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这世界上真的存在魔鬼,那么我想雾崎一定是与那个一个等级,不,是要更甚一级的恐怖存在。
我战栗着看了一眼此刻正与伏见谈笑风生的雾崎,她那满是虚伪和空虚的言辞就像是随处可见的女子高中生般幼稚可笑。
但是我明白,那不过是伪物伪装假象假面。
在那个眼神和微笑中隐藏着的态度是我无法看破更无法想象的冷漠,以及纯粹而不掺杂质的游戏人生。
无论是那令人无法理解的诡异思考逻辑,还是那满不在乎便把我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傲慢,此刻都令我深深战栗和恐惧着。
无论是那唯有看破人心才能做到的恰到好处的诱惑,还是那玩弄人心的娴熟手段,此刻都令我发自内心的厌恶和想要逃离。
披着精致皮囊的女鬼,此刻也正在沉默着窥视在场每个人的内心吗?
为什么,会偏偏在这么多人中,选中了我,识破了我,堕落了我呢?
因为畏惧视野里再次出现那家伙的存在,我无从得知她的视线是否仍然如锥子般钉穿了我的身心。
糟糕,只是想到这件事情就已经开始发冷汗的我是不是太懦弱了?
明明昨晚,不,甚至就在几十分钟前还对雾崎抱有朦胧好感的我现在只感觉到十足的反胃与恶心。虽然这与我那扭曲的个性也有些牵连,但是我可以确定的是,与雾崎扯上关系是我迄今为止的人生里所做出的决定里最错误、最荒谬、最无可挽回的一个。
但是如果说她再露出那样魅惑的表情、再使用那样诱人的语气,我实在没有底气抗拒堕落。
她的存在已经成为了我心头的毒瘤,成了我下肚的毒品,无法祛除,更无法舍弃,但又同时极度危险,极度可怕。
“晴明,你没事吧……从刚刚开始脸色就一直很差,是不是昨晚没有休息好?”
青梅竹马那柔软的声线恰到好处地响起,我看着似乎很困扰的响,少女脸上那淡淡的微笑却带着些自我责备的意味。
难道是在担心昨晚倚着门板睡着的我吗?
想到昨晚因为雾崎的引诱而半夜出行,把响孤零零留在未知房间里的我的所作所为,再加上我当时因此而兴奋不已的心情,巨大的愧疚和背德感涌上心头。
明明已经拥有了无论如何都要守护的“她”,却还对雾崎这种女人抱有期待的我,实在是太差劲了。
为了平复情绪,我深呼吸了几下,或许是平日里习惯了隐藏起自己的情绪,很快把自己的表情控制进正常范畴,我朝她挤出一个笑容,伸手摸了摸少女的头。
“没关系,我很好。”
“还有,我一定会保护响的,无论如何。”
语气就像是发誓般坚决。
“唔……晴明!!”
趁势扑进我怀里的响脸上那副说不清是羞怯还是幸福的表情,再次深深地触及了内心深埋的满足与幸福。
只要有她在,一切都会迎刃而解,我所面对的一切困惑与迷茫,只需要她的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便土崩瓦解。
“大早上的就这么亲热,我说你们两个,是不是稍微注意一下其他人的心情啊?”
挠着脑袋从大厅一角走来的田岛打了个哈欠,一副萎靡不振的表情抱怨着我此时此刻的行为。
那副表情,难道是昨晚玩过火了吗?这个不良肯定过了一个相当辛苦的晚上吧。
“远山……”
结城从与田岛方向相反的方向走来,小动物属性暴露无遗的她似乎有些犹豫,迈着细碎的步子走向伏见的方向,那头栗色的齐耳发轻轻甩动着,如果没有亲耳听到昨晚她那淫.糜放荡的呻吟,或许我还可以夸奖她两句可爱也说不定。
“绫濑,昨晚睡得还好吗?”
