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三日月君,你的测试也已经结束了吗?”
朝我微笑着的那个男人,带着黑框眼镜的他有着温润的书卷气质,可以令人轻而易举地联想到老师这个角色。
“仓持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的负责人呢?刚刚醒来的下潜志愿者是不被允许单独行动的啊。”
少女似乎有些急躁,语气里也产生了动摇。
“嘛嘛……小静她去上厕所了哦。”
一边笑着打哈哈一边用手指向某个房间的男人,身上穿着和我一样的测试员服装。
我舔了舔自己愈发干涸的嘴唇,死死盯着这个被称为仓持的男人。
我想起来了,这个家伙是肆意玩弄学生身体的无耻禽兽,并且早该被那焚身的烈焰化作焦炭才对。
“喂喂,那边的三日月君,不要用那种可怕的眼神看着我啊?——所以,你的测试也结束了吗?”
微妙地表现出自己反感的他,语气里全无我想象中的阴险和恶毒。
“嗯……是的,结束了。”
低声下气朝他低头的这个我,却不知为何感觉男人的应对才应该是正常的反应。
“说起来现在的下潜装置可真是不得了啊~我可是在自己的游戏里死了好几次哦?不过那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可真是绝赞啊。”
无言以对这个挠头男人的胡言乱语,我深呼吸了几口气。
“仓持先生!”
从另外一个房间入口匆匆忙忙跑进来的女孩子,穿着和响一样的研究员服饰。
“跟你说了不能乱跑啊!再这样下去我很难办的——呀!折原主管你怎么在这里!”
“平井研究员,回去之后可以请你写一份三千字的检查交上来吗?”
“对对对不起!仓持先生你也快点道歉啦!”
“啊啊……到处乱跑确实是我不对,不过这样把人关在这样的白房子里,倒还挺瘆人的不是吗?会让人想到人体试验~什么的吶。”
“请您稍微注意一下言辞,我们是得到政府运营许可的正规企业。”
“哈哈……开个玩笑而已嘛。”
旁观着三人聊天打趣的我,不知为什么被一阵无可抑制的恶寒袭击了。
不对,不对,不对。
错了,错了,一切都错了。
不应该是这样的,虽然这里的每个人都有着和我记忆里的他们相同的容貌,但他们·绝·对·不·是·他·们。
“那边那个少年是怎么了?咦……我记得你是那个被特招进来的志愿者?”
注意到了我的沉默,有着和平井班长一样容貌的女人朝我抛来了问候。
“平井小姐……不,平井应该是我的班长才对吧?”
“欸?你在说什么?我为什么听不懂?”
“仓持先生,你应该是个用下半身思考的禽兽才对吧?
“虽然微妙的有点正确……但是如果你这么说,即便是我这样的老好人,也是会生气的哦?”
“在完全错误的地方正确了吧!仓持先生你给我解释一下!”
无视了已经开始自顾自打情骂俏的两人,我绝望地转向响的方向。
“最后……响,你应该是我的青梅竹马才对吧?”
“……”
被称为折原主管的年轻女性先是诧异了一下,紧接着叹了口气拽起了我的胳膊。
“果然,意识下潜得太深还是太冒险了吗……三日月君,我很抱歉,请务必现在跟我来做个检查。”
“请你回答我的问题。”
没有拽动执拗的我,回过头来的【折原主管】朝我露出了一个有些抱歉的笑容。
“您的记忆或许真的出现了问题,在参与这个企划之前,我与您素未谋面,即使是现在,也不能说是熟人,这样的回答,您满意了吗?”
天旋地转,迄今为止的感情和认知被尽数背叛颠倒的痛苦,几乎要剥夺我全部的意识。
我到底,是怎么了?
那些我所经历的荒诞的爱恨情仇,所目睹的血淋惨剧和难以形容的人间炼狱,都仅仅是虚幻的梦境吗?
那些,仅仅只是一场游戏吗?
我难道,不是被欺骗了吗?
没有任何证据,但却不由得这样思考的我,难道真的是如折原主管所说,因为过度的意识下潜而产生了记忆紊乱吗?
“不对,不可能!!”
旁边的三人,因为我这唐突而巨大的喊叫而受到了惊吓。
那种事情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只是游戏而已?!
那些可怕的死亡游戏,那些残忍扭曲的尸骸,这双手和这颗心灵上所沾染的污秽,怎么可能都是虚伪!
我朝着眼前的折原主管扑了过去,在她诧异的眼光中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秘钥。
我的响,绝不可能只是空虚的泡影,她一定真真切切地存在这世界上,正在某处等待着我的营救!
在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间里,我手忙脚乱地摁下了已经烂熟于心的通过密码,绿色的指示灯滴地亮起,白色的门扉如我所期待的那样打开了。
就这样跑了出去,狠狠地远远地离开那三个家伙。
在我跑出那白色房间的刹那,折原主管的声音宛如幽灵般轻轻响起。
“终于,被你跑掉了呢。晴·明·君。”
……
“你怎么了?气喘吁吁地,负责人没有和你在一起吗?”
“喂!拦住他!他是A区域主管亲自负责的家伙!”
“抓住他!抓住他!别让他跑到外面!”
这里是主房间吗?
先前记忆里鲜明的钢铁立柱上,此刻所有的电子屏幕都已经点亮,正放映着众多房间里的实况。
辨认出了,数不清的自己先前所躺着的玻璃棺椁,而其他的显示屏上都是昏迷不醒的人。
这里……是观察用的监视房间吗?
果然,那绝对不可能仅仅只是游戏而已吗?!
……
已经受够了眼前这样,千篇一律的白色房间。
绝对不想,第二次被关进这个鬼地方了。
无论如何,都不要再呼吸哪怕一口这里的空气。
我漫无目的地开始逃亡,在跑过了不知多少白色房间之后,终于抵达了白色之外的东西出现的地方。
——漆黑,宛如不祥深渊般,横亘在我面前的黑色是吞噬人心般的,通往外界的出口吗?
不顾一切开始狂奔的我,漫无目的地逃亡着,即便脚掌磨破腿部失力也没有丝毫放松地狂奔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而这黑暗,远比先前无数次看到的纯粹洁白,令我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