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形容,难以置信。
我那僵硬的思考回路没有给我任何具有实际意义的反馈,只有少女那不再抽搐的尸骸还在完全静默的空间里氤氲着鲜明的恶意。
死了。
朝夕相处的同学,认真负责的班长,死守脆弱恋心的少女。
死去了。
毫无保留、毫无留恋般的咒怨目光,毫无希望、毫无觉悟般的苍白觉悟,那凄惨的哀嚎和断裂的指节还在我耳畔眼前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紧接着,除了雾崎之外的全员,都发出了竭尽全力的尖叫和悲鸣,无一例外开始干呕的我们,就像是初次目睹惨剧的婴孩般脆弱地沉溺在那名为恶心的深渊。
只有她,只有那个仅用了三言两语便劝杀平井的罪魁祸首,在无声地微笑着,而那微笑甚至让她脸上那清晰的暴力痕迹都变得模糊不清。
如果说之前,我还曾对雾崎抱有过任何形式的共鸣和期待,现在的我,面对那个魔鬼时便只剩下了纯粹的恐惧和厌恶。
她从未温柔过,从未快乐过。
但扎根在这死亡乐园中的艳丽植株,无时无刻都榨取着我们这群行尸走肉身上仅存的爱恨,仅存的希望。
藉此来取得,无上幸福的她。
……实在是令人,深恶痛绝。
哀鸿遍野级别的惨状里,地板上蔓延开了散发出恶臭的透明胃液;眼泪鼻涕模糊的视野里,我只能勉强看清雾崎脸上的笑容。
接着径直走向那乱绽尸骸的她,手里握着我们人手一柄的切指小刀。
无法理解雾崎的行为方式和思考逻辑,早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当魔鬼收起了獠牙,那标志性的笑容也随之瓦解,似乎是对这副惨象感到厌倦般冷漠下来的她,只短短一瞬地露出了寂寞的表情。
那转瞬即逝的微妙情感是我从未从那张无论何时都极度危险的美艳面庞上所捕获的,至高无上。
我不禁开始思考,究竟是什么让那个完美化身般的雾崎梨深变成了如此级别的异类和狂人,但最终得到的答案,却是一片模糊的空虚。
那么我……又是在什么时候、因为什么,才成为这样人格丧失的变态的呢?
没等我仔细琢磨这个事到如今都从未考虑过的问题,雾崎接下来所做的行为,让我心头亵渎的快感和灵魂的战栗到达了新的巅峰。
而那来不及思索的问题,也被我完全地抛弃到了大脑角落。
雾崎面无表情地走到那尸骸近旁,在幸存者们满怀恐惧的注视下将那根“断裂”的右手中指扳回了原位。
紧接着,俯下身子的雾崎轻轻伸手抓起了平井那根不再动作的胳膊,直到再一截小巧的指头自那切指刀锋间坠落,我才意识到发生了些什么。
我才又一次彻彻底底地,为这个雾崎梨深的奇才喝彩,被她那夸张的思维震撼。
传递分数,切断左手指;抵消分数,切断右手指。
但·不·只·是·仅·此·而·已。
只需要“手指”便能完成的分数传递,又有谁会在意那根可怜的断肢,曾经属于谁呢?
用行动诠释何为恶鬼。劝杀了平井的雾崎从少女那坠落的右手切下了一根新指节作为自己分数的抵消。
而先前那根“折断”的手指,看来只是无暇演技和名为脱臼的障眼法集合。
能面不改色亵渎死者尸身的女孩回过身来,以她的视线为信号,众人纷纷看向那块从平井切下手指开始便产生剧变的的显示屏。
“【公开指责】,第三回合:雾崎梨深+1,雾崎梨深-1。”
那个冰冷的数字,印证了我内心的猜测,而即便是已经死去的平井静,也没有自那参与者名单中除名。
雾崎那只说出一半的真相已经风逝,而只有死去的平井听到的那些只言片语,好像也没有勾起在场其他人的兴趣。
“那么接下来,就轮到我了。”
轻笑着的雾崎指尖还沾染着些许鲜血,而那稍显病态的微笑却没有给人任何不协调的感觉。
原本便剑拔弩张的气氛里,所有与这个名叫雾崎梨深的女人对峙的幸存者们,都惶恐不安的挪开了视线,屈服于那人高傲纯粹的暴力行径的我们,没有人想要成为这个女人的对手。
“这样就——结束了。”
雾崎再度割下了那尸骸上尚存的左手四指之一,在宣言将这分数传递给平井之后,那冰凉的屏幕上浮现的“平井静+1”的字样,让所有人悬吊着的心脏归于安稳。
没有人能容忍这样对昔日同窗施暴的残忍行径,但迫于死亡危机和精神危机的双重压迫,没有人站出来充当正义一方指责甚至讨伐此时此刻她的行为。
取代这种痛苦的,是无需负罪的满足和饱和,以及若有若无的惋惜和恐惧。
最浓烈的部分,却是对那腥臭味道和骇人尸身的反胃和恶心。
在最后的情侣二人组迫不及待地宣言“PASS”之后,这场名为“公开指责”的死亡游戏迎来了尽头。
自高悬的天花板上垂吊而下的扎满钢钉的绳索似乎受到了某种牵引,死死嵌进脖颈、同时剜开血肉的倒钩扎进了那具尸骸脆弱白皙的皮囊,如同破瓶的红墨水般四溢开来的液体汨汨流淌成扭曲骇人的溪流,自那无神无欲、没有丝毫痛苦表情的血肉模糊的尸骸淌下。
那滴落在洁白地板上的花蕾绽放出了红白交织的恶心图景,我们那混乱的哭喊和控诉都宛如最无力的挣扎般在这个完全封闭的白色设施中回荡。
死亡,近距离的死亡,毫无预兆的死亡。
自我选择的死亡。
死亡距离我们,原来真的只是一步之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