皮越来越沉,双眼闭合,再一次进入了梦乡之中。
在梦中,他又回到了那个小镇之中,残破的街道,燃烧的烈火,弥漫的黑烟,妖兽的嘶吼。他又看到了卖花女那张可爱的俏脸上泪水横流,而他被倒下的石墙拍在地上,不得寸进。
你再说什么?你在喊什么?你在哭什么?
罗大喇叭看着那张脸,明知道卖花女在说些什么,但怎么听都听不到,怎么听都听不清。火越来越大,烟越来越浓,连她的身影也越来越模糊。
“啊!”罗大喇叭猛然从噩梦之中惊醒,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哇呀!”
惊魂未定之时,罗大喇叭被面前的一张俏脸惊呆。原来趁着他睡觉的功夫,不知道谁家的小姐站到了躺椅前面,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如此熟悉,如此相似。罗大喇叭看着面前的女孩,虽然服装头饰都与梦境之中的卖花女不同,但不知为何他百分百的确认这个女孩就是梦中之人。
这不是……这不是张家小姐吗?
近距离细看,罗大喇叭才发现这女孩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张家小姐,同时与自己梦中的卖花女更是八分相像。
张家大小姐蒲扇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一身淡蓝色的缎带霞衣,在配上自身那空谷幽兰一般的气质,仿佛一朵不该盛开在人间的兰花一般。
“嘻嘻,道士?”
“啊?我我我……”事出突然,罗大喇叭一时间舌头不听自己使唤。
“嘻嘻嘻,小气道士?”
“啊?啊!”罗大喇叭作稳了身型,挺直了腰杆。
“嗯,可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