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之后……
冬日的山林,散发着白雪的“索索”。
往日轻灵流淌的溪水,只余下冰冻的‘咯吱’。
辽阔的天地里,唯有风在盘旋。
一只军靴,将洁白的柔软,凝聚成一团淡黄的凹陷。
这是一个身穿全白的大衣,背着一个巨大的背包,手持95式冲锋枪的士兵。
他的脑袋被帽子牢牢包裹,一副半透明的墨镜带在脸上,上面是一对结满冰霜的眉毛,身边跟着一只哈哈吐气,四下轻嗅的狼狗。
这个士兵目光严肃的看向远方,那里是一片什么都没有的雪白。
突然,帽子中内置的耳机里传来一声提醒。
“各单位注意!目标消失!就地隐蔽。”
士兵毫不犹豫的俯身扑倒在冰冷的雪地上,微微抬头,眯着眼四下打量着。
跟在他身边的狼狗,似乎有些躁动,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咕哝声。
这个士兵赶紧抬手,轻轻摸了摸狼狗的脑袋,狼狗立刻听话的趴在了这个士兵的身边。
就是这个士兵心中暗松一口气的瞬间,狼狗却突然站起身来,对着某个空无一物的方向发出大吼。
“来了吗?”
士兵心中惊觉,刚举起枪支。
不知从何而来的一连串射击,射中了他。
一声闷哼之后。
士兵双肩与胸部中弹,他的身体被巨大的冲力向后掀翻,浑身如遭雷击,动弹不得。
这个仰躺在雪地上的士兵,点点鲜血,染红了身下的白雪。
不远处,一处平坦的雪地上,突兀的出现了两个凹陷脚印。
两个脚印向前延伸着,来到了士兵的身旁不远处。
而刚刚那只跟在这个士兵身旁的狼狗,此刻正趴在这个士兵的胸前。
这只忠心耿耿的昆明犬,为他的主人挡住了一发射向心脏的子弹,用自己的生命。
旷野之中,只余下‘嘎吱’的脚步声。
雪地上的脚印停在了士兵的身边。
一阵寒风吹过,脚印处,无声无息的浮现出了一个瘦骨嶙峋的身影。
这是一个眼窝深陷,面容乌黑,骨瘦如柴的男子,这个男子穿着一身乱七八糟的混搭冬衣,赤裸双脚,在冰冷的雪地被冻得通红。
这个男子手里拿着一把沾着鲜血的步枪,眼中满是血丝,咕哝道:
“他奶奶的,用枪瞄准真难,这么近,老子开了这么多枪,都没有射死。”
躺倒在地上的士兵,此刻却终于从意识模糊之中清醒了过来。
却看见了自己身上的狼狗,完全感觉不到身上撕裂般的剧痛。
士兵立刻哭吼道:“雷豹!雷豹你怎么了?”
那个面容无神的男子一脚将狼狗踢飞出去,咕哝道:“哭啥哭啊?一只破狗有啥好哭丧的?”
士兵抬头,流着泪水,对着这个男子咬牙切齿道:
“你逃不掉的,混蛋!我要为雷豹报仇!”
这个士兵挣扎着,想要举起步枪。
但双肩处的枪伤,让他空有一双强壮的臂膀,却无法使出半分力气。
瘦如竹竿的男子,上前来先扒掉了士兵的外衣,套在自己身上。
“他奶奶的,差点就冻死老子了。”
一脚踢在士兵的脸侧,冰冷而坚硬的脚后跟,踢断了士兵嘴里的牙,又一脚,踢歪了他的鼻梁骨。
士兵的嘴里,还有脸上,血泪四溢。
竹竿男将脸凑到士兵的面前,露出满口恶心的大黄牙,嘿嘿笑道:
“小子,刚才你不是挺能吗?嗯?不服气你起来弄我啊?”