伏见察觉来人,歉意地朝刚才还相谈甚欢的雾崎摆了摆手,雾崎也朝他做出了“请便”的手势。
足球部王子紧接着便挂着温柔的表情走向了他的女友。
结城那一瞬的动摇和畏缩被我清晰地捕捉到了,面对自己的出轨对象,素日里便把个人情绪暴露无遗的她脸上的恐慌被她极为蹩脚地掩饰过去。
“嗯……嗯,不是家里的床,确实睡不习惯呢。”
不如说,事到如今还在惦记着这种事情的她实在是令人佩服。
“稍微克服一下吧,没事的。”
伏见牵上了女友的手走到不远处,笑嘻嘻地开始打情骂俏。
遥望着那副荒诞景象的我心头是翻涌的恶心和割裂感,无论是那个明明察觉女友异常却一言不发的伏见,还是用蹩脚演技强颜欢笑的结城,都成了扭曲的符号。
而那符号正大大咧咧地向我展示何为虚伪,何为欺骗,何为背叛。
最后出现的,是眼圈红肿披头散发的平井班长,原本极重视仪表整洁的她给人一种蓬头垢面的感觉,充血的眼球里是密布的血丝,脚步也极为虚浮。
看上去就像是一夜没睡的样子,仓持老师的死对她造成的打击难道已经大到了这种程度吗?
不,倒不如说,是除她以外的人都太冷漠了吧。
我看向昨天仓持老师的尸体所在的地方,那纯白的地板上已经连一点痕迹都看不到了,仿佛自一开始便不存在般干净利落地消失了。
明明是朝夕相处的人类死去了。
在看到遭遇那焚身痛苦化身焦炭之后的尸骸,近距离目睹死亡给人带来的冲击应该比我想象中要大得多吗?
恐惧着自己是下一个死去的人,恐惧着想要逃离这个封闭的白色设施,恐惧着随时可能夺走性命的机关与陷阱。
确实啊,对这里一无所知却仍然如此消极的我们,为什么还可以这样心平静气地聊天打趣呢?就我而言,这里是催生绝望感触的美妙苗床,但对于他人来说,必然不是这样美好的地方。
似乎有什么东西已经崩坏了,身为人类的理性直觉这样告诫着我。
“我们……我们还能活着出去吗?”
平井班长那颤抖的声线低低的,和平日里坚定而富有意志的清脆声音截然不同。
“……”
可是,却没有人回答她。
在场所有人一直以来心照不宣刻意回避的问题,藉由装作无视而得以逃脱的拷问,就那样简简单单地被戳穿了苍白无力的粉饰,彻彻底底地暴露出来。
没有人不恐惧着死亡,只是内心对那的极度害怕让我们选择了逃避而已,相对于感受和面临这种非人的煎熬,反不如不去察觉它。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的平井班长跪坐在地,无助地捂住了嘴巴开始低低的抽泣。
“为什么……大家为什么会这样……”
恐慌,恐慌,恐慌。
少女的哭声在苍白的空旷空间里回荡着,不寒而栗的、此时此刻正面临死亡的实感从未有过地清晰起来。
我轻轻捏了捏响的手掌,一脸迷茫的她又朝我绽放微笑。
只有她是我必须守护的事物。
数次这样宣言过的我,此刻怎么可能会迷茫呢?
簌簌闪烁的电子显示屏,在那根钢铁与线路拼凑而成的钢铁立柱上产生了变换,浮现出了“7/7”的字样。
“参与者确认:【平井静】【伏见远山】【雾崎梨深】【折原响】【三日月晴明】【结城绫濑】【田岛勇太】,确认完成。”
毫无情感波动的机械合成声混杂着嘈杂细微的电流声宣告着即将发生的事,那中央的液晶屏幕上灰白的数据也随之变化。
“游戏:【公开指责】开始。游戏回合数:【3】。请在主屏幕上自行阅读规则。五分钟后,游戏开始。”
可是无论我们如何动摇,只有那冰冷的电子屏幕还如同昨天一样波澜不惊毫无感情的宣言着。
看到那个规则的我不禁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后知后觉其中意味的我陷入了无法形容的愤怒
——这难道不就是在让我们互相残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