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你那已经被修改过太多次的记忆似乎正在拒绝这些碎片呢。它们之中的某些部分会在你醒来之后都消失的一干二净也说不定。”
“或许还会因为某些契机再回忆起来也有可能——只是这种程度的恶作剧,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但是就算这些你全部都没有记住,也会有什么事情因此而改变吧。”
栖息在那我无比熟悉的深渊之中,周遭冷寂的纯粹黑暗里是静默无声的沉寂。
那一如既往指引着我的模糊声音,这次却没有只是单纯地呼喊我的名字而已,而是絮絮叨叨地朝我抱怨着什么事情。
循着那声音的来源,我第无数次走出了这片深渊。
……
原本昏暗的眼球被灼人的灯光烫到几乎流出眼泪。
我从床上坐起,眼前站着的是摆着一张臭脸的响。
“你现在感觉如何?”
穿着白色研究服的少女满脸不爽的样子,朝我抛来了询问。
我混乱的大脑里满是错落不堪难以捡拾的记忆碎片,艰难地把他们拼凑的我,得出了一个缝缝补补都做不到的奇怪答案。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非常安详而又平常的梦,是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的,幸福宁静的梦——关于学校生活的梦。
雾崎取代了响的角色变成了我的恋人,其他出场的角色们也都元气满满的样子,那是无法形容的幸福生活。
但是,唯独响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
可是梦境却在我目睹血肉模糊的尸骸,然后亲手掐死了雾崎之后整个崩坏了。
精神近乎崩溃的我向响索求真相,然后惨遭拒绝的我陷入了不可自拔的绝望。
但是为什么在那之后,我只会感到异常的平静?
就像是在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被告知了一切的真相一样,对响的挑衅和埋怨,现在的我都已经彻底无所谓了。
“这种感觉也是拜你所赐吗?”
我仔细感受着那不知多久没有体验过的,在死亡游戏时才拥有过的冷漠心态——对周遭的一切都漠不关心,只为了一己之利而行动的心理扭曲的变态。
那种状态,原来也只是响曾经赋予我的角色之一啊。
“没错,很平静对吧?”
不知为什么,自从我醒来开始,我面前的响就一直是一副很沮丧的表情。
“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毕竟无论操纵我的感情也好,还是篡改我的记忆也罢,完成这些的家伙就是你本人啊。”
能够如此冷静地讽刺眼前这个从相遇开始便在与我的交往中占尽上风的响,竟然久违地让我感到了那曾经令我痴迷的美妙快感。
和她的唇枪舌剑,已经是足够令我感到绝望的东西了吗?
还真是十足的讽刺。
“已经结束了。全部的一切从你向我讨要真相的那个时候开始便结束了。”
“可是你不是拒绝把真相告诉我了吗?”
皱着眉头的响嘟囔着“竟然全部忘掉了吗”这样的胡言乱语,然后轻轻地微笑着。
“已经结束了哦。”
如此简短而不容置疑地断定着,少女耸了耸肩。
“原来是想着稍微玩弄一下再送过去的,现在看来似乎是有点玩过头了吶。”
“送过去?”
“嗯,送过去。”
“送到哪里?送给谁?”
响用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我,完全无法理解她为什么要对我做出这样夸张的表情。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
似乎有什么记忆碎片,正在被填进我那破破烂烂的脑袋。
【“没错啊,梨深的举止确实和我很像呢。和这样的【我】很像对吧?”】
【“但是我也没有刻意去模仿【公主】的意思哦。”】
【“默默爱慕着你的,那个温柔可爱的女孩子。”】
【“虽然那些全部都是演技呢。”】
【“因为这是和【公主】约定好的事情,所以要好好遵守呢。”】
巨大的兴奋和难以形容的恐惧攫取了我那冷漠的意识,躁动的热流在我四肢百骸间疯狂乱窜,无法理解的情绪波动到了几乎要突破这该死的性格操作的地步……!
意识到那个可怕的现实,被堵在嗓子眼里的话语几乎要把我迄今为止对那个女孩堆砌的全部,那些不切实际而且片面错误的判断,全部否定。
“响!!回答我!【公主】究竟是谁?!”
难道说……
当时的我曾经短短一瞬想到的答案,那个在我脑海中留下痕迹都做不到的愚蠢猜想,难道是真的?
现在的我却毫无缘由的笃定,那便是正确的答案。
在遥不可及的地方等待着我的【公主】。
响将要带我去往的地方,将要把我托付的对方。
——是雾崎梨深……啊。
那个在飘雪的夜晚被我掐断脖颈的雾崎梨深,对我挚爱的响做出了绝对不允许暴行的那个她。
我憎恨到了不可救药地步的她,那在绝望乐园中扎根的曼陀罗,在修罗炼狱里恣肆微笑的索命厉鬼。
那个宛如不祥化身般狰狞扭曲的恶鬼……才是真正在等待我的人吗?
可是为什么,我对她那几乎没有止尽的仇恨和憎恶都烟消云散得干净彻底。
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这种我无法理解的惊人转变,定然不是出自响的记忆操作。
不知为何,再度毫无来由的,我竟然对与那个恶魔的再次相遇抱有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期待。
“要走了,自己跟上来。”
跟在已经和我形同陌路的响身后。
我挪动起踏向【乐园】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