士兵狠狠的抬头,用额头撞在了竹竿的鼻子上。
但是他的额头却毫无阻碍的穿过了竹竿男的脸,失去惯性后,又掉落回地上。
竹竿男呜喔呜喔的怪叫起来,边叫边古怪的大笑:
“你打不到我!你打不到我!嘿嘿嘿”
边笑,竹竿男边伸手死死的掐住了士兵的脖子。
这个士兵竭力的挣扎着,满面通红,随着时消逝,士兵的面色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变紫。
竹竿男子病态的伸出舌头,眼神狂乱,一丝唾液从嘴角缓缓滑落。
“你要死了哦~你要死了哦~!要死了~!要死~哦!呜哈哈~”
这个士兵因为缺氧,嘴唇和面部变成一片乌紫色,面容都有些微微肿胀,眼看就要不行了。
突然,两者不远处,发出一声仿佛炸弹爆炸般的轰然巨响。
无数积雪被高高溅起,飞向四面八方。
受此惊吓,竹竿男松开了手,濒临死亡的士兵剧烈咳嗽着,勉强得到了一丝喘息之机。
竹竿男子没有理会自己身上的那层薄雪,而是浑身紧绷,目不转睛的盯着那片爆炸中央区域,一个若隐若现的人形黑影。
待到弥漫的雪尘消去之后,那个黑影显出了身形。
这人穿着镶银边的黑色厚重军大衣,腰间缠着一条长长的铁链。
面容娇小俏丽,将小脑袋缩在厚厚的绒毛军帽里,双眼似睁非睁,身形摇摇欲坠,看上去似乎随时都会睡倒在这片雪地里一样。
竹竿男看着面前这个好像还没睡醒的军人,只觉得自己浑身汗毛耸立。
犹豫了一下,竹竿男举起手里的步枪,对着那人试探着射出了一串子弹。
站在雪地中央,如同小鸡啄米一般点着头,迷迷糊糊的那人。
却在子弹出膛的同时,瞬息间,便出现在了距原地5米远的地方。
躲过这轮攻击的同时,这个将全身裹在厚大衣的人,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迷迷糊糊道:
“不行,不行,打起精神,按照计划,收拾完赶紧回去补觉。”
这人抬起头,露出一副美得惊心动魄的容颜。
修长的睫毛,却撑不住半开半落的双眼皮。
娇俏的轮廓,迷糊的神情,尽显可爱的气质。
但是这对竹竿男毫无吸引力,他转身向远处逃去,边逃边回身对着这人一阵胡乱的扫射。
这人脚下的积雪,不断迸发出像是小规模爆炸一般的波动,让他的身形忽左忽右的,向着竹竿男迂回前进。
短短几秒,竹竿男就彻底打空了步枪弹匣里的子弹,身后那道诡异的黑影,却越发的靠近了。
竹竿男随手扔掉了手里的冲锋枪,全力奔跑着。
这人却在竹竿男停止射击的瞬间,在雪地上拉出了一道长长黑色残影,刹那间来到了黑影背后,一拳击出。
令人意外的是,这人却随着自己的拳头,一起穿过了竹竿男。
纤细而白皙的拳头,落在竹竿男前方的地面,瞬间将地面击出一个方圆10米的大坑。
突然凹陷的地面,让竹竿男一脚踏空,失去了平衡,竹竿男惊愕欲绝的瞪大了双眼。
追着竹竿男的这人正是吴杺,只见他嘴里念念有词道:“目标特殊能力之一,虚化;有时间限制,应采用不间断的连续攻击。”
此刻,吴杺背朝着竹竿男,右拳砸在地面上;两人的身体都浮在空中。
吴杺将右拳变掌,撑在地面,左手接地辅助,转腰旋腿。
瞬间使出一个倒立旋风腿,狠狠踢在竹竿男腰间。
只见竹竿男与吴杺的腰腿相接之处,在力的作用下,向内凹陷,竹竿男渐渐瞪大了双眼。
下一瞬间,竹竿男在空中,翻滚着化作一道残影,拖出一道白色的雪气,砸向一颗巍峨巨树。
在碰到巨树的瞬间,竹竿男又一次毫无阻碍的从巨树中穿过。
落在巨树后方的雪地上,将洁白无暇的雪地弄得一片狼藉。
吴杺在原地一跺脚,便化作残影,瞬间追了过来。
此刻,宽阔的雪地上,却看不到半分人影,除了吴杺自己以外,竹竿男已经彻底消失了。
吴杺打量了一下四周,不由自主的伸手打了个哈欠。
打完哈欠以后,变得更加颓废了。
他慢慢摘下了挂在自己腰间的铁链,自言自语道:
“目标特殊能力之二:隐身;会留下物理痕迹,应在确认其所处大致位置后,使用范围攻击。”
说完,吴杺握住铁链,原地转身,猛地将这条足有10米长铁链在原地抡出了一个圆盘形。
抡完一圈后,没有碰到任何物体,但是吴杺接着又抡了第二圈。
就在第二圈转到一半时,碰到了异物,在惯性的趋势下,被异物截断的外节铁链,立刻绕着异物连续旋转几圈,牢牢的将其捆住。
吴杺嘴角往上一扬,将铁链拉在右肩,拉着铁链来了一个过肩摔。
这个被捆绑的无形异物,被铁链高高抛起,划出一条完美的圆弧形后,重重的砸在雪地上,爆出一个大坑。
人形大坑之中,竹竿男正眼冒金星的躺在里面。
吴杺快速的飞奔了过去,单手拎着竹竿男的后脑,向上拉起一小段距离后,又重重的往前砸在雪地上。
“在抓住机会后,应迅速对头部施以打击,直到其彻底失去意识为止。”
然后吴杺又一次将竹竿男的脑袋拎起来,重重的砸在地上。
一次,两次,三次,四次……
每砸一次,都有无数积雪飞溅。
第三次,飞溅起的是积雪底下黝黑的冻土。
第四次,飞溅起的是竹竿男头部的鲜血。
可是吴杺却浑然不觉,他双目无神的重复道:
“直到其彻底失去意识为止,直到其彻底失去意识为止,直到其彻底失去意识为止。”
一下,又一下的将竹竿男的脑袋按进地面,又拔出来。
再按进去,再拔出来。
“吴杺!你在干什么!”
