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晚风撩拨到脸颊羞红的火烧云在天际尽头晕染开一片亮丽鲜明的橘色。
时间是夏末秋初的温暖黄昏,地点是放课后除了我与她再无他人的位于教学楼二层的教室。
最后一丝浮躁的暑热消弭于那凉爽的风,偶尔鸣泣的寒蝉有气无力地留恋着小径两旁静默的法国梧桐。
透过枝杈繁叶映射而来的细碎光斑在偌大的教室里缓缓跃迁,勾勒出光影交织的画面。
俄顷风止,我和被我搂在怀里的少女一同遥望着远方逐渐趋于暧昧模糊的夕阳。
校园中庭那颗硕大的梧桐树就在几个月前才被伐倒,移栽的樱树还不成规模,懒散地四处分布着。
“终于……是樱花树了呢。”
少女的声音温婉清冽,说完这句话之后她似乎想起了些什么,原本满是幸福的眸子里闪过几道若有若无的阴霾。
“一切都结束了……无论是白色设施还是【乐园】……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
我轻轻**着少女发丝间淡淡的柑橘香气,内心高扬的满足感让我一时间失了言语。
“真爱究竟是什么?我对晴明所抱有的这份觉悟,是真爱吗?”
“如果说连我们家梨深都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那么我想这天底下的恋情都不过只是伪物罢了。”
最近的她,总是喜欢问我,“究竟什么是真爱”。
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模糊而没有界限的,真实的爱情是无法被给出定义的。
而爱情也并非那种浅薄到可以用三言两语就可以概括的情感。
“为什么……响会对【真爱】那么地执着呢?”
“因为那个女孩,也一定渴望着一场没有背叛和硝烟的真实恋爱吧。”
追加的问题,也已经是我烂熟于心的级别。
折原响,那本该站在我和梨深对立面的女孩,直到最后都还渴望着【真爱】。
那个温柔可爱的响,那个冷漠刻薄的响,那个如同虔诚的教徒般,信仰着【真爱】的响。
属于她的音容笑貌,时至今日仍然在我记忆中鲜活着。
无论是诱导幼年时的梨深安然渡过险境,还是不惜改写自己的记忆来掩盖那段她独自守护的真相,那个崇高、美丽而又纤细的女孩,在我心上打下了烙印。
她是最忠诚的,温柔地守护着【公主】与【愚者】的骑士。
【“但是,以后都不会再钟情于我了吧?”】
仅有一次露出寂寞表情的她,到底有没有哪怕一瞬的,不讨厌我的想法呢?
我无从知晓。
但是那个拯救了我和梨深之间的那份恋情——那份面临冰冷残暴的世界脆弱得不值一提的恋情的她......
究竟是抱着怎样的想法和天马行空的才思,才让那个庞然大物般的乐园崩坏,才让这恶臭扭曲的惨祸终止的呢?
如果她没有在和梨深的赌局的最后,向我输送了掐死梨深的假情报,当时理智被淹没的我一定会杀死自己的挚爱,而一切都会在那时便导向完全错误的结局吧?
谢谢你,响。
感谢这个世界,诞生了如此温柔的你。
“已经全部……都结束了吗……”
在这已经快被拆毁的校园里,我和梨深目送那天边的夕阳沉进了遥远的山野。
来年再回到这里,在看到的就不会是沾满鲜血的校舍和声嘶力竭的厮杀了……这里即将翻修成一片面积极大的无名公墓,用以悼念那些成为富豪权贵们玩物和牺牲品的少年少女。
“是啊……一切都结束了。”
在响的援护下决死逃出了白色设施的我,在辗转了无数的地方,磨破了无数的口舌,费劲了无数的努力之后……终于得以把我魂牵梦绕的爱人救赎。
在那不清不楚的绝望地狱中埋葬着的五个昔日鲜活的生命,她们之间那单调纯粹的爱意,会是真爱吗?
我不知道,在安乐死后付诸一炬的连体婴儿是否会感受到比起冰冷的梦境更美好的幸福,也无从得知那个和我一样的试验体是抱着如何巨大的觉悟,才能在那枪管下拼命以身体掩护身为研究员的恋人。
此时此刻,我能做的便是铭记他们之间那真挚的爱,并将这份爱毫无保留地奉献给如今陪伴在我身边的她。
我轻轻地牵上了梨深的手,紧扣的十指已经再也不会分开。
“晴明……我爱你。”
熟悉的温软唇瓣,交缠的唇舌间传递着的是彼此之间毫无保留的浓浓爱意。
这次不会坠入深渊,也不会升入纯白世界的我……
已经再也不会在那个少女的膝枕上醒来,也再也不会在纯白的房间里迷失。
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和轻轻的咳嗽声不合时宜地响起了。
“这个月的流星雨,也要三个人一起去看吗?”
“嗯,那当然了。”
在我们身后,倚着门扉的鲍勃短发的少女,露出了熟悉而又迷人的、无可奈何的微笑。
我与她与她的乐园里,已经只剩下这份真实而纯粹的幸福,装点着这个美好的世界。
【愚者】,【公主】与【骑士】,今后也要永远幸福下去。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