哔,哔,咚,咚——
卡片秘钥被插入凹槽的摩擦声,以及门扉打开的电子音不停地,不停地,不停地在我耳边重复响起着。
与我那蹩脚迟缓的脚步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在我身后穿着白色研究服少女正踩着的悠闲步调。
我一心只想逃离,逃离这个与我那已经只留下幻影的青梅竹马一模一样却毫不相同的陌生人,脚上和腿上的肌肉,仿佛萎缩了一般无论如何都不听我使唤。
不,那大概是真的已经萎缩了吧?
“你想去哪里?你能又逃到哪里去呢?”
正在玩着猫抓老鼠游戏的响,那毫不留情的戏谑声音在我身后催促着我这自欺欺人的逃走,她似乎感觉很有趣的样子,正瞧着我手足无措的无力逃跑为乐。
看着我这狼狈不堪的样子,从扭曲可笑的姿态中汲取快乐……这样雷同的场景,几乎就是那个恶魔才会干出的行径。
她难道不就是那个恶魔吗?
她难道不就是那个雾·崎·梨·深吗?
我是被关入了雾崎创造的虚拟现实之中吗?是雾崎那个混账在操纵着响的身体追逐着我吗?
那两个截然相反的少女幻象却在我脑海中完完全全地重叠了。
荒诞荒谬,虚幻虚无。
不明白,完全不明白,何为真实,何为虚假,我那混乱成发臭浆糊的大脑哀鸣着逃避着一切的思考和挣扎。
我身后的那个女人,难道真的不是披着我青梅竹马皮囊,藉此玩弄我来取乐的,名为雾崎梨深的恶魔吗?
这个想法萌生的瞬间便在我内心深处扎下了根,我几乎无法抑制循着这个想法去思考我迄今为止遭遇的一切。
残忍的死亡游戏,恐怖的实验设施,闻所未闻的高新科技……倘若这一切都是那个魔鬼出于恶劣的玩弄人心而招致的灾难与惨祸,那么一切,所有的一切都能得到解释……!
“谁来……谁来救救我!!”
意识到在我身后迈步追赶的是货真价实的恶魔,内心满溢而出的痛苦和恐惧化作了我竭尽全力但无比虚弱的求救和尖叫。
无论走到哪里,都是这样空无一物的白色房间,无论走多远,打开多少扇门,无论怀揣多少希望,等待着我的都是千篇一律的白色房间!
我已经受够了,我已经要疯了,我已经要崩溃了。
“啊拉。”
身后一直没有出声,只是默默跟随着我的少女,轻轻嗔怪出声。
“我想你最好还是别去那边。”
我面前的这扇和先前一般无二的门扉背后,难道关着的是连这个恶魔都要害怕的东西吗?!
无比兴奋的我像是为了甩掉那个声音般,粗暴地打开了门。
但映入眼帘的可怕景象,却让我那兴奋的情感如同被飓风扫荡的荒原般干枯下来。
如果除去中央设置的巨大装置外,是和我先前已经看到厌倦的房间一模一样的布局。
无数的仪器和表盘以及数不清的运输管道紧紧缠绕着数个巨大的卡槽。
而在我头顶那巨大的卡槽里沉睡的。
......是我昔日的同窗们。
“伏见……结城……田岛……?!”
是已经变得完全辨认不出模样的同窗们。
一副如同字面意思般“镶嵌”在那冰凉的建筑物上面,换句话说,三人的半个身躯都被填埋在那巨大的装置里。
被混凝土挤压坏死的下半身,应该是被人工材料代替了吧?而那变形扭曲的手臂,无须怀疑也是僵硬的义肢取代了,就像是木棍般干枯皱缩。
每个人干瘪的胸膛上凸显出一根根肋骨,萎缩到几乎消失的肌肉下是显露无疑的血管,那枯瘦的身体里完全看不出还有内脏残留的样子。
只有头部还如同活生生的人一般。
就像是把人的头拧下来,然后按在人偶的头上一样,那样被精心装裱的装饰品。
令人想到【连体婴儿】……就是那样恐怖的存在。
面前这残忍的景象剥夺了我全部的理智,只有深不见底的恐惧狠狠搅动着我的一切。
“嗯~这三人都是出类拔萃的实验体噢,也拿来进行了各种各样的实验呢。”
我身后的魔鬼宛如讥笑般诉说着冰冷的现实。
“连他们都被拿来做实验了吗?!”
“因为他们作为【睡美人】的品质都相当优秀,所以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从魔鬼的嘴里吐露出了一个我闻所未闻的字眼。
“你说什么……就因为这种无聊的理由!?”
“难道说你觉得变成学院里的【器官活体】那样的人,对于他们来说会更加幸福吗?”
恶寒,难以形容的动摇,我把视线重新转移到三人安详的睡脸,他们的脸上是我无法想象的幸福表情。
“能够前往【乐园】的他们,是拥有真正幸福的人喔。伏见那家伙可以没日没夜的和自己挚爱的雾崎同学**,田岛可以随时随地的把喜欢的结城搂在怀里,而结城同学,也可以一直一直和伏见同学在一起,不再孤单一人。”
“你是说沉溺在那样被人为捏造的虚假梦境,才是幸福吗?!”
她那泯灭人性的发言令我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年轻真是幸福不可多得的本钱。等到他们成长到可以意识到自己究竟身处怎样炼狱的年纪,就再也没有办法体会这种,只需要那种幼稚的爱情,便能心满意足的纯粹幸福了。”
如同梦呓一般的语调,伴随着憧憬的微笑,魔鬼的脸上是我无法理解的无奈和戏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