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行走。
这个头衔,往往被世人误传为该派最厉害的弟子,就像掌门必须是武功最高的人一样。其实完全是江湖谬传而已。
天下行走,最初不过是那些极少与外界接触的门派、所选择出的代理人而已。为什么是年轻弟子,因为年轻弟子思维活络,比较容易和外人说话。为什么武功不能太差,因为要代表门派的脸面。但是那些一心向武,不理繁杂事项的武痴,纵使武功绝顶,也不会被选为天下行走的。
毕竟一门一派,多少和江湖都会有利益纠葛。就如灵隐寺这种遁世宗门,吃喝用度还不是全靠采买?至于门派弟子、乃至师长们的外界亲戚子侄,这些感情纠葛,更是不可能用“遁世”二字解决,需要的,是这样一个能够处理事务的弟子。
这名弟子需要有意愿,并且善于处理这些利益和感情纠葛,圆滑会变通。也须得心向武道,修为尚可。不过奇怪的是,虽然天下行走们初出宗门之时并非门内武功第一,但归来之时却往往突飞猛进。其中原因,只能以红尘炼心一语概之,难言难言。
“哎,这么说来,姓叶的武功也未必有多么了不起?”慧空的一席解释,且不说墨笙薇听进去没听进去其意义,未必武功极好这重意思,倒是听了个十足十。
“小僧只是说有此可能,不过叶施主功力如何,小僧观之不透。”
“我呢我呢?”
“潭水一尺,底石可见。”
墨笙薇气极。
不过这也是一时之气,很快便消了。墨笙薇只是脾气大了点,也非不明事理之人。她数次见过慧空出手,自觉自己与和尚交手,恐怕三两式之内就会被逼到绝路进退不得,功力相差实是良多。和尚说能看透自己的斤两,也不是有意讽刺,罢了罢了。
“来迟一步,两位莫怪。”墨笙薇正欲开口再说点什么,却见叶寒踏步而来。相比之前打扮倒是稍微讲究了些许,至少衣帽端正,腰间系了一条明黄色的腰带,那柄不起眼的佩剑挂在上面,另外一侧挂了个酒葫芦,背后背着一张琴。
以及,牵着三匹马。
等等,这两盏茶不到的功夫,这家伙哪里找来三匹马!?
看着墨笙薇吃惊的眼神,叶寒得意的吹了个口哨,“怎么样墨姑娘,在下叶某人,也并非是吃闲饭的吧?”
墨笙薇想驳他,一时又找不到反驳的由头,只得沉闷不语。
“叶施主真是思虑周全。”慧空赞叹一声,面露笑容,“我辈虽有武功傍身,三五日里快逾奔马并非难事。然则毕竟人力有时而穷,胸中一口气息总有尽时,若是长久奔跑下来,不免损劳身体。何况墨施主乃是女流,总是要照顾一二。”
叶寒心说在下只是懒,哪里曾想这么多门道。只是被慧空赞了那么多,也不好当面驳斥了人家,落了面子。便也只是打个哈哈应付了过去。
三人俱是习武之人,行事也不拖沓。既已决定旅途,行囊又打点完毕,即刻启程便是。当下也未耽搁,翻身上马,顺渭水河旁大路,离开了凉水镇。
在几人走后几个时辰,一位老丈由大道匆匆而来,在镇中打听起一个持黑枪的女子。对于墨笙薇,小镇中人可是记忆颇深,当下就告诉老人,这个人与一个法号慧空的和尚、一个人不知道什么人,自大道刚走两三个时辰。老人听闻此言,便谢过镇民,匆匆向三人离开的方向行去。
三人三骑,出了凉泉镇,离了渭水河,一路向东而行。凉州地处朝廷西部偏北,本是荒凉之地。向东而去,与凉州并排尚有幽燕二州,均乃富饶之所。叶寒曾在客栈中听得那和尚询问去往幽州的走法,断定他定是打算寻觅一繁华之地销赃,遂领着二人走上了去往幽州的大道。说是大道,也不过是顺着渭水河的支流、一条被当地人称为老虎沟的小河所修筑的土路。
叶寒得见墨笙薇与慧空二人时,便已是晌午时分。之后又是争吵又是打点行囊,到出发的时候已经日头偏西。之后再行赶路,到得现在,红日映水,照的路旁树木都是一片赤色。
叶寒解下腰间葫芦,仰头喝了一口,正待询问是否应该找间驿站住下。突觉手中一口,低头看去,葫芦已被慧空一把夺过。
“咦,慧空师兄你……哎!!?”
叶寒刚要就酒戒调戏慧空几句,却见和尚扬手将葫芦往老虎沟里扔去,随后身子从马背上腾空而起,僧袍飞扬。只见慧空从马背跃下,脚尖一点河岸,就向河中跳去。那老虎沟虽是小河,也有十数米宽,常理来说恐怕跃之不过。但适才,叶寒的酒葫芦已被慧空扔到河中。就见一袭灰袍迎风落下,用脚尖一点葫芦。
水柱冲天而起,慧空随风而上,纵拔有丈许来高,对着河岸旁的大树,双手合并。
等到水柱落下,叶寒和墨笙薇这才看清,慧空合拢的双手中,躺着一只雏鸟。
墨笙薇懵了,完全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在下是能理解慧空师兄你的好生之德,也很佩服这近乎一苇渡江的功力……”叶大剑客的情绪毫无波动,甚至还想拔剑出鞘,“不过在下还是要说一句,和尚,还我地瓜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