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好。”
街上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店内也正值用餐的高峰,客来客往。
显然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店老板正得闲在对着墙上的壁画沉思,看见沈葚进来,便热情地打着招呼:
“是沈葚啊——今儿一天都没见你,我还当你不来了呢。”
“这不是来了嘛。”
“这会儿还早,客人还多。你没吃晚饭吧,我叫后厨给你做碗面。”
“那,谢谢了。”
沈葚找到没人的位置坐下,放好背包。一抬头,就看见厨房蒙着厚厚水雾的玻璃窗内,一具人形正用头抵着玻璃,手掌压在上面抓了又抓,看着这边,咬牙切齿。
觉得四下没人注意到自己,沈葚迅速竖起一根中指。
宵漉气急败坏地用双手竖起中指,用手臂颤抖的方式表达其感情之强烈。
“现在可不是偷懒的时候啊,宵漉。”
“喔...知道了,老刘。”
店老板走进厨房就看见双手离台的宵漉,轻轻敲了敲他的头。
幽怨的眼神。
虽然沈葚表面上不为所动,实际上心里已经乐疯了,而酥里直接笑出声来。
“原来你也有这样的一面呀。”
“我觉得我是很随和的。”
“哈哈...现在的机器人智力水平这么高嘛喵?”
“噢——那个不是机器人,那个是我的朋友,就是人。”
“喵...?”
“原来你刚刚,一直认为我是会傻乎乎跟机器人嘻嘻哈哈的那类人吗?”
这碗面是宵漉亲自下,并且亲自端到沈葚面前的。
“小子,我的地盘,你很狂嗷。”
“恶狠狠”地撂下一句话,宵漉一路小跑回了后厨。
“他真是,越来越像个女生了...噗——咳咳,哈哈...”
沈葚半开玩笑的说。
“喵——那意思是...他是男的?”
“今天是你第二次弄错别人的性别了。不过不怪你,对你来说确实太艰难了。”
宵漉亲手做的这碗面,不咸不淡,味道真是好极了——除了偶尔能吃出几个螺丝钉,就没有什么让沈葚不满的地方了。
依旧是繁琐漫长的清理工作。
“喂,今天上午你干什么去了。”
“有点事。”
“有什么事情能比来你兄弟我这儿重要。”
“一个月去一次,接下来三个周都一定按时来。”
“一月一次?你来那个了?”
“什么。”
“...喔对,你是男的来着,不会来那个。”
“......”
“下次去的时候带上我吧。”
“你的工作不是没有周末假吗?”
“可是没有你我真的很无聊,每个月请个假不算什么的。”
“嗯。”
今天的宵漉难得安安分分,但是他好像在思考什么,又好像在发呆,看起来心事重重。
一直工作到将近十一点。
“算是熬夜了啊。”
沈葚洗漱一番就入睡了。
第二天,沈葚下楼时看见门边的草坪被翻新过,旁边歪歪斜斜竖起了一块小木牌,上面歪歪斜斜写了一句话。
“‘全世界最伟大的酥里——睡吧’...很有意境。”
“喂——不要念出来啊喵——尬死了呜...”
清晨依旧是早早到学校去了。
意料之内地没有受任何阻拦。
班里的同学对于沈葚脸部的恢复速度略微感到惊讶,不过最后都归结于去感叹现代医学的发展。
晚饭的时候,沈葚路过校门。
“人类...!哇又一次感受到了!”
“什么?”
“哇曾经主人的气息!喵——哇很确信她就在这附近。”
“噢?你能分辨出这气息去哪里了吗?”
“...不能。这里气息太杂了喵,并且它只到这里为止。这也是令哇沮丧的事。不过没关系,时隔这么久,再次感受到她的存在,证明她就在这座城市停留了喵。早晚,会再见到她的。”
“嗯...”
