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哎呀哎呀...本来以为今天沈葚先生会有美好的一晚的。啊，是我忽略了...野猫是蛮不讲理的生物来着。”
刚洗完澡，赤着上身，只裹着一条浴巾的江闾山明扶着门框。
羽毛凝固在空中，飘出几个古文字，然后逐渐靠近白猫，将她逼至墙角。
山明捡起地上沈葚的断腿，接在他的伤口上。
“放好，接上总比重新长一条快得多。”
不顾白猫抓狂的哀嚎，两人交谈起来。
“这是...什么情况...？”
“你白天埋的那只猫的灵魂，跟着你来到这里，借着庙的‘场’的能量化出人形的实体...”
我没跟他提过关于猫的事情...他真的是什么都知道啊。
“...嘛，不过本质上来说她还是幽灵，早晚都会自然消失。嘿嘿，说实话，我本以为她会对你表达感激之类的...最近我有在看这类作品来着。”
“......”
江闾山明让沈葚躺好，自己走到角落里的猫跟前，蹲下来。
此时的少女已经安静不少，转而用幽怨的眼神盯着二人。
“有什么要问的吗，沈先生？”
“呃...？名字？”
笑了一声，似乎在嘲笑这个问题太像老实人的作风。
“他问你名字。”
“酥里。”
“什么酥什么里。”
“喵，外酥里嫩的酥里。”
山明回过头来。
“还有别的问题吗？”
“暂时想不到更多了。你刚刚说，她会消失是吗，有什么方法，可以让她留下来呢。”
“逾越人鬼之道，混淆生死之类，运气可不会好啊...开玩笑的。方法有二：一是让她留在这里，但是必须永远留在这里，这庙里的‘场’可以让她保持灵魂状态，离开这里她就会消失；二是跟人共用一个身体...本来可以跟猫共用一体的，但她现在毕竟是人形。”
“问问她，想留在人间吗？毕竟她留灵魂在世，一定有所无法释怀的吧。”
山明敲了敲羽毛做的笼子。
“喂，问你呢。”
“...想，当然想。但哇不要留在这里，哇要出去，要亲自完成哇没有完成的事喵。”
“我们还没说要放你出来呢。”
“喵！可你们刚刚说的意思不就是...”
忽然意识到自己在跟自己所“痛恨”的人类索要自由，她撇着嘴又安静下来，双手抱膝。
“如果她说不想留在这里的话，就让她和我共用一体好了。”
“呵，说得轻松啊，滥好人可不是随便当的。”
灵魂和肉体的结构，就类似于驾驶员和特摄机器人。几乎所有情况下，动物的灵魂都是通过大脑这个驾驶室来控制肉体的——实际存在思维的是灵魂，大脑是传输信号和思维的媒介。两个灵魂共存一个肉体的情况，往往是一个灵魂控制大脑，另一个灵魂直接控制身体部分器官（因为直接掌管，所以优先级高于大脑）。
“先决定好你要把身上哪个地方割让给她吧。”
“......”
差不多已经恢复了。
扶着右腿，沈葚穿着染血的睡衣，走到白猫身边。因为失血过多，他的步伐显得晃晃悠悠。江闾山明起身让到一边站着。
“酥里...酥里小姐，对吧。”
少女盯着他。
“你相信我吗？”
“......”
“我会将我的心脏交予你，让你可以和我共用一个身体。”
这无异于将决定死活的权利交给陌生人。
“...为什么要这么做，哇跟你，没什么交情喵...”
“可能只是因为，我是滥好人吧。”
“你没有理由这么做啊喵...更何况哇可是发誓过要杀了你的喵。”
“赌气发下的誓就不算了。你之所以还留在这世上，是因为你还有未完成的事吧，才不是为了报复我吧？就当...就当我是要撩你吧，就当我是有求于你吧，就当...总之，用你觉得你可以接受的理由。我只希望你完成你生前未完成的事。”
遗憾，沈葚不知道这种东西是什么，只知道它会让人痛苦。
所以，这是我这么做的理由吗...？
地窖厅堂。
沈葚脱去鞋袜，躺在地板正中，酥里跪坐在他的身侧，手执一块不知道属于什么动物的骨头。
白色的花瓣洒在江闾山明已经用酒画好的阵图之中，阵图正中就是躺着的沈葚。
“准备好了吗？”
“嗯。”沈葚解开衣领，露出心口。
“嗯...”酥里按照山明说的，将骨头一端抵在沈葚露出的胸前的皮肤上，闭上眼睛。
打火机的声音。
阵图的痕迹燃烧起来，花瓣在火焰中缓缓上升，并变得光滑，直至反射出光芒。
江闾山明走近酥里，示意她张开嘴，将挂在她胸前的镜子吊坠的一边放在她的嘴里。一道光从镜子里射出，江闾山明稍稍调了一下酥里头的角度。
“咬住了，不要动喔。”
从地上拾起一片没有飘起来的花瓣，轻轻放在光线上，顿时，那光经由许多花瓣反射，最后照在骨头接触沈葚皮肤的地方。
松开手，花瓣仍然悬在半空，并且所有花瓣组成一幅星座。
“可以了。”
咬咬牙，酥里开始将骨头向下扎——向心脏的方向扎。
骨头并不尖锐，也没有流血，只能看见周围肌肉随着骨头的深入凹陷下去。
“啊——啊啊...”
“放松，抑制住身体的本能，不要反抗。”
拼命咬住牙齿，将全部的反抗的躁动聚集在颌骨附近。
剧痛一点点深入，心脏似乎感到安全受到威胁，不安地疯狂跳动着。汗水逐渐沾湿了发梢和衬衫。
他看向酥里，只见她仍然紧闭着双眼，伸出的手微微颤抖，不知道是因为仪式的原因，还是自己内心的害怕。
酥里的身影渐渐扭曲，开始向沈葚的心脏流动。
有些拥挤——沈葚深入灵魂的感觉。
破开了。
骨头对于心脏伤害如期而至，一片星空在沈葚身上露出来——那是只要朝着那个方向，连闭着眼睛都能看见的繁星——灵魂的繁星。
酥里消失了，连同镜子和花瓣，只留下沈葚的衣服。
“可以拔掉了，那根骨头。”
沈葚站起身，低头看看胸口的那根骨头，轻而易举地取出了他，就好像它不是深深地钉在他胸口一样。
“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吗？”
“有点闷...耳朵有点热。”
“啊，那就正常了，毕竟一个肉体挤进两个灵魂。适应适应吧。”
沈葚感到自己的心消失了，有别的什么东西填在那里。事实上，心还是心，无法再有了感受到它的权利了而已。
“哦对了，现在她管着你的心脏的话，你的心很快就会具有一些...呃，猫的特征了。不过不用在意，对你来说，没什么坏处。”
扯了扯身上仍然沾着血的衣服。
“我去洗澡了。”
刚刚走了两步，沈葚突然倒在地上。
“喂...这是怎么回事？”
“哇...哇也不知道啊...你的心突然就不动了啊喵，哇不就...稍微蹦了一两下而已嘛喵呜...”
沈葚的灵魂站在酥里变大的镜子面前，看着倒在地上的自己的身体，以及自己身体上坐着的酥里的灵魂。
她的力气...一爪子能把我腿卸了，蹦两下的话，猝死似乎不是什么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