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空调最废物的一集。
在这座聚集了约莫八百名学生和大约十七个教职工，外加六台产热设备的大礼堂内，我大汗淋漓。
八百名同学勉勉强强地分散开来，站在场内，听着最前方舞台上侃侃而谈的中年人的长篇大论。
身高比我高的同学站在我的身后，他每呼气一次，我就觉得自己的后脖颈痒痒的。熵增生物的化学能不可逆地转变为热能，而热能再通过接触，传递给我……
我既希望他多呼两口，因为我脖子上有汗，一吹能蒸发吸点热，一方面又不希望，因为他呼的是热气。
这里是北海市垄断教育资源最狠的私立学校，却依旧无法挣脱形式主义的荼毒，不禁为此感到可悲。
舞台上的男人像是在夸耀自己的垄断资源，垄断优质生源的行为一样，吹嘘着自己百分百的一本率。
在场似乎没多少人愿意听他的废话，毕竟九月只有早晚才能挣脱夏日一样的毒辣热度，而现在大家都在关心自己会不会热死。
在我右前方约莫一个站位的地方，站着一位银色长发的可爱少女，她不时与旁边的同学窃窃私语。
真是羡慕她啊，这么快就能交到朋友，来一同排解这难熬的时光。
但我更羡慕的是她的小裙子，不是说我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只是单纯的因为小裙子的散热性能比我的西装裤子要好上不少。
不知过了多久，那个职位是校长的男人结束了长篇大论，这意味着我们提前进行的军训站军姿即将结束。
“那么接下来，让我们有请本2018届学生代表——叶暄冬同学发表讲话。”
这是一所不一样的私立高中，你或许不需要多么多么有钱，但你八成需要多么多么高的分数。
而叶暄冬，在我身边这一群多么多么高分的学生之中，又是一个贴满了各式黄金标签的特殊存在。
北海市连续两届小提琴大赛的冠军，2018北海少年文豪金奖得主，文化体育双向特招生，叶氏集团的千金……
如果说这是一部轻小说的话，那么叶暄冬拿的就是标准的风傲天剧本。
她风度翩翩地走上讲台，一举一动都体现着优雅和良好的家教，相信她口中的陈词滥调绝非出自她本人，不然就浪费了她本人的气质了。
看吧，她的表情一瞬间有些难看，似是被这车轱辘话般的演讲稿给恶心到了，那一瞬的表情变化被我抓住了。
“喂，霜秋，你看到了吗？”银发少女向我悄悄低语。
没错，她认识我，准确的说已经认识了我十年。再拿轻小说比喻的话，银发少女柳寒夏拿的剧本就是幼驯染，即青梅竹马。
“看到了看到了。”
“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价马上就升上来了。”
“你跟她一个班？”
“没有啊？我不跟你一个班吗？”
“那你都跟人家搭不上话，说涨什么身价？”
柳寒夏跟身后的女生换了位置，悄悄贴过来。
“人际关系是会辐射扩散的，万一扩散到人家那儿，不就长脸了吗？”
“拉倒吧，人家的位置不是你我能站上去的。”
“那是上了社会的事，现在这里是学校，哪儿来的那么多阶级什么乱七八糟的。”
“好吧，你说没有就没有吧。”
我这些年很少与她辩论什么，如果她希望自己必胜收场，那她一定会用尽诡辩的手段，来证明自己是对的。
我只能感到一丝不安，像她这样的人物都来到了这所学校，那恐怕身边人也都是跟她一个阶级的，不是财富就是学识。
我？
我不过是中考偶然超常发挥的幸运儿罢了，如果我不拼命努力的话，阶级之间的差距很快就会拉开，我就是更低一级的首陀罗了。
叶暄冬讲话很快，不一会儿就结束了，最后不知道那校长又费了些什么话，总之，他宣布了迎新日开始。
下一秒，喧闹的人群就开始朝着两个门口移动。
大家都在班级里稍微认识过了，所以仅仅在半分钟以内，班级内的社交圈子就已经成形，此时，人群呈团块状移动着。
我自认为无法与那些婆罗门和刹帝利和平共处，但我又不得不与他们和平共处，高中生需要平静的高中生活，我不指望它有多么多彩，但还是希望它不要给我添堵。
所以此前，我姑且算是亲切友好地跟我觉得友好的人打了招呼，这也算是认识了，应该差不多够了。
总之，回到从会堂离开后的我们。
“迎新日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学校的脸面，你看，多热闹啊。”柳寒夏没有去找她刚刚认了一圈的朋友，而是找到了我。
“嗯，你看，还有学长卖书呢。”
“卷狗柏霜秋不买两本吗？”
“那是政治的东西，我不打算学文。”
“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打算学文哦，懒得背吧，嗯哼？”
“你不也一样？”
柳寒夏回避了我的问题，试图继续挖苦不善文科的我：“诶呀，坏了啊，理科偏科柏霜秋要吃亏了，语文和英语各占一百五十分哦。”
