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公开指责】,回合数:【3】。”
在我宣言PASS之后,游戏的齿轮开始重新咬合。这个注定要决出生死的绝境并没有因为我个人的觉悟与否而产生改变。
我的目光重新看向那高悬在机械立柱上的电子屏幕,规则的字样仍然冰冷地存在在那里。
切断左手指,视为传递分数;切断右手指,视为抵消分数吗。
如果说在传递手指时,被指定的对象没有选择切断相应数目的右手指,那么则视为计分……
等等,这样的话,面临这样决死的绝境,会有人因为那区区几根手指放弃自己的生命吗?
若是把生命和手指的价值放在天平上度量,可想而知是不存在任何可比性的。
那么,必须是在被群起而攻,得到一个人无法抵消的、超过五点的必死分数才有可能决出胜负吗?
……也就是说,至少有超过十根手指被切断作为代价,才能换来一个幸存者的死亡吗?
这规则,未免也太残暴了些。
“PASS。”
在静默的犹豫后,紧接着响的宣言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意味着,会主动索命的人选、又少了一个。
压抑的黑炎正在熊熊燃烧,那份逃避责任后难言的空虚和幸福感此刻填充了我的整个胸膛。从其他尚未表态的玩家那里投来了嫌恶的目光。就这样置身事外的我们,似乎正面对着某种程度上的敌意。
“你们……不觉得这样很不公平吗?”
突然发话的田岛额头上满是冷汗,平日里总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他声音有些扭曲,但那语调里是无法掩盖的动摇和愤懑。
“凭什么啊?!凭什么那两个家伙可以就这样置身事外啊?!”
低沉的吼声在空旷无声的大厅里回响,不良少年颤抖的指尖正笔直地指向我和响的方向。
“你们啊,不觉得这样很奇怪吗?明明没有人想变成杀人犯,但是现在只要说了pass,就可以轻轻松松地把这种烂差事甩给别人……”
不祥不洁不纯,满载着愤怒和抱怨的言辞一下令我和响成为了众矢之的,原本还在冥思苦想该选择谁作为杀戮目标的他们,眼睛里点燃了危险的信号。
“说得倒是好听。”
雾崎的声音就像是薄薄的刀锋般硬生生插入了田岛的话语,双手抱胸的黑长发魔女视线里满载高傲。
“那么,你会为了你口中的‘大家’贡献出你的手指吗?”
“噫……!”
仿佛被毒虫蛰到般后退的田岛被雾崎那惊人的气势逼退,原本便色厉内荏的他看着对他施压的雾崎,似乎是鼓起了什么勇气一样的开始大喊。
“还有你啊!明明是你这家伙打乱了计划,仓持老师才会死掉啊!为什么你这样的害虫还敢站出来对我说教啊?!”
破罐破摔的意味十足,在场的众人都看着一个人在那里歇斯底里的田岛不做言语。
“你们……究竟是怎么了啊?!”
露出一副完全无法理解现状表情的他现在才意识到,在自己做出选择之前便跳出来指摘别人,煽动别人,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滑稽的丑角把求救般的目光投向站在伏见旁边的结城,但少女对他的回应却不过只是嗤之以鼻。
“唔……”
面对着众人冷漠的视线,迎来完全失败的田岛的脸色差得就像是干瘪腐臭的榴莲,不仅看上去令人作呕,而且估计连里面都已经整个坏掉了吧。
“PA……PASS。”
最终从他嘴中吐露出的,却是和他先前仿佛大义凌然般的言行截然相反的讽刺答案。
倒也是可以令人品味的滑稽光景。
接下来要进行表态的,是那个像是定时炸弹般,已经完全称不上理智的平井班长。
我无从得知她与已经死去的仓持老师之间的关系,但是在来到这个设施之前,关于仓持大辅这个男人的流言蜚语就早传遍了几乎整个校园
——用下半身思考的禽兽,迟早死在女人肚皮上的伪君子,傍上富婆的小白脸。
这是和他那副温柔的书卷气质完全扯不上关系的,恶劣的风评。
“……”
披头散发的平井静,已经完全不复那个昔日总严厉强调纪律如何的认真负责的班长形象,取而代之存在在这里的,是难以形容的狂犬,是丧失理智的毒蛇。
脸上依然是那副诡异的微笑,平井扭过脖子盯着俏生生立在她身旁的雾崎梨深,作为回应,雾崎也使用毫不退缩的目光与她对峙。
“吶,雾崎同学。”
“有何贵干,平井同学。”
虚伪虚无虚幻的对话,此刻正发生在我眼前。
“你为什么……要杀死大辅呢?”
“……这里是我应该道歉的场合吗?希望你能够好好考虑清楚。”
“啊……啊?”
似乎雾崎那满不在乎的口吻刺痛了平井的内心,她微微张开嘴巴发出了几个意义不明的音节,然后低下头“嘿嘿”地笑了出来。
那个笑声起初极为细小,后来却膨胀成难以形容的巨大、疯狂,令人抓狂的音色。
“你说道歉……?哈,哈哈哈——真是搞笑,你道歉有什么用?大辅会回来吗?”
已经有些歇斯底里的味道,语气里全部是浓浓的眷恋和痛苦。
不妙的预感,我伸手拉过愣在原地的响,轻轻牵住了她的手掌。
“你知道吗,大辅真的非常非常温柔啊……不仅人长得帅气,教书也很认真,而且对待情感也非常专一……”
脸上露出幸福表情的那个平井静,一瞬间似乎变回了那个认真执拗的少女。
“可是,他还能像以前一样抱着我吗?……他还会和以前一样和我约会吗?!他还会为了我拒绝其他的女人吗?!”
情感的倾诉,泛着黑暗恶臭的咆哮声宛如地狱来客的索命惨叫般响起,整个人陷入癫狂的平井又哭又笑,她那抓在头皮上的双手掌指间已经满是淋漓的血肉。
“你!你这贱人!你凭什么杀掉大辅?!把我的大辅还回来啊!”
哭号着的少女跪坐在地,竭尽全力地向那个夺走她爱人的魔女进行无力的拷问。
不知为何,我竟然会觉得少女那张扭曲的哭颜和决堤的悲伤是如此可笑。
如果那个被指责的人是我,我想我早就该崩溃了吧。
杀人犯们面对受害者家属指控时的心情……我可不想亲自体验啊。
“这些,就是你想说的了吗?”
和我料想中的一样,雾崎面对这样鲜血淋漓的指控,只是不耐地皱了皱眉头,她俯视着跪倒在地的女孩,像是看到垃圾般嫌恶的目光里全部是不屑一顾。
“本来以为你能说点儿更有趣的话的,没想到竟然和那边的某人一样,不过是劣等制品而已。”
雾崎皱着漂亮的眉,随手撩起脸颊旁垂落的黑色发丝,有意无意地看了眼在她身边的伏见。
只是一个瞬间,伏见便露出了难以形容的、惊恐错愕的表情。
“可怜的小姑娘……那么,我只好把真相,统统告诉你了。”
所有人都一头雾水地看着雾崎,只有我例外。
快说啊,快说啊——
像这样,在内心不断催促着雾崎继续说下去。
先前抱着伪善觉悟的我,曾经无论如何都不想要看到的那个,涂满鲜血与背叛的未来……果然是无可回避的吗?
终结的帷幕已经拉起,接下来她将会为我呈现一场,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折磨他人玩弄人心的极乐吧。
“当初投票给仓持大辅,想要那个家伙去死的人,可不是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