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见的人拘留期限已经满了。”
“是吗?那可以带他出来了吧?”
“是是是...当然,但是那位先生已经自己出来了。”
“什么意思?”
“你亲眼去看就知道了。”
拐过一个转角,罗斩看到了过道内站立着的沈葚,似乎是在等他。
唯独令人不可置信的是,原先关着他的铁栏杆,像是被狠狠扯开一样,显现出扭曲的弧度。
隔壁拘留室的老哥直到现在,眼神里都对沈葚抱有一丝震撼。
...看起来是用相当暴力的手段打开它的。
注意到罗斩的到来,沈葚看向这边,道了句“下午好”。
“...既然都出来了,那还留在这里干什么。走了。”
“嗯。”
跟着罗斩和他的几个兄弟,沈葚从警安局里出来,坐上了罗斩的车。
“今天周五了吗?”
“是。”
“那么去哪儿?”
“我们要去稻椿山...话说你不是在那里的庙打过工么,我上次在那儿看见过你。”
沈葚依然喜欢坐在靠窗的位置。看向窗外雨后原野的湿沼、泥土、麦田。
旧时的秋雨常常绵绵难断,全然没有夏雨那般潇洒快意。
...但现在气候毕竟不同于半个世纪以前。
现在,外面到处是一场暴雨经过的痕迹。
经历风雨仍旧富有生机——这种残缺感、强韧感,让沈葚觉得,很美,很寂静。
“你和白夜昭的事情怎么样了?”
“什么事情?”
“就是...”
“哦,不用说了——我知道了。我还是老样子,那帮兄弟还是听我的。白夜昭啊...他把眼睛弄瞎了,说什么‘作为输家的惩罚’...啧。”
“嗯...”
沈葚的脸依旧朝向窗外。
别人的选择是自己无法、也不该插手的。
礼貌性的问一问情况就够了。
这并非冷漠,这只是看得够开、性情随和。假如此时表现出惊讶的神情或是纠缠着询问,别人反而会感到困扰吧。
庙堂内。
罗斩几人对关公稍作礼拜就离去了。沈葚从门侧转入宿楼,上去稍稍看了看,拿走了自己的衣服。
程秋鱼不在,酥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在楼道里。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成功了吗?你跟她聊得怎么样?——诸如此类的。”
“当然成功了。但是请别问哇跟她的事情了...没什么值得提的喵。”
“抱歉...哈哈,由您酥里大人出手怎么会不成功呢。”
沈葚走下楼去,酥里看了他一会儿,变成猫几步跟上。
临近庙的正堂,听到里面传来聊天的声音。
“哟,可算回来了?”
“嗯。”
大叔样的江闾山明坐在庙里的木凳上,少女样的姚青芷此时盘着紫发,站在他身后挽着他的脖子一摇一晃。
“这是...?”
“她已经放弃咒师的身份,消去关于巫术的知识了——嘛,现在是我的妻子。”
“嗯。”
庙堂上空传来一道成熟略带戏谑的女声,引得沈葚抬头注目。
“哎,这又来一个不死的?”
白色衬衫,紧身制服,石砖一样颜色的青灰长发。
用着与自己外貌完全不符的语气的这位女子正翘着长腿坐在庙里失去头部的佛像上。
“你好——沈葚。”
“‘你好’?噗...江闾山明,你这徒弟还真是个奇特的家伙。”
江闾山明给姚青芷喂了一块鸡腿。
“挺好的不是?又不是非得和正常人一样阴阳怪调。他这样倒也不错了。”
沈葚一时间不知道山明是在骂他还是在夸他。
“啊,对了——她是白无常来着。”
“白...无常?”
白无常从佛像上跳了下来,掸了掸灰尘。
“能一直看见死人的,只有三类:将死的人,不死的人,以及掌握知识的人。那么...‘你好’,我是白无常,是死了的人。”
沈葚不知道怎么回答,酥里斜躺在香火台上发呆,而江闾山明在和姚青芷“卿卿我我”。
安静。
“喂嘿!你不是很有礼貌吗,不要让我这么尴尬啊——”
“下午好...吃了吗?”
“......”
“咳咳。白无常小姐,你来这里是...为了做什么。”
“嗯...算是通知一些事情,也算是出来串串门。既然你马上是江闾山明的徒弟了,有些事情也需要跟你说说才行。”
白无常看了一眼江闾山明,他随意地点点头,示意“随便说”。
“啧...首先,那个女人你是知道的,之前放了不少傀儡,这几天在这个城里死了不少人...明明我以为都是太平时节了,能偶尔放放假了,还给我增加工作...”
“别又扯到我啊死女鬼——死的人多了你嫌工作重,可是看到我这种不死的你又嫌烦——...唔...唔唔。”
又一块鸡腿堵住了姚青芷的嘴。
“切。说正事好了——这几天,弄死人的不止她一个。新闻里那些凶杀案有不少都是另一个人所为。我今天才出差过来,就是为了处理杀人的两个人——江闾山明已经把姚青芷处理了。要不是他善后做得好,还在我这里求情,姚青芷我就会带走的——另一个人我没法很快处理掉,因为那是个很奇怪的家伙,需要你们帮我一起查。”
“‘很奇怪’是指?”
“那家伙没有属于自己的灵魂,完全就是受害者灵魂的碎片所组成的聚合体来操纵的怪物。因为他占据那些灵魂的一部分,使那些灵魂因为不完整而无法被我带去地府。”
“你说的有些恐怖。”
“差不多就是这么个事情了。别的我已经和江闾山明聊够了,休息的差不多我就可以走了。”
简单道了个别,白无常的身影就迅速消失在山上了。
沈葚看向江闾山明。
“你不是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神仙吗?”
“可她是鬼差啊,也算是游魂。”
“关于她说的事情,我可以帮到什么忙?”
“哎呀...那种事情,没头没尾的。你没必要放在心上——实际上也确实没有什么特别需要你做的事情。还和平时一样就好了。”
“那么,她说...‘我是你的徒弟’?这是什么意思。”
“嘿嘿...沈先生,你不会不愿意的吧。关于成为我的徒弟这件事。”
“......?”
“直接和你说吧——在你接受了‘永生’的诅咒后的短短两个周之内,出现了不少奇怪的事情,对吧。”
“是。”
“说不定,你身上有那种‘招灵’的‘场’呢?嘛...说不定也不是。毕竟‘场’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我只能通过观察来判断‘场’的存在。”
“只是巧合吧,毕竟之前我从没遇到过这种事情。”
“接受了‘永生’这一类的奇异事件,自身的‘场’也会改变哦...但是就算是巧合,也是说明你很有缘分不是吗?”
“你自己都不相信‘缘分’这种东西,却要用它来说服我吗?”
“哎呀...哎呀哎呀...不要让我这么啰嗦嘛,沈先生。”
“我倒不是不同意——只要成为你的徒弟对我没有坏处,我就都无所谓。我只想问问缘由。”
“只要你同意就好了,缘由什么的,反正以你随和的个性,知不知道不都一样么?收徒也是要礼节的...下个周的周一是中秋吧?那个时候你再来这里的话,就可以行礼了。”
“嗯。”
今天周五,下周一就是中秋了啊。
时间过得蛮快的。