“哐哐哐。”
略有急促的敲击声传来。
这次出现在窗户玻璃外的是罗斩本人。
他将敲玻璃的手指伸直向侧边一指,示意沈葚和他到门口去。
背靠着教室阳台,他跟站在门口的沈葚交谈了一会儿。
“那么,跟我来吧。”
夕阳。
沈葚被带到计算机室,独自留在那里。
“你找我么。”
过了一会儿,白夜昭打开教室门,走了进来。
“我有些事情想要告诉你。但是我得先打开这个电脑,你看到里面的文件就知道是什么事了。”
“你不擅长说谎。”
“嗯...试着倒数吧——我想它会在七秒后完全开机的。”
“七、六、五、
四、三、
二、
一”——
罗斩的拳头停在了白夜昭的脸侧,并没有真正挨上去。
“你反应没这么慢。”
收起拳头,四周涌上来一帮人——都是跟随着罗斩和白夜昭很久的混混。
“怎么,今天有兴趣陪我练练?”
“我要做什么,你应该可以直接看我的和沈葚的眼睛就可以知道了。”
“终于知道了么...呵呵。”
罗斩转过身来,面对各位。
“今天,我想宣布个事。”
“我就直说了:兄弟们,都跟了我很久吧。虽然这话由自己来说很狂妄,但是你们心里都已经把我当成‘大哥’了,对吧。”
“不管你们怎么想的,我自己知道,我是不配当这个‘大哥’的。所以以后,我什么事情,都听白夜昭的——你们懂我的意思了吗——白夜昭,应该由他来做的领头人,这个位置,我现在就让给他。”
所有人几乎都在罗斩和白夜昭身上静静望着,听到这话,顿时骚动起来。
沈葚退到角落里去了——这不是他该凑热闹的事。
白夜昭的笑容消失了。
刚刚罗斩一直走在无光的位置,白夜昭正好在透过窗户的夕阳下——如果二人之间有明暗的分界线,读心的能力都是无法发动的——白夜昭没想到罗斩会忽然来这套。
“兄弟们跟上我这种不起眼的混混,是你在帮我吧,昭。”
“呵呵...你知道我费这么久的心思让你混到这样,是为了什么?”
“无论为什么,都与我无干了。不与我能力相配的地位,我受之惶恐,且心怀厌恶。”
白夜昭向前踏出一步,走到罗斩身前,抓住他的衣领,瞪向他。
“好好看看吧——既然你差不多都知道了,那我就让你知道的更彻底一点。”
目光的对视。
罗斩在白夜昭眼中,看见了他虚构的理由。
“我一向不想做出头的鸟,但是对于权力和名誉同样渴望——这个时候,我的好兄弟——罗斩你啊,真是做傀儡的最合适的人选。你的正直和单纯都是我所需要的——我这废物的兄弟你啊...知道你是被我所利用的,你就是我的刀,随时可以断尾的挡箭牌——这样的话,你就来和我打一架吧——要被你狠狠痛揍一次我才能让你有理由安安稳稳去做你的所谓的‘大哥’。看吧,看吧,这种虚伪的借口啊混蛋——”
白夜昭语无伦次。一向冷静的他此时显得混乱不堪。
“不。我同样看得见你的内心。是啊,我是废物,废到我的前途还需要自己的兄弟担心,让他来规划——而现在,我又要将他为我铺好的路统统烧毁——以一个‘禅让’的借口。我看得见的,你心底的恨铁不成钢。”
“......”
在叹息声中,罗斩拥住白夜昭。
紧紧的相拥之后,他们松开,眼中闪着黄昏的光。
第一拳。
“去吧,去找到你那该死的出路。”
第二拳。
“一起啊混蛋——不满意谁给你写的剧本...”
最后,两个人,两个英俊的混混,真的厮打在一起。
...就去揍他,然后自己写。
拳脚之间歇斯底里,伴随犹豫、决断和痛苦。
没有人插手。旁观的人都是跟了他们很久的老人,对于他们的羁绊相当了解。
夕阳的彩辉洒在人间,黄昏的余韵刷新着窗口、桌椅、人影。他们的影子交错在一起。
决斗啊...真是震撼的事情,友谊有时让人无法理解。
沈葚早早离开教室了——至于结果,与他无关。
他人所无法理解的事,结果也只属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