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钥划过门扉的声音不知第多少次响起,面前的这堵门扉似乎看起来和先前没什么两样。
我完全不知道响是如何分辨这些就像是复制粘贴而来的白色房间的,不过这次在门附近的操作面板上活动手指的她,已经间接告诉了我已经抵达了目的地——这样的现实。
大门开启,门的另一边终于出现了不一样的布置,那是个同样纯白的狭小房间。除了一扇门外一无所有,大概最多只能容纳五人左右的面积。
弥漫着光是看上去就让人感到窒息的压抑感。
“进去。”
一言不发地跟在响的身后,当那个房间开始运动,我才后知后觉这个装置是没有楼层按钮的电梯。
究竟是在上升,还是下降?我理不出头绪。回忆起先前逃跑的梦境,我还隐约记得这个设施是整个埋在学院后山这件事情。
“我们要去哪里?”
“地下。”
原以为不会得到回答的我听到这句冷淡的回复,忍不住仔细端详起面无表情的她。
我直到才发觉这个盯着电梯门发呆的少女身上笼罩着数不清的谜团。
在这个白色设施里自如操作那些令人眼花缭乱仪器的她,被别人尊称为“折原主管”的她,那扭曲恶劣的性格究竟是如何形成的?
就像是在死亡游戏中曾经对雾崎的模样感到疑惑一样,这个手腕和头脑都远非我能想象的少女,究竟经历过什么呢?
为什么会对被称为【愚者】的我如此热衷?
为什么会对被称为【真爱】的事物如此虔诚?
我在眼神里再如何施加情感,都无法改变响毫无反应的现实。就像刚刚的回答是幻听一样,少女完完全全地无视了我。
下降,似乎无休止的下降。
究竟是电梯的速度太慢,还是设施的深度深到了我无法揣测的地步?
……
当电梯稳稳地停住,门自动开启了。
我和响一前一后在这漫长的纯白通道上行走着,这里看上去连生物存在的痕迹都不曾有过,安静得就像是脚步声都已经被这纯白的空间吞噬掉了。
我凝视着眼前少女那单薄的背影,不知为何却感到十分可悲。
我们就这样前进着,连对时间的概念都整个暧昧起来。我的意识仿佛被这漫无边际的纯白通道吸收了一样,连自己的存在都变得模糊了。
我们究竟像这样走了多久?十分钟还是一小时?或者说是半天,还是更久……或者,根本没过去多少时间呢?
身陷迷茫的时候,视野却已经开阔起来。
“这是……”
“【乐园】的入口。”
“乐园……”
我能察觉自己内心搅动起的不安和恐惧,在之前近乎本能地恐惧着【乐园】的我,做梦都想不到竟然会有自己来到这里的时候。
在我这记忆被切碎、覆盖、抹消、篡改到面目全非的大脑里轰鸣着的是无比悲伤的情绪,就像是这个词汇刺痛了在我记忆深处埋藏的某种【真相】一样。
还是说,这种异样的悸动也只是被人为添加的东西呢?
记忆就像是被揉烂的破布一样无法相信,而这副身体所经历的尽是被人操作的爱恨情仇,让我对眼前的一切都产生了怀疑。
一切都有可能是假的,但可悲的是能够打破这个僵局的方法,我半个都想不出来。
过去的我曾经希冀过前往这前方的【乐园】吗?我乱七八糟的脑子里不存在这样的记忆,但这也不意味着我从未有过如此的想法。
连自己的一切都完全无法相信的现在,我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眺望着眼前那被浇筑到密不透风的门扉,我心里竟然没有再产生类似于兴奋或者抗拒的想法。
毕竟我能够来到这个地方的原因,也只是因为响和【公主】打了赌,赌局的结果是【公主】的胜利,所以我才会被带到这里。
这和我那根本不存在的自我意识一样,是无论怎样都无所谓的东西。
——雾崎梨深,那个由追逐享乐和完美皮囊拼凑而成的【公主】,正在等着我这【愚者】的觐见。
直到现在那份难以形容的憎恶还在我脑内鲜明,但是为什么在即将见到她的这个我心里,却连一丝怨恨的念头都生不出呢?
或许……只能把这解释为本能了吧。
最根本的那个还未经操作的我最真实的心意,在诉说着不能仇恨雾崎——
不能仇恨梨深,这件事情。
每当我在心中默念她的名字,那种若有若无的喜悦和幸福就更甚一分,简直就像是已经喊过千百遍般熟稔,就像是,我曾经拿“梨深”称呼过她一样。
荒诞荒谬,虚幻虚无的感触,在我这空虚的空壳里回荡着。
只是默念一个人的名字,就可以感受到幸福这件事情。
如果没有亲自体验过,是永远无法相信的。
“梨深……就在前面吗?”
为什么……会这么幸福呢?
伤痕累累的灵魂和身心,都只因那从未自我口中吐露出的音节而雀跃着。
“只需要用你的眼睛来确认就可以了。”
一句废话都不愿意多说一样,扭过头去的响轻声嘟囔着走向了操作台。
“这可是你曾经来过的地方啊。”
摁下一串令人感到头晕目眩级别的密码之后,响在那紧锁的大门前站定,滴滴作响的仪器开始围绕着少女运转。
“视网膜模型,静脉模型,指纹模型比对中……完全通过。请说出你的名字。”
熟悉的人工合成音,在这个密闭压抑的地下空间回荡着。
“折原响。”
“声纹模型比对通过,【折原响】确认。”
在慢慢开启的门扉前,响转身面向我的方向看着我。
剧烈的白色炽光宛如倾泻的洪水般自门的彼方流出,强大的逆光无情地淹没了响脸上的表情。
“欢迎来到【乐园】,【愚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