确实如她所说，这的确是个劣势，但她怎么老是挖苦我啊，她肯定也是要学理的，毕竟，她也懒得背。
“既然在文科有些困难，不妨考虑下我们社团啊！？”有力的吆喝声响起，像一记响雷一样，在我的耳边炸开。
我们俩全都吓得后撤数步，有些警惕地盯着眼前的陌生人。
新高一的校服是灰色的，高二是棕色，高三是黑色。那是个十分热忱的男子，通过他的黑色领带可知，是高三学长，话说高三真的有时间呆在社团吗？
“额……你们后退半步的动作……认真的吗？”
“唉，牢景，你这么拉人谁都得跑，还有，人家后腿了三步。”
棕色领带的单马尾黑发少女，甚至把棕色的西装外套的袖子系在腰间，一半身子躲在阳伞的遮蔽下。
是高二的学姐。
“我这也是招人心切啊，真没人来的话就要废社了。”
“那你来一个吓跑一个，你到我死那年你也招不够人。”
学姐不再跟学长说话，挥了挥手示意事情交给她解决。不是吧学长，威严扫地了啊。
“两位，如你们所见，我们是文艺社的，目前正在招新。我们文艺社拥有海量藏书，娱乐严肃都有，是北海私高的第二大书库，而且……”学姐朝着学长那个方向一努嘴，“那边那位是全高三文科第一，不论是不是冲着学习来的，都没亏吃的。”
我本身对于学长学姐一类的角色有些难以应对，因为初中时期被学长欺负过……
我不动声色地给柳寒夏递眼色，她瞥见了，便接过话头。
“诶，听起来很棒啊，有闲书，有场地，有学霸……那有饮料吗？”
柳寒夏似乎更加在意那里是否能成为自己的享乐空间。
学姐则一拍胸脯，像是打了包票一样：“离自动售货机只有十四步，并且咖啡管够！”
“速溶的？”
“我堂堂文艺社闲人，每日任务包括磨咖啡豆。”
“好，我们加入！”
我那眼色是告诉她“拒了吧”，柳寒夏完全曲解我的意思了，又或者她是故意的，但看表情又不像故意的……
我一边想着怎么提醒她，一边又不想表现出太大反应，只能用我的面部肌肉“抓耳挠腮”地表达抗议。
“哦，看来他也很高兴嘛，学姐别在意，他有些内向。”
“没关系，文静系的男生也很有人缘的，早晚能克服内向的。”
我倒不觉得内向是什么需要克服的缺点，况且我也不是内向，只是有点心有余悸罢了。
说着，学长拾掇出两张入社申请，就算我现在想拒绝，恐怕也拒绝不了了。
我恐怕是那种，集市里买水果，人家多拿俩水果凑零头，我虽然吃不了不需要，却不敢出言拒绝的人……
老老实实地，磨磨唧唧地把表还是填上了。这样文艺社就有四个人了，虽然依旧会被削减社团经费，但不至于废社，学长明显很高兴。
“我叫周景，她叫萧雨桐，接下来，我带你们去社团活动室看看。”
就这么地被学长拉走了。
北海私高有七栋大楼，排列像是麻将牌里的七条。东侧三栋，两栋为高一高二的教学楼，另一栋最靠近校门口的就是社团活动，科学实验的专用建筑。
西侧是高三教学楼，声乐美术大楼，和信息技术及心理健康大楼。
中间最为气派的，则是学长口中的行政办公楼，在我想象里校长办公室应该坐落在那里。
活动室内并不算很大，本身算是个缩小一点点的教室，中间贴墙一侧摆了张“口”字形的大桌子，中间中空的部分竟然摆上矮桌，上面养了盆栽。
越过桌子再往里看才是一排直角形的气派书架，糊住了两面墙，上面的书排列得满满当当，五颜六色的书脊从远处看也算是文艺社一大奇景了。
贴窗有沙发，讲桌的位置上有电脑，头顶有风扇，墙角有空调，书架最右下角还有个门形空口，那个隔间里面就是允诺给柳寒夏的管够的手磨咖啡。
“这可真是……”这比我初中的条件好了不知道多少倍，私立学校，恐怖如斯。
“不仅如此，社团活动结束后，出了门就是楼门口，可方便了。”周景学长炫耀道。
“怎么样，没让你失望吧。”柳寒夏戏谑地问。
“好吧，我得承认你确实有点能耐。”
我转向学长学姐，尽量克服一下，用平静的语气说：“学长，学姐，额……我叫柏霜秋，这位是柳寒夏，我们……很高兴能成为文艺社成员……今后，还请多指教……”
“听见了吗，雨桐妹妹，我从来都没听过这么感人的肺腑之言。”周景学长开始抹眼泪了。
“说了多少次了，别叫我雨桐妹妹！”
萧学姐作势要踢周学长，他马上跳开两步远，紧接着钻进隔间，嘴里还念叨着：“我……我先给两位新人泡咖啡了，你别跟我逗啊。”
“谁跟你逗了啊！？”
“那个……学姐……”柳寒夏有些难为情地开了口。
“不用老是叫学姐学姐的，真算年纪我没准跟你同岁呢，直接叫名字。”
“那……雨桐……雨桐学姐……”
直接叫名字到底还是道坎啊。
“好吧，这样也行……怎么了？”
“那个，其实爱喝咖啡的是霜秋，我的话……可以糖加三颗吗？”
雨桐学姐突然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加糖又不是什么异教徒，在我这儿是不会被烧的。”
随即，雨桐学姐靠过来，神秘兮兮地说：“我加糖都加六颗的。”
૮₍♡>𖥦<₎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