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齐眼神木木的看着前方,他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一切事物似乎正在快速的变得灰暗下来,唯一明亮的,便是前方,那鲜血夹杂着点点白色的脑浆在地上蔓延的图像。
而这些事物的主人,是他朝夕相处,生死与共;即使一直像个老鼠一样永远躲藏在阴暗的角落里悄悄生活,也始终对他不离不弃的一个女人。
他的妻子,死了。
死在了枪手的一颗子弹之下。
在地下古城时,王子齐经历了这么多生死困境,他都走过来了。
但是,来到安全的地面上,一颗廉价的子弹,就这么轻易的带走了自己妻子的生命。
这么轻飘飘的,轻飘飘得好像这一切仅仅只是自己的幻觉。
好像只是一场自己无法醒来的噩梦,王子齐多么希望,在这个噩梦里,自己一声惊叫醒来,发现自己的依然好好的躺在自己的床边,她则埋怨着自己,干嘛深更半夜的胡乱叫喊。
可是,一种强烈的疼痛和悲哀,清楚的告诉他,这一切是真的,这一切并不是梦。
王子齐木在了原地,就像一个木头,呆呆的看着他面前所发生一切。
然而,世界的残酷并不会因为个人的意志而有所动摇,它只会恶狠狠的将一切你所不能承受的东西一股脑的丢给你。
黑衣人继续问道:“车牌是多少?”
王子齐好像进入了深度的催眠状态,他的脑袋已经停止工作了。
只听见他眼神麻木的重复道:“KML2735、KML6397…KML2735、KML6397……”
黑衣人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
王子齐声音沙哑着机械的说道:“放了我的家人……不要伤害他们……放了我的家人……不要伤害他们……”
黑衣人闻言,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他抓着王子齐的头发,把他的脸提到了自己的面前,道:“很难受,是吧?很痛苦,是吧?”
“不要急,更痛苦的还在后面。”
然后黑衣人一挥手,踩着王子齐儿子的枪手,也将手指放在扳机上。
王子齐看见这一幕,肝胆欲裂。
“你不是说了我回答你的问题,你就放了我的家人吗!为什么不守信用?为什么要欺骗我!”
黑衣人狰狞的笑道:“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吗?真是天真啊!所以你就尽情的痛苦!自责!怨恨吧!哈哈哈,你的情绪,将会是我最好的食物。”
王子齐猛地前扑,想要扑到自己孩子那里。
可是领头的这个黑衣人轻轻用脚一绊,就将王子齐绊倒在了地上,然后一只脚狠狠的踩住了王子齐背上某个巧妙的位置。
王子齐拼命的在地上挣扎着,可是就是动弹不得,完全起不来。
于是他趴在地上,使劲的用手指抓地,想要往前爬过去,爬到那个无助的躺在地上,眼里啪嗒啪嗒掉眼泪的幼小的孩子身边去。
但是,踩在他身上的脚,就像一颗钉子一样,将他钉在了原地。
王子齐的双手指甲片片开裂,两只手上鲜血四溢。
为了能够让自己像前移动,王子齐甚至用下巴来蹭着粗糙坚硬的水泥地面。
可是即使他下巴的皮被整块蹭掉了,也依然没有任何作用。
王子齐趴在地上挣扎着,哀嚎着:
“求求你,求求你,杀了我吧!放了我的儿子,他还小,他什么都不懂,不要杀他!杀我,杀我啊!!”
而用枪指着王子齐儿子的那个枪手,看着踩在自己脚下的才几岁大的小孩子,心里不由得有些犹豫,手里的扳机迟迟扣不下去。
领头的这个黑衣人满脸不爽道:“怎么?下不去手?我来帮你。”
这个黑衣人抬手一枪,一下将这个枪手的脑袋一枪打爆了。
红白色的东西满天飞溅。
黑衣人露出一种陶醉的微笑,并用枪示意另一个枪手。
那个被指住的枪手浑身一抖,立刻上前来。
拉开拉栓,瞄准,射击。
“噗噗”几声,随着清脆的弹壳落地声。
王子齐儿子幼小的后背被鲜血染红了。
“不!!!!!”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小巷。
伴随着这声凄厉的惨叫,踩着王子齐的黑衣人脸上突然一阵病态的潮红,他露出了一副极其享受的表情。
喊完这一声之后,王子齐已经彻底心灰意冷了。
他瘫软着趴在地上,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黑衣人舔了舔嘴唇,似乎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满足的微吐一口气,黑衣人举起了手里的枪,瞄准了被自己踩在脚下的王子齐。
“不用担心,黑暗的世界就快来了,不过可惜你看不到了。”
黑衣人用手指扣住了扳机。
“我一直很喜欢你们人类的一句话,这句话的味道和恐惧一样美味。”
“在战争中,你会毫无价值的死得像条狗。”
哈哈大笑道:“看看你趴在地上,死在地上的样子,就像条狗一样,不是吗?”
砰!枪响了。
但是爆开的不是王子齐的脑袋,而是黑衣人的肚子。
一只拳头正静静的放在黑衣人腹部的空洞处。
大量的鲜血和内脏呈放射状在黑衣人的身后撒了一地。
黑衣人张了张嘴,看着自己面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周鱼出现了!
只见他缓缓的从黑衣人的身体之中抽出了自己的拳头。
“是的,你会毫无价值的死得像条狗。”
黑衣人砰然倒地。
此刻,其他的枪手们才反应过来。
才举枪,便听见周鱼一声轻呵。
一道无形的波动席卷全场。
一个又一个的枪手接连晕倒在地。
尽管已经除去了所有的威胁,但是周鱼却站在原地沉默着。
王子齐没有和周鱼说话,
他一点一点的爬到了自己家人的旁边,又一点一点的把自己的孩子挪到了他的母亲的旁边。
抱着自己的妻子,笑道:“嘿!都别睡了!快起来,你看,他们来救我们了,我们得救了,我们一家人可以去开始新的生活了。”
“你们怎么了?怎么不起来?”
“起来呀,我们还要回家去收拾行李呢,不能再在这里睡觉了,都起来吧,地上冰,感冒了就不好了。”
但是两具冰冷的尸体并没有给予王子齐任何的回应。
它们只是静静的躺在地上。
王子齐抓起妻子和儿子的手,试图放在自己的脸上。
可是一松手,就又耷拉在地上了。
笑着笑着,王子齐开始哭了。
又哭又笑,又笑又哭。
良久,王子齐转身,缓缓的爬到了周鱼的脚边,抓着周鱼的裤腿,抬头,满面泪珠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来早一点?只要再早一点点就好了,只要再早一点点,她们就不用死了,只要再早那么一点点,她们就可以和我一样得救了。”
周鱼看了一眼地上静静的躺着那个之前给他端咖啡的女主人,那个看着他表演双节棍时,欢呼尖叫的小孩子,他无言以对。
突然,不知道王子齐哪里来的力气。
他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脚步阑珊的从地上捡起了一把枪。
对着刚刚那个黑衣人和那群躺在地上的枪手疯狂的开枪。
鲜血四下飞溅,所有的黑衣人都被鲜血侵透。
直到他手里的冲锋枪的子弹全部打光,发出空荡荡的“塔塔”声。
扔掉枪,王子齐跌坐在地上。
用血肉模糊的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痛哭道: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只有我活下来了?为什么偏偏只让我活下来了!”
昏暗的小巷,横七竖八的尸体,哭泣的男人,站立的沉默者。
一道闪电霹雳,天色迅速由晴转阴。
一滴水,坠落在一个小男孩无神的双瞳前。
这个世界,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