耳机里突然传来崔教官的大吼惊醒了吴杺,他低头看了看被自己捏在右手上浑身瘫软的竹竿男的脑袋,竹竿男的面部,鲜血和泥土混成一团,看起来几乎都要不成人形了。
吴杺愣愣的歪了歪脑袋:
“啊?死了?”
接着继续自言自语道:
“对死亡异人,也应捆绑后进行回收。”
吴杺抬手,将剩余的铁链,一圈又一圈的牢牢绑住竹竿男。
吴杺用铁链捆绑后,抓出铁链露出的一小节,就像拖牲口一般,将竹竿男在雪地上拖着往回走去。
来到自己一开始落下的地方,吴抬头看着天空发愣,安静等待直升机过来接自己。
就像还没睡醒的上班族,在等着迟迟不到的公交车。
此刻,那个身中好几发子弹的士兵,咬着牙,喘息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倔强的走到了这个站立的人影前,这个士兵身高足有1米85,比起身高1米68的吴杺,要高出了整整一个头。
只见这个士兵,颤抖着,慢慢伸出了自己的右手,缓慢而坚定的对着面前这个身材矮小的黑衣人,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谢谢你!我欠你两条命!”
直到此刻,吴杺才注意到了这个一直躺在一旁的士兵。
吴杺转动着冷漠的眸子,看见了这个士兵颤抖不已的右手,看见了这个士兵脸上被冻得纵横交错的鲜血和眼泪,看见了这个士兵身上单薄的战术背心。
还看见了不远处,那只躺在厚实的军大衣里,腹部一片血红,胸口却仍在微微起伏的狼犬。
吴杺勉强打起了一点精神:
“你的枪伤没事吗?”
士兵在寒风之中瑟瑟发抖,却坚定的摇了摇头。
“报告长官!比起保家卫国,我的性命不算什么!”
吴杺看着这个士兵满脸狼狈的鲜血,裸露在外,被冻得乌青的手臂和脖颈。
看着他因为疼痛而眉头紧皱,双目之中却带着一种交织着自豪与崇拜的神色。
即使这个士兵的身体之中交织着寒冷、剧痛还有虚弱,他也依然在自己面前昂首挺胸,面不改色。
吴杺松开铁链,解开了自己的衣扣。
面前这个士兵不明所以,只好满面通红的别过了头。
却突然感觉一件温暖又带着淡淡馨香的军大衣,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惊讶的转过头,却见面前的吴杺只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袖内衬,然后吴杺单手将地上的被铁链捆成一团的竹竿男抗在了肩上。
士兵看着披在自己身上的军大衣,羞愧不已。
“长官,这…”
吴杺突然冷冷道:
“稍息,立正!”
长期的训练,本能之下,士兵立刻做出了相应的动作。
“士兵,告诉我,你的名字。”
士兵又一次伸出了颤抖不已的右手,完成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大吼道:
“报告长官,一级军士长,邵烨。”
吴杺点了点头,这时,一架盘旋的武装直升机,来到了两人头顶。
狂风搅动着这片平静的雪地。
吴杺虚按了按帽沿,避免军帽被狂风刮走。
一根绳索落在了吴杺面前,吴杺抓住绳索,转头看了士兵邵烨一眼,大声道:
“你记住了,我叫吴杺,你欠我两条命,回去好好活着,在把命还给我之前,不准死,这是命令!”
略一使力,吴杺就从邵烨面前消失了,只见吴杺几下腾挪,便跳上了直升机。
随着螺旋桨一阵剧烈的搅动。
直升机向着远处飞去,寒风肆虐,却吹不掉邵烨身上披着的这件军衣的温暖,想着刚刚那位长官的话,邵烨的眼角有一颗冰晶无声滚落。
远处,几个士兵手里拉着狼狗,对着邵烨狂奔而来。
看了一眼远去的直升机,邵烨心中暗道:
“遵命,吴